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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见到天宫奏乡本人前,罗德心里还存在一丝可以逃出生天的侥幸,那么此刻,他从对方的一个眼神中就已经清楚,哪怕这里的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们像是被摁在砧板上待宰的羊羔,努力蹬腿反抗,等到刀架上脖子,划破大动脉,流出鲜红的血液时,才发现他们的挣扎完全毫无作用。天宫奏乡对他们就像猫逗趣老鼠一样,只是想看他们在绝望中死去罢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将任何人看在眼中。
平心而论,天宫奏乡的长相不如禅院甚尔看起来那样充满攻击性,像一匹浑身野性、难以驯服的狼,恰恰相反,黑发青年容貌眣丽,身材修长,除去之前嚣张的挑衅,他看上去就像一个矜持的贵公子。
危险、勾人,却又不够致命。
但偏偏当他将视线扫过来时,罗德只觉得头皮一麻,冷汗横流,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立刻攥住了他的心脏。
罗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要靠近这个人,快逃!可他现在无法再迈出一步,无论是跑,还是攻击,这就是强者的绝对压制。
天宫奏乡仿佛没有注意到有人被自己的一个眼神吓住,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要知道在去往工作场所的路上谁会在意蝼蚁的性命。他的视线透过层层保护,如有实质地落到了藏在人群里的维托身上。
“我有个提议。”他开口,视线忽然细微偏移了一下,很快又回到维托身上,“你们把他交出来,我不杀你们,怎么样?”
“你们敢!我可是付了大价钱请你们来的!”维托惊愕,丝毫不怀疑天宫奏乡这句话的可信度,生怕有怕死的部下献祭了自己,立刻大声说,“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你们怕什么!只要我能活下来,三倍!我多支付你们三倍的薪水!谁能杀了他,我给他十倍!”
现在薪水的十倍是什么概念?
这已经足够在场的很多人奢侈个七八年了。
金钱诱惑就像一把刀一样悬在头上,在场的所有雇佣兵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意动。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每日游走在生死线的边缘,追求的无非是一个及时行乐。
天宫奏乡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他的本职工作可是暗杀专家,而不是一个恐怖分子。如果时间允许,他有一百种方法悄无声息地取走维托的性命,不惊起一点水花。然而出现了禅院甚尔这个让人摸不透的变数,好好的暗杀任务性质突然就变成了竞速游戏,为了防止自己战利品被人捷足先登,他只能采用这样简单粗暴没有太多细节,但效率还不错的正面攻击。
他同样听见了来自对讲机里的呼救声,也不意外禅院甚尔会在七楼出现。但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哪怕按照普通成年男人的正常行动时间来算,禅院甚尔也应该早就从七楼下来,抵达了这一层才对,但此时,他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看起来好像并不担心被自己抢了人头。
这有些反常。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还有别的任务要去进行。
天宫奏乡面上不动声色,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进行冷静分析,禅院甚尔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的任务是取维托的性命,或者说,只是取维托的性命。而天宫奏乡自己的军火商雇主是希望他能在杀掉维托的同时拿回军火研发资料,那么很有可能,禅院甚尔也有任务是要“拿取”或者“取回”什么。
他猜的没错。
这栋建筑内的主要护卫基本上都被调到了五楼,所以总控室内相当于一个空架子。禅院甚尔轻车熟路地放倒了仅剩的一些护卫,调开监控,找到了自己所要找的地方——
武装岛上位于地下最底层的机要中心,这里面藏着成千上万份维托从各个重要人物手中盗取来的“战利品”。
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些战利品的主人,可就要换个名字了。
禅院甚尔随意地拨弄着总控室装置上的按钮,面色却还是沉静的。
尽可能地多拿走维托的“战利品”,顺便杀了他——这才是他真正的任务。
禅院甚尔这次的买主相当大方,承诺按照他拿出来的战利品价值计费,无论后续是否卖出,都会给他市价流通的三成。等于说,战利品的价值越高,他到手的钱就越多,这一份份轻飘飘的文件就像一座一座可随意搬动的金山。
不费吹灰之力赚钱的感觉相当美妙,禅院甚尔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随手拉开一个柜子,挑挑拣拣翻出了一个装武器的包,把武器倒出来,空包挂在手上准备去洗劫维托的战利品们了。
他走到了门口,准备前往地下,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监控台打开五楼的监控:
“你在这里吧?”
五楼的监控显示,天宫奏乡与护卫们相对而立。
禅院甚尔视线下移,看见了青年和初见时明显不同的裤子,瞬间乐了:“你还真把裤子换了啊?”他仿佛隔着监控在和天宫奏乡对话。
“真讲究。”他点评道,倏地勾着唇笑起来。
——明明干的是这么肮脏的活,这人却干干净净的。
禅院甚尔舔了舔嘴角。
这就让人期待了啊......把他弄脏以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他会哭吗?
他长得这么好看,哭起来应该——
很诱人吧。
-
五楼。
天宫奏乡松了松手腕,语气听不出起伏:“看来谈崩了。”
罗德看着天宫奏乡的小动作心里就是一惊,连忙对雇佣兵们和守卫比手势,大喊:“射击!射击!”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开枪射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子弹如暴雨狂下,接连射在了天宫奏乡刚才站着的地方。
“......没人?”
“他人呢!去哪里了!”
“在boss头上!”有人惊呼。
什么?!
维托猛地抬头。
他的上方,天宫奏乡双手持刀,锋利的刀尖在空中划出了半个弧度,直直朝着维托而来——
如果禅院甚尔此刻在现场,就会发现,黑发男人用出来的,正是他们先前在树林交手时,自己用的那招。
冰冷的刀光反射出了维托眼里的恐惧,他不住地想往后退,却无处可退。
眼看刀刃已经卷上了维托的发丝,天宫奏乡眼神一凝,下劈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滞了几秒。随即,他后腰绷紧,收刀,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灵巧地踩着墙壁落地。月光穿过走廊里的窗户照在天宫奏乡身上,恍然间,他就是自月光中诞生的精怪,轻巧优雅,又残忍嗜血。
罗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眼尖地看到天宫奏乡手上的窄刀出现了一丝裂痕,当即对着守卫们喊道:“快,继续!不要给他休息的机会!”
子弹横扫而过,在墙壁和地面留下了一排排的弹孔。
天宫奏乡有些厌烦地“啧”了一声,驾轻就熟地避开子弹的扫射,目光向后瞥了一眼。
果然,有一团巨大的灰蒙蒙的影子正在对他穷追不舍,扭曲得像是被未打磨光滑的铜镜上蹦出来的食人怪物。
——这就是刚才挡下了他那一击的东西。
咒灵。
这个世界上无法用人类已知范围内科学解释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异能力,比如匣子,又比如......咒术。
这三者可以统称为超自然能力,但不同的是,前两种能力虽然也只有少数人拥有,却是大多数人可以理解和“看见”的东西。而咒术不同,它分为术和灵两种,术即咒术,和异能力差不多,但咒灵,却是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只能被咒术师看见和祓除。
所以,哪怕你是非常厉害的异能者,只要没有咒力,遇到咒灵也无可奈何。
因为你根本无法看见并攻击他们,更别提祓除了。
也因此,对于现在的富商和名门要士来说,除了雇佣异能者外,大部分人还会高价雇佣一批诅咒师来保护自己。其中,又以能操控咒灵的诅咒师收费最高,堪称天价。
天宫奏乡是实打实的异能者,咒力不强,咒术师眼中面容可怖的咒灵落进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一团一团扭曲的影子蠕动着像是要爬出什么未知生物来一样。
完全没有咒力的人祓除不了咒灵,天宫奏乡突然庆幸自己还有那么一丁点咒力,对他来说,只要能看到,他就能找到机会祓除咒灵——
尤其是,被“人类”操控的咒灵。
虽然解决诅咒是难了一点、麻烦了一点,但杀个人对他来说,可不算什么难事。
纷飞的子弹打不中天宫奏乡,这名黑发男人所经之处仿佛轻风略过,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觉得喉咙一痛,下意识伸手捂住,抬手去看时,只能看见双手沾满的猩红,和喷涌溅出的血。
天宫奏乡从来就不是轻风,他是食人的风,随风而来,夺命而去,一刀割喉,刀刀毙命。
也就一转眼的功夫,走道里本来站起来塞得满满当当的人群竟被他清理了一大半。
没有了“障碍物”对于天宫奏乡视线的阻挡,藏在角落的另一队人逐渐显露了身形。
他们一共有十个人,没有像武装岛的守卫一样有统一的着装,每个人的打扮都十足怪异,见天宫奏乡看来,其中一个眼睛细长的男人笑了笑:“怎么样?我的小宝贝陪你玩的开心吗?”
是诅咒师。
能看见咒灵的人比异能者还要稀有,维托也真的是财大气粗,一下请了十个诅咒师来保护自己。
天宫奏乡向前一步,脚步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挡住,前进不得,他眼睛一眯,伸手探了探,果然,不只是身前,左右两侧,甚至上方都仿佛竖了一座无形的空气墙,只有身后还留有一面空隙。
但天宫奏乡不能退,因为跟在他后面的,是那只一路追着他的咒灵。
十人中,一个少女故作娇憨笑着问道:“咦,你怎么不动了呀,刚才不是很厉害吗?”
天宫奏乡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并没有带什么感情,仿佛只是觉得她聒噪,随意施舍一个眼神般,转身。
就这一瞬间,面前一团巨大的灰色影子飞速朝他撞来,天宫奏乡看不见咒灵的具体长相,却能大概想象出它朝自己扑来时,一定是口水横流的狰狞模样,过于让人感到恶心了。
他后退一步,背后抵上空气墙。
咒灵大张着嘴,距离天宫奏乡只有一步之遥,正当诅咒师觉得大局已定时,天宫奏乡倏地动了。
他单手张开,没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咒灵被一道蓝色的光刀从头颅贯穿,光刀深入地面,牢牢地将咒灵cha在了地上。
“不可能!!”眼睛细长的诅咒师失声惊呼,“你怎么会祓除诅咒!”
天宫奏乡随意地挥了挥手,反问:“诅咒,难道不是看到就能祓除吗?”
“但你的咒力分明不够!不可能有多余的力量来祓除诅咒的!”
“是吗?”天宫奏乡没多在意这件事,也不太想和他们这些诅咒师浪费口舌,余光一扫,视线锁定了想趁乱逃跑的维托,“那可能我天赋异禀吧。”
说话时,他指尖点上空气墙,莹莹蓝光冒出,下一刻,空气中传来了某种东西轰然碎裂的声音。
空气墙碎裂的那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天宫奏乡将手中窄刀用力掷出。
罗德双目欲裂:“保护boss!”
然而他说晚了一步。
飞刀准确地刺穿了维托的心脏,甚至在力的作用下,窄刀在刺穿心脏以后继续飞行,最后“嗖”一声,穿透了维托的尸体,牢牢钉在了墙上。
足以证明天宫奏乡为了一击成功用了多大的力气。
谁都想不到,盛极一时的维托竟然会死得这么突然且狼狈。
场面瞬间变得寂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钟楼那边已经停摆的时钟传来秒钟转动的滴答声。
“真可惜。”两秒后,天宫奏乡的声音响起,“我还很喜欢这把刀的。”他弯腰,从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里扒拉出一把长刀,目光扫过罗德等人,“维托死了,你们还要替他卖命么?”
罗德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不杀我们?”
“为什么要杀你们?”天宫奏乡掂量掂量了刀,朝着维托尸体走去,“我是暗杀专家,找我杀人是要钱的。”说着,他有些遗憾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们,“这些都是打白工了。”
罗德:“......”
正交谈时,天宫奏乡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极小的,细微的声音。
他头也没回,握刀反手朝后一挡。
“叮——”
挡掉了来自后方的偷袭。
仿佛只是弹开了一只苍蝇,天宫奏乡掀了掀眼皮,还是没有回头,对着罗德说:“只要你们把维托最近拿到的那份军火研发资料给我,我就不杀你们。”
“但是——”他话锋一转,微微偏头,目光扫过那群“不听话”的诅咒师。
“他们得留下。”
“是吗?”一道声音突然接话,“不如我来帮你把他们留下?”
禅院甚尔从窗户跳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干净利落地抹了十人中其中一个男人的脖子,笑盈盈地开口:“我看得很清楚噢,就是他偷袭的你。”
场面局势瞬间变化。
刚才还对天宫奏乡虎视眈眈的诅咒师们立刻把武器对准了禅院甚尔,就连幸存的罗德等人都绷紧了神经。
毕竟天宫承诺了放他们一马,但禅院甚尔并没有。
“都这么紧张做什么?”禅院甚尔视线落在天宫奏乡身上,挥手,“我们又见面了。”
天宫奏乡一如既往地冷淡:“也可以不见。”
他冷着脸的样子让禅院甚尔心里发痒,他丢开男人的尸体:“那可不行。”短促地笑了声,“我会想你的。”
天宫奏乡厌烦地皱眉。
而一旁的罗德:“???!!!”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天与暴君禅院甚尔对天宫有意思吗??!
“这样吧,我把这群人的脑袋送给你。”禅院甚尔说,“你哭给我看一看。”
天宫奏乡:“?”
天宫奏乡缓缓地笑了:“不如我把这群人都送给你,你哭给我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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