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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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楠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雾里穿行，整个身子轻飘飘的，飞起来了。

她游走在云雾间，跌跌撞撞，像醉了一般。

找到一片好看的云彩，她轻轻躺上去，软软的，很美，很好，就像小时候跑得累了，可以安心赖在母亲的怀抱里。

她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

没有疼痛，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这里就是天堂了吧。

她一定要躲好，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她傻傻地笑着，满心欢喜，这里真是好地方。

忽然之间，倾盆大雨砸落在她身上，她全身的疼痛细胞都被唤醒，它们狰狞着，叫嚣着，鼓动着，像恶魔一样疯狂呼啸着，喊叫着，布满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叶楠的双眼模糊，清晰地感觉到泼在身上的一盆凉水。

“吃吧。”面前仍是那个将她抓来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将一个馒头放在她跟前。

她抬手，才想起双手已经没有知觉了，之前正是因为两只手才痛昏过去的。

从胳膊到手像是废了一样，她还能干什么？

男子扔下馒头便走了。

叶楠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馒头，一动不动。她想做点什么，提醒自己她还活着。她想哭，很想很想，可是她的眼泪似乎流干了，什么都流不出来了。

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换了一个男的，他的手中拿着针管。

叶楠的眼皮跳了跳。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第二次了，被扔在这里，还能指望那是什么好东西？

她逃不开躲不过，尤其是带着一双废手。

结束后，她靠在墙壁上又傻笑起来。真好，这样一针之后，她又不疼了，又看见天堂了，耳边传来靡靡乐音，多美妙，像一阵风一样，自由地飞着。她看见自己长了一双洁白的翅膀，轻轻地，柔柔的。

门外两个男子抽着烟，吞云吐雾。

“承哥怎么说？”

“今晚就走，去缅甸。”

“这个女人？”

“唉，承哥不让碰，说是给皮哥的。承哥说了，要是这个女人出了什么差错，就让咱们提着脑袋去见他。”

“你说这个女子怎么得罪大哥大嫂了，看着真是可怜。”

“咦？六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怎么，载了人家一路，看上了？要说也是，咱兄弟们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下过狠手，疼都来不及呢。”男子猥琐地比划了比划，对面男子冷着脸推了他一把。

叶楠被带到了密封的车子里，车子启动前，男子又给她补了一针。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叶楠听到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是在打架，她还听到了枪声。

不知谁撞了一下关她的小门，门裂开了。

她看到了月光。

挪了挪酥麻的身子，除了手，她的脚还能动，尽管带着上次跳窗的疼痛，她还是用尽全力移动着，到了，到了门口。

外面一片混乱，似乎是两帮人混战。叶楠顾不上那么多，她翻着身子滚落地上。

幸亏装她的是车子底部夹层，并不高，她摔在地上后没敢站起来，而是一点一点靠腿的力量在地上爬行，遇到靠近过来的人，立刻趴下当死人。

两帮人斗得正激烈，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她，她像条小虫子，在黑夜里蠕动，直到钻入密密的丛林中。

她不敢停歇，爬呀爬，尽管慢，可她知道她在逃离，她已经看到了希望。

直到听不见混乱的声音，她靠着一棵树停下来。

到天亮，只要能遇见人，最好是经过这里的普通农民，她就能获救。

她咬牙坚持着，她的爸爸一定会给她找最好的医生，她的手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默默的，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无论多疼，多难，都要撑下去。

黎明的光线照到叶楠的脸上，双腿突然抽搐了一下，她惊醒过来。

天要亮了。

看来他们没有发现她，她靠着树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又一次抽起来，带着针扎似的疼痛的和麻木，她再次跌倒地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等这股抽搐过去，叶楠满身大汗，她再次站起来，茫无目的地走着。

四周围全是树，她这个路痴早就忘了来时的路。

她找了一棵树仔细观察，枝叶茂盛的一侧应该是南方，她只要朝着对面的北方一直走就好。

又饿又渴，但她不会辨别植物，什么都不敢吃。

她不断打着哈欠，而且头晕目眩，脚下像在踩棉花。

越来越不对劲，她体内升腾起渴望，可是她像要什么，她也不知道。全身就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又痛又痒，它们在撕咬着她的骨肉，在吸食她的鲜血，她的骨头被咬开了，她的血流了出来。

好疼，她蹲在地上，脑袋像要爆炸一样。

她想把那些虫子从皮肉里拿出来，她想捏碎它们，可是她的手没有知觉，她的胳膊不能动，她一头撞向粗壮的树干。

密密的丛林里，一切植物按照它本来的样子生长着，它们需要的不多，阳光、雨水、土地，全都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

雨来得又快又急，它们似乎听到了森林生长的召唤，带着原始的力量，覆盖了这片土地。

它冲刷着这里的一切，动物、植物，还有鲜红的血。

叶楠迷迷糊糊地张开嘴巴，贪婪地吞咽着珍贵的雨水。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想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身影。

是谁？

她想看清，可是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那个柔和的轮廓，那身纯黑的西装，纯白的毛衣。

“顾……顾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