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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一进来,殿内二人齐齐朝他行礼。

荣福心有余悸,害怕怀里的小团子又要朝自己冒出一句“父皇”,立马将小团子递过去。

如此急切的样子,仿佛在甩烫手山芋。

皇帝陛下面色不悦,冷不丁瞥了他一眼,极为不满。

荣福心里知乎冤枉,想再不把小殿下给您,小殿下就要换个爹了。

他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去手心的汗,道:“回陛下,您听错了,小殿下才九个月大,哪里会说话呀?你就是心太急,太想听小殿下喊您父皇了。”

沈放狐疑地看荣福一眼。

其实荣福所说也不假,前世沈放与这个孩子缘分实在太浅,琅儿出生时,他在边关,连抱都没能抱一下,等他凯旋归来,琅儿虽然会说话了,却极其怕沈放,每次见到沈放,都躲到姜千澄腿后面,眼里满是胆怯,像面对的是狼虎豹似的,无论沈放怎么唤他,琅儿就是不肯过去与沈放说话。

上辈子与琅儿亲密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以至于这辈子,沈放太想填补与这个孩子之间的空缺了。

沈放道:“许是我幻听了,你把小殿下给我吧。”

婴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转眼间,抱他的人便从荣福变成了沈放,他绷着粉嫩的小脸,愣愣地看着沈放,像是在疑惑,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呀?

沈放也低下头,懒洋洋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团子的脸颊,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吱声,像是在较劲,看谁先发出声音。

好半天,小团子大概认出这个男人是谁了,咯咯直笑,论起小小的粉拳,朝沈放脸上打去,口里还咕噜噜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荣福看得心惊肉跳,不由给小殿下捏了把汗。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小就敢和老子对着干了。

本以为经过这一举,皇帝定会沉下脸色,谁想皇帝龙颜大悦,笑得胸膛微微震动,手臂托着小团子的屁股,往炕边走去。

小团子见男人笑,也跟着咧开嘴角,露出粉嫩的牙龈,鼻子上还冒出了两个鼻涕泡。

“啪嗒”一声,鼻涕泡灭了,小团子呆了。

沈放大笑,俯下眼睫,看小团子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份温柔,手指去掐他肉嘟嘟的脸蛋。

小团子像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何等羞愧之事,扭捏成一团,靠在他爹怀里,口中咿咿呀呀说着什么,最后抱着亲爹的脖子,吧唧一口,留下了一个小小的香唇印。

荣福站在一侧,瞧了半天,总算明白皇帝为何会如此高兴了。

那小殿下抡起拳头,轻轻砸皇帝胸膛、抱住皇帝一同乱亲的动作,可不就是学皇后娘娘与皇帝私下里的相处方式吗?

荣福汗颜,这小孩子学东西未免太快了,实在有必要提醒皇帝一下,当着小孩子面,夫妻俩还是得收敛一点。

荣福瞧小团子额头上冒出细汗,连忙拿出团扇,走到暖炕边,道:“天气暖了,奴才给小殿下打个扇子。”

皇帝掀起衣袍坐下,将小团子放在炕上,伸出手,与团子逗乐。

小团子环住父皇手臂,将脸蛋轻轻地搭在上面,安静地仰望他英明神武的父皇。

太安静,太乖,简直和姜千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放皱眉,若这性格放在女孩儿身上尚可,放在男儿身上实在不行,日后琅儿要为储君,若一直软绵绵羞嗒嗒的性格,如何震慑朝堂百官?

皇帝陛下脑海中划过一个主意。

他将琅儿抱起,小团子被举高高,在空中紧张地小腿相互乱蹭,不懂父皇要对他做什么。

沈放就将琅儿向上抛去又接住,抛出去再次接住,这下琅儿真的变成了团子,被一次次抛到空中。

如此好几下,沈放没等到儿子笑开花,反而看儿子小唇抿得紧紧的,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平常孩子,若被大人这么逗乐,早咯咯直笑了,可琅儿不,他脸色白得好似透明。

沈放没放在心上,只觉过一会,琅儿便会熟悉被抛起来的感觉,到时候就会好了。

他本意是想让小团子闹腾一点,性子别太安静了,可看到小团子吃瘪,竟觉十分有趣,心里那点趣味攀爬,儿子就成了他逗乐的东西。

可怜的小团子,被亲爹上扔下接,又不会说话,只能忍着,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眼眶红红,就要滴下眼泪珠子。

终于,小团子忍不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一声嗓门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哭声瞬间飘满旷荡的大殿。

碧荷几步上前,紧张道:“陛下您快停下来!不能再扔了!”

沈放手臂一顿,就是这一个错神,儿子没接住,跌了下来。

殿内人惊呼,这要是头着地可不得了!

万幸的是小殿下摔到了炕上,屁股向下,那肉.垫充满弹性,一掉下来,便被炕上的软枕弹起,到一个小小的高度,接着再次往炕上掉下来,稳稳当当坐着。

小团子不哭了,屁股太痛,让他都忘记了哭泣,一双眼睛委屈得不得了,抿紧了唇,朝亲爹投去一眼。

沈放有点心虚,咳嗽一声,伸出掌心,慈爱地揉了揉琅儿的小脑袋。

小团子呜呜哭起来,粉拳咚咚敲腿,以表不满,让沈放看看,人家小腿疼呐!

沈放沉默了一瞬,看儿子一副认真的神情,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笑不得了,小团子见自己都哭了,父皇也不过来抱抱自己,他向后“哐”地一个仰倒,躺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

沈放这才意识到坏了,颇为内疚,抱起儿子一阵哄,可小团子哪里领他的情?哭声一阵比一阵高。

小团子泪眼汪汪,泪花在眼里打转,一抽一抽。

年轻的皇帝手足无措。一边的荣福与碧荷上来帮忙,非但没用,反而让小殿下越哭越凶了。

沈放手搭上团子的后脑勺,把他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温柔抚摸,轻声安慰,好半天,小团子才哭不动了,蔫吧的像朵枯萎的小花,头垂在父皇的肩上。

沈放从未觉得照顾孩子有如此累人,甚至比打仗还辛苦,不由长松一口气。

可气才松下,便听身侧珠帘摇动,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匆忙跑进殿内。

姜千澄眼中布满慌张,走动间发钗步摇乱晃,月白地长裙逶逶迤,往沈放这处奔来,没注意脚下,险些裙摆绊倒。

宫人跟在身后,叫道:“皇后娘娘,小心!”

沈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姜千澄的身子。

姜千澄胸口上下起伏,抬头对上沈放的眸子,又看向他手中的蔫了吧唧、眼眶还红红的小团子,顿时心疼无比。

“怎么了?我在外面就听到琅儿哭了,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琅儿抬起小脑袋,眼里重新噙起泪花,往姜千澄怀中缩去,埋在她胸前,低低抽泣起来。

母子连心,琅儿哭,姜千澄也跟着难受。

姜千澄哄了他一会,向沈放投去询问的眼神,问儿子为何会哭成泪人?

皇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面不红心不跳地道:“我也不知,我一抱他他就哭,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止不住。”

自己的夫君心虚时,眼神总会无意识地向左边瞥一下。

姜千澄一下察觉出沈放在撒谎,她再看一眼琅儿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后娘娘抱着小团子坐下,伸出手,招荣福到身边来,让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沈放也立在皇后娘娘身侧,喉结微动,想要解释什么,却到底没张口,朝荣福投去一个眼神。

荣福不敢动,感受到沈放在看自己,那一道目光盘桓在头顶,久久挥之不去,荣福头皮发麻,俯下首,认真倾听姜千澄的询问。

姜千澄道:“你与我说说,小殿下到底怎么哭成这样的?”

这问题可真不好回答,他是如实把陛下托出来呢,还是替沈放瞒下来此事?若选择前者,娘娘知道皇帝玩弄亲生儿子,肯定会生气;若选择后者,隐瞒真相,虽然暂时稳住皇帝一边,但荣福可就彻底失去皇后娘娘的信任了。

荣福未来的命运何去何从,全看今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殿里众人目光全汇集到他身上,小太监思索良久,心里做好了决定,慢慢张口:“今日本是陛下抛小殿下.......”

沈放手指轻轻地敲了下桌子边缘,响动不大,却每一下都敲在了荣福心上,足以起到警戒作用。

姜千澄也察觉到了沈放的动作,盯了眼不安分的皇帝,让他别打断荣福说话。

皇帝也不出声,长身玉立在一边。

荣福怕了,迟疑道:“奴才......”

碧荷见他犹豫不决,站出来替他把事情说清楚了,当少女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在殿中时,荣福从未觉得世间有如此天籁。

碧荷道:“今个陛下一时兴起,逗小殿下玩,将小殿下往空中抛,小殿下也不过九个月大的婴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惊吓?”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毫不留情地将沈放的恶行揭露在阳光之下!

姜千澄听得眉心揪起,转脸看沈放:“真的吗?”

皇帝陛下还想否认,一二,见小娇妻气得脸都红了,眼角还挂着泪,当即半蹲下身子,握住娇妻的柔荑,态度诚恳地认错:“下次不会了。”

姜千澄显然不相信皇帝的鬼话,要沈放停止折腾儿子,万万没可能。

在他眼里,儿子就是他取乐的小玩意儿,会哭会笑还会闹,指不定沈放看到儿子哭,心里还高兴呢。

听姜千澄把他心中的想法抖出来,沈放万分尴尬,属实没料到姜千澄如此了解他,顿时面上无光。

姜千澄真有点怒了,低头去哄儿子,不再搭理沈放。

也是此刻,皇帝脸上有一瞬间皲裂,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宝贝儿子,竟然威胁到了沈放在姜千澄心中的地位。

但外面的纷纷扰扰,显然不足以打动小团子。

小团子没一会就停止哭泣,肉嘟嘟小手搭在母亲锁骨上,眼睫上还沾着水,朝姜千澄笑了笑。

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事。

姜千澄看得眼眶发热,点了点他的鼻子,柔声道:“小傻子,你被大坏人欺负了,还傻呵呵笑,真不知说你像谁好呢?”

被点名称作“大坏人”的男子,眼睫微动,默默受下了这句话。

至于像谁,傻呵呵容易被人骗这一点,反正不像沈放。

过了会,小肉团子眼皮子开始打架了,趴在母亲柔软的怀抱中,恹恹欲睡,小口微张,轻轻地呵出气。

香喷喷的气息洒在姜千澄颈间,她望一眼窗外日头,站起身,对身后众人道:“先出去吧,我陪小殿下睡一会午觉。”

宫人“诺”一声,慢慢退出宫殿。

而皇帝陛下与他身边的荣福,依旧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并不打算走。

姜千澄对碧荷道:“送陛下出去。”

碧荷虽然一跃成了掌事姑姑,气势渐长,但面对皇帝,她哪敢造次,面色为难。

帐子里,纱幔垂下,姜千澄将琅儿放在榻上。

她看着儿子哭肿了的眼睛,心疼得要命,瞥一眼还立在外头不走的沈放,不由握紧了拳头。

反正他愿意站在那里就站着,无论如何道歉,姜千澄都不会理他了,今日之事,必须给沈放一个教训,否则以他的性子,日后保不准还得玩弄亲儿子。

年轻温婉的皇后娘娘,心地实在善良,连想出来惩罚皇帝的办法,也就是与他冷战几天,不搭理他罢了。

然而有些人,腹却是黑的,见娘娘没和自己发火,心里的石头算落下了,摆摆手让荣福退出去,目光看向榻上。

金绡帘帐中,花影摇曳,暗香浮动,美人卧于榻,乌发红唇,袅娜妩媚。

帐子中,姜千澄听到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走出去,以为沈放这尊大佛总算走了。

可下一刻,又一道脚步声朝她走来。

脚步声放得极其轻,应该是碧荷。

姜千澄没回头,继续用团扇给琅儿扇风,哄团子睡觉。

直到身后贴上来男子宽阔的胸膛,温度透过轻薄的衣料传递来,姜千澄手才一顿,尚未回神,皓腕便被身后人轻轻地遏住了。

她微微侧身,乌发如云瀑一般洒在玉枕上,流苏步摇散落。

二人一上一下,相互对望。

玉屏春暖,惠风和畅。

天气回暖,温度渐热,皇后娘娘换下冬衣,换上了薄薄的轻纱裙,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从这个角度,也能依稀看到那蓬蓬的春山。

呼吸薄薄,春山绵绵,轻轻起伏。

沈放俯下身子,与春山贴在了一起,一丝缝隙都没留。

他呼吸埋在她颈间,左手顺着衣裙柔顺的绸缎向上走,握住了不堪一握的腰肢,灼热的掌心轻轻摩.挲。

姜千澄红唇轻咬,嘤哼了一下。

沈放低沉的嗓音去寻她耳垂,低柔无比,像要把人哄骗去了,“还生气呢?”

说话间,裙摆就被某人向上捞了捞,姜千澄伸出双臂抵住他胸膛,摇了摇头,示意他儿子还在这里呢。

况且,她确实还在生气。

然而,姜千澄根本不知道她这副含羞带嗔的神情有多撩人,一双潋滟波光的眸子盯着人看,只会勾得男人越发舍不得离开。

沈放轻轻笑了下,一只手轻而易举束缚了她两只手腕,举过了头顶,星眸凝望她,道:“他睡着了,听不到的,等会声音小点。”

他顿了顿,体会她身上细微的变化,道:“等会我来伺候娘娘?”

姜千澄不依,男人已不容她拒绝,唇瓣落了下来。

而身侧的小团子,听到动静,努力睁开一条眼睛缝儿,就见父皇一张大掌朝他伸来,拎起他一条小肉胳膊,将他往里一推。

小团子便骨碌骨碌往床里头滚去,身形呈现“大”字状,整个人向下,趴在了软榻上,离他们二人远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为人父的皇帝陛下如何折腾亲儿子

琅儿:心累。

感谢“呆桃家的兔子”“hahahaking”的营养液,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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