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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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道友……”

面对这位样貌出色的青年丹师,李秋渊刚想介绍下自己，却听见宣宁用男性声线说：“进来坐。”

“嗯？”李秋渊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略感疑惑地望向青年。

“我认识你,李秋渊。”

宣宁坐在长木桌后方,看着李秋渊嘴角一翘,“有什么事等我把丹药卖完再说。”

丹术造诣奇高，知道他名字，近期抵达的东铁镇……

虽然眼前的人是男子，但想起之前在天峡关与队长告别时,她也是一身男装打扮,易容之术非常高深。

意识到青年大概率会是宣宁，李秋渊惊讶过后便是一阵狂喜。

又跟队长碰上了！

东铁镇这边,有队长支援,肯定能发展得更快！

丹术高超,实力超群,最重要的是两人交情甚重,这样的队友,整个修真界里都难求一位！

两人要是配合起来，获得的资源与收益，绝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

李秋渊压下心中激动，走近茶桌附近坐下。

感应到店铺里出现的陌生气息，祁画天不疾不徐地走出隔间，冷淡的视线与李秋渊对上。

看着这张脸，祁画天想起昨晚对他穷追不舍,险些成为第二位丧命的人。

李秋渊昨晚没见到祁画天的样貌，他礼貌地朝祁画天颔首示意，并未因他的修为而低看一眼。

“他是我一位朋友。”

宣宁注意到祁画天出来,担心他对陌生人产生杀意，开口解释。

“嗯……”祁画天轻声应道，他收回目光走到宣宁身边，在她旁边的凳子坐下。

祁画天眉宇间透着一股苍白与虚弱，但双眸中的精神却并不萎靡。

随着一刻钟的丹药售卖时间结束。

宣宁灵识扫了眼自己储物袋里的化魔丹，发现储备的只剩下几十粒。

“丹药跟不上售卖速度啊……”宣宁感叹着起身，把暂停售卖的牌子摆在桌上。

宣宁视线余光注意到祁画天的脸色，哪怕知道他不会死，但看着苍白脸色，还是有些忧虑。

“阿宁，我去休息。”祁画天在宣宁开口之前，他主动起身说。

“……嗯。”宣宁把酝酿的劝告话语吞入腹中，朝他点头。

祁画天回到隔间里，他躺在软塌上视线注视着上方的天窗，忽而伸手挡在眼前，看着自己手背上显露的一根根青筋，他神色低落。

这具身体很虚弱。

以往他的肉身，在恶意的破坏下，从未坚持满一个月。

那时的他，哪怕身死也毫无感觉，因为他并非彻底死去。

只是神魂沉寂罢了。

但现在，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做完，他不想那么快沉寂。

“我一觉起，就是一个时代。”祁画天低声自语，“阿宁等不起的……”

他苏醒的时间不定，但往往跨越几千年，甚至久的超过上万年。

修真界里实力巅峰的修士，倒是能存活上万年，但达到这个实力的，基本都飞升上界，寻求更高的境界。

他不愿让阿宁孤独地等他几千年，甚至万年，那是对她的伤害。

隔间外。

“队长？”李秋渊见店铺门外的修士已经散去，他望向青年试探喊道。

虽然心中笃定，但李秋渊还是打算确定下，同时也试探下宣宁的态度。

如果她不想透露身份，或许会换个委婉点的说辞，这也有利于李秋渊今后的配合。

“我来这边会一下老友，看他们有点麻烦，正好我要沉淀境界，所以就在这里暂留了。”宣宁坐在木椅上，神色轻松。

“巧衣店铺？”李秋渊立即想到与云鹤临这间店铺有冲突的竞争对手。

“她们不算什么。”宣宁摇头，全然没有把巧衣店铺放在眼里，她望向李秋渊，“你打算在这边呆多久？”

宣宁早在天峡关就听李秋渊说过要来东铁镇，但来这里呆多久，具体做什么，她倒没了解过。

“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年。”李秋渊认真道：“想要在魔域立下一番基业，底子必不可少。这些地方小也有小的好处，说不定就能淘到一批优秀的班底。”

“噢？要说班底，我给你介绍几个炼丹师要不要？”宣宁想到道鹤他们，顿时笑了起来。

“要！”李秋渊立马答应，他很清楚，像队长这种处于境界顶端食物链的强者，其重心并不在魔域。

能遇上已经很难得，指望队长一直帮忙下去，那明显行不通，而且李秋渊也不习惯这种单方面的受益。

“云鹤临目前能留下来的有三位，他们的丹术还在长进，暂且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宣宁向李秋渊介绍：“另一位汤璋，丹术不错，是九州的家族子弟，他在这边游历，我没离开前，他也不会走。”

“祁风镇那边，我到时候再过去看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宣宁觉得这次真的是个好机会。

李秋渊在实力方面，那是不必说的，虽然没有宣宁这么妖孽，但也位列金丹后期里的第一梯队。

云鹤临早前的落败，是为什么？

除了道鹤与薛临岐两人对人心防备不精，再加上陈巧巧心机手腕了得外，更关键的其实是实力上的不足。

道鹤与薛临岐虽然是金丹期境界，但与程风的镇卫队比起来，无论是人脉还是实力强度，都不如。

实力弱就得挨打，想活下去，挨了打还得笑着，这就是修真界。

云鹤临想要生存下去，总归要找个武力担当，宣宁原本还考虑着待道鹤与薛临岐两人丹术提升上去，自然有强者乐意互利互惠。

然而比起旁人，李秋渊如今过来，反倒是最适合的武力担当人选。

“我目前已是镇卫队的队长，还有几个队员名额，队长有没有举荐的？”李秋渊主动问道。

正所谓礼尚往来，对于长居东铁镇的修士来说，成为官方队员，能够享受到的待遇还是挺不错的。

“晚点我问问道鹤他们。”宣宁笑了下，“我对巧衣店铺没什么兴趣，但程风……”

陈巧巧已经死了，至于巧衣店铺，一天还赚不到她一粒化魔丹的灵石，宣宁也没什么兴趣。

但程风与陈巧巧合谋，试图将陈迎秋的死嫁祸给云鹤临，这件事宣宁可还没有忘记。

“我会留意他们。”李秋渊立即了然道，他来云鹤临之前，就曾了解过云鹤临与巧衣店铺的过节。

宣宁这话里意思明显是不打算就此罢休，李秋渊也乐得帮忙，程风他接触过，实力一般。

说句实话，整个东铁镇的金丹期队长全加起来，都不一定能伤到李秋渊。

“这事不着急。”宣宁知道李秋渊才过来不久，她淡定道：“你先把自己的班底准备好，再起冲突也不迟。”

“嗯。”李秋渊颔首应下。

两人又聊了些东铁镇与周边的驻守镇情况，李秋渊作为东铁镇新任队长，需要熟知的事情还挺多。

他在店铺里短坐半个时辰左右边起身主动提出告辞，宣宁点头目送他离开。

反正这段时间两人都在东铁镇里，有什么紧要事情，来一趟也不远。

宣宁起身走近隔间里，祁画天躺在软榻上双眸轻闭，脸色苍白，呼吸吐纳极其缓慢。

他模样正值少年，这虚弱的外象，让人明显感知到生命正在流逝，看得宣宁心脏深处产生一股握不住的惊慌悸动。

宣宁步伐轻缓地走近软塌，拿出蒲团坐下，她视线落在祁画天白得手掌青筋清晰可见的手背上，一时沉默无言。

祁画天不是好人，他杀性十足，宣宁从一开始就知道。

或许正是因为从心底认为他不是好人，在之后的接触中，看他努力压制心底泛起的恶意，一次又一次与恶意对抗……

宣宁其实不希望祁画天死，她更想看到一个洗心革面，赢下恶意，甚至能掌控恶意的天道宠儿横空出世。

“阿宁。”

在宣宁思绪放空期间，祁画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或者说，他躺在软塌上，没有闻到丹香，一直没有睡着过。

他嗓音轻得像飘然的白羽。

“嗯。”宣宁嗓音低沉地应了声。

“我许了一个愿望。”祁画天眸子微睁，看着屋顶的天窗。

“什么愿望？”宣宁问。

“我希望，下次苏醒的时候，还能再遇见你。”祁画天说到这，喉结滚动，发出压抑的笑声，心情愉悦，“太奇怪了，以前我一直期盼可以长睡不醒……”

“为何？”宣宁其实并不了解祁画天的过往，起初留下祁画天，是天道的意思。

但现在……宣宁觉得这个少年，若好好塑造，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却会被这个世界接收，七情六欲皆是力量，唯独恶，无论用来做什么，都显得破坏力十足。”

祁画天的神魂隐隐有抽离的迹象，他努力压下这股抽离感，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他不想阿宁伤心。

“每当人类汇聚的恶意达到一个点，都是我苏醒的契机……”祁画天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轻声说：“我的诞生，就是为了遏制恶意，消耗恶意，周而复始，恶意总是消耗不尽，我也时睡时醒。”

诞生只为消耗恶意？

宣宁有些心疼。

她也委实没料到祁画天与恶意的关系居然是如此，他的神魂，是在遏制与消耗恶意？

以宣宁接触过恶意的了解来看，这玩意，一般人连碰都碰不了，更别说去遏制甚至消耗。

随着神魂的抽离感越来越强烈，祁画天把那些想要倾述的话尽数压在心里。

他本可以再多撑十来天，但那不是祁画天想要的，他将剩下的生命用在与天道的交流上，最终，他如愿了。

下一次他苏醒，可以再遇见阿宁。

下一次是多久？

祁画天不在意，几千年，几万年都好，只要醒来还能遇见阿宁，他便心满意足。

“阿宁，我想闻闻你炼的丹香……”

祁画天把趋近透明的手藏进软塌的被褥里，闭上眸子声音低得微不可闻，他连说话的余力都没有了。

宣宁视线余光注意到祁画天逐渐透明的脸庞，她瞳孔微缩，手掌轻颤着靠近，触碰他的脸颊。

很凉，像冰一样。

“炼一炉丹有点耗时间，我身上应该有丹香，你将就闻一下。”宣宁压下心中悲悸感，她撤下无脸面孔的伪装，主动俯身将侧脸贴在他冰冷的脸庞。

“阿宁，真好，我闻到丹香，好温暖……”祁画天唇瓣微动，强撑着说完这句话，随着神魂彻底被抽离，这具肉身飞快透明，最终像泡沫一样破碎蒸发。

什么也不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