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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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月回头,便看到两手提满了东西的贺云成,他眸光微凛,薄唇也紧紧抿着,一瞬不瞬地盯过来。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差了,每次来找杨娇娇贺云成总能及时出来,并且每次他都可能全部听完了她们的整个对话,她微咬着唇,声音微颤,叫了一声:“哥。”
贺云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上前。
贺云月以为他会对自己进行一顿指责或者直接将她推开,可他并没有。
他站在自己面前站了一会,一声不吭地转身推开门进屋,仿佛眼前就跟没有她这个人似的。
贺云月愣了一会,正想开口叫着他,只见他倏地把门板一扯,“砰”地一声门被关起来了。
他对她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直接把她关在了门外。
“哥!”贺云月脸色微白透着门板叫他,她最怕的就是贺云成用冷漠和疏离来对待她,仿佛她对他就是个陌生人,“你,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室内,贺云成对她的话仿若未闻,他直接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地上,看着杨娇娇道:“你吃东西了没?”
“没有,我刚刷完牙她就来了。”杨娇娇摇头,声音带着些委屈:“她刚才在骂我呢,我给骂回去了,你不生气吧?”
贺云成刚才虽然没有听到全部的对话,但是也能猜得出来她们为什么会吵起来,他上前揉着她的头发,淡道:“都听到了,我不生气,她怎么骂的你,你骂回去就行,我不反对。”
门外的声音已经停歇,但从门缝里看过去,贺云月的身影还在,杨娇娇撇嘴,转身往屋内走,声音不高兴,“她要是一直这样下去,等咱们办完酒席,以后我也不去贺家住。”
他们初四办酒席,初八才回去,还有三天时间,虽然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张桂芳了,但是贺家有她们两个在,哪怕领了结婚证她也不想回贺家。
“好。”贺云成没意见,他跟着上前拉住她,哄道:“不去就不去,到时候我跟你一起住在这边。”
杨娇娇回头,一把抱住他的腰,踮着脚亲了亲他的下颌:“你最好啦。”
她这时候才真正觉得贺云成买下这房子实在是太赞了,如果不买这房子,办了酒席后,她还得回贺家住!
里外之间就隔着一个门板,贺云月站在外面,全都听到了里面两人的对话,贺云成提到自己时候的态度,就跟刚才一样。
他无视她,对她漠然和疏离。
甚至,还不想回家?
她咬咬牙,不敢相信他刚才那些话,抬手往门板敲了敲,叫道:“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她敲完之后,以为贺云成不会搭理她,可是话音刚落,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她缓了一口气,看着男人开口:“哥,你……”
“滚!”贺云成直接打断她的话,眸光带着怒意,强忍着自己没有把她推开的欲望,“别再叫我哥,我听着恶心。”
他声音凛然,颈项上的青筋也微微凸起,贺云月吓了一跳,要说的话瞬间就卡壳了。
贺云成咬着牙,心想着若不是要办酒席,他大概是不愿意回来的,等办完酒席以后,他宁可多上战场都不想回来。
这里比战场还要可怕,偏偏你还不能还击。
“别再来烦我。”他很快就把门关起来,也没打算再搭理她,转头看着杨娇娇道:“回去的年货我都买了,一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杨娇娇默默瞥了一眼门缝外面的情况,贺云月的身影还在那,而且好像还传来低低的轻泣声。
很快,她听到一阵脚步声,然后那身影一闪,消失在门缝间。
杨娇娇抬手指了一下外面,慢慢道:“她走了,好像哭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管她。”要过年了,贺云成也想保持好心情,“她的性子都是惯出来的,我没打算再惯着她。”
杨娇娇看着神色就知道贺云成现在被气得不轻,她微耸着肩头,也没再说话。
吃过午饭后,杨娇娇锁了门,跟贺云成一起去等车回家。
今天是除夕,公社的街道到处都是人,供销社,饭店门檐上都挂了一些红灯笼,人头攒动着,一片热闹的景象,也很有过年的味道。
这些人,都是赶着最后一天来补齐年货的,自然的等车赶回去的人很也多。
挤了一路的车,杨娇娇感觉都要吐了,幸好今天车开得快,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杨家村的小路口,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马春容看着他们提了一堆东西回来,唇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便对贺云成道:“前些日子你们家提了好多东西过来,以后你来就少拿点东西吧。”
她知道提亲那天张桂芳气得不轻,也知道她对杨家没什么好感,看着贺云成又提这么东西来,她也下意识地觉得张桂芳肯定不高兴。
她不想贺云成夹在中间太为难了,所以能少拿就少拿了。
“没事。”贺云成把东西都交给杨大力,“过年了,谁家不多买些东西,就图个喜庆而已。”
杨海旺听着他嘴巴这么甜,忍不住皱眉,心想着,贺云成这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竟然把她娘吃得死死的。
正想张口讽刺他两句,却不经意间瞥到他提过来的东西里,有两条烟和两瓶酒,那嘴里的话又硬生生的给咽下去了。
上次贺家提亲的时候已经买过这些东西了,现在他又带这些东西,这前前后后着实给杨家不少东西,拿人家的手短,他想骂也骂不出口了。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马上就办酒席了,他还能怎么地?
马春容看着时间还早,为了留贺云成吃饭,她当即让两个媳妇去厨房忙碌,让他在这里吃一点再回家。
郑秀琴跟姜喜燕也没什么不高兴的,两人出了堂屋进厨房后,还不忘回头看了一下堂屋,便看到马春容拉着杨娇娇进了房间。
“贺家这次很大方啊。”郑秀琴声音很惊讶,“上次拿了这么多东西来,现在还拿了这么多?张桂芳都不闹的吗?”
前些日子贺家重新提亲送的那么多礼,甚至还重新办了酒席,地点还选在了饭店里,可把杨家村的人都给惊到了。
“闹什么?”姜喜燕现在已经明明白白的了,这一次贺家是彻底跟杨家低头了,“一定要结婚的是贺云成,出钱的也是贺云成,张桂芳她能拿贺云成怎么样?”
“她要是知趣一点就应该知道,杨娇娇以后也跟她儿子一样是吃国家粮的人,贺云成二婚再找一个也不一定比咱们小姑子厉害。”
郑秀琴闻言蹙眉,觉得她最近好像有点儿不对味,“我发现你最近好像特别为杨娇娇说话?”
“不是为她说话,是说事实。”喜燕看着她轻嗤了声,“杨娇娇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都能看得出来的,这算哪门子为她说话?”
“她现在是大学生了,跟她作对对我们也没好处。”她一直都很清醒的,只不过以前太讨厌杨娇娇了,所以看着她处处都是刺,“跟她关系处得好了,以后他们吃肉咱们还能喝肉汤。”
郑秀琴听着她说这话,心里鄙夷得不行,人家不好的时候你轻看人家,现在人家好了你却又要去巴结人家,实在是太势利了。
不过她说得确实没错,杨娇娇现在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她是大学生了,又把贺云成吃得死死的,以后的日子大概是要越变越好了,就连现在杨家都跟着沾了点光。
所以,郑秀琴没再说话,忙好就把菜捧回了堂屋。
堂屋里,马春容正郁闷着自己明明是按去年杨娇娇的尺寸做出来的衣服,可这不过半年而已,她却根本穿不上了,甚至穿上后,连胸口的扣子都被她崩掉了两个。
“你们学校伙食很好是吧?”她一边打量着杨娇娇一边道,“你这才上一年的大学身子就粗了一圈,新做的衣服都穿不了了。”
杨娇娇闻言微微屏住呼吸,抬头看了贺云成一眼,神色自若地应道:“不是,我经常回店里吃饭,艳珍经常做些好吃的,天天吃就胖了。”
她现在只打算等办完酒席之后再跟马春容说自己怀孕的事,要不然那两个嘴巴的嫂子知道了,估计明天杨家村的人都能知道她有了身孕。
马春容皱眉,也没多想着,只道:“那这两套衣服白做了,我都忘了先问一下你的尺寸。”
贺云成闻言抬眼,目光在杨娇娇身上扫了扫,笑着对马春容道:“娘,她以后会瘦回来的,太瘦了也不好,现在这样子挺好的。”
马春容只是有点遗憾,这次酒席上闺女不能穿自己做的衣服了。
今天是除夕,贺云成不想出什么意外,所以随便吃了一些后便要赶回家,杨大力想着这时候马上要到晚上了,回去的路远,所以去村支部借了个自行车给他。
贺云成踩着车先回到裁缝店里拿了年货再赶回去,到贺家时也才过七点,这边的饭菜都做好了,在等着他开饭。
中午贺云月在公社见过贺云成,所以张桂芳知道他们兄妹俩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他去了杨家,虽然心里不高兴他今天的做法,但现在是除夕,她也不好数落他。
贺家人少,又因为贺云成结婚的事大家各怀心思,这一顿年夜饭,气氛很沉闷,哪怕后来放了鞭炮,也没什么改善。
次日,大年初一,天很冷,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阴沉沉的,掠过的寒风都像带着刀子一样锋利。
一大早的,到处可听见鞭炮的声响,天虽然冷,但是并不妨碍一群过年的人出门玩乐。
贺云成吃过早饭后打算去饭店了解一下酒席的准备情况,出门后,路上到处可见成群结队的队员,大伙一直都好奇着他为什么要重办酒席的事,这会儿看到他不免得把他拉住问他情况。
贺云成赶着去县里,所以也没跟他们说太多,随意聊了几句就赶紧脱身了,脱身之前还不忘放出信号,让大家帮忙给贺云月介绍一下对象。
等贺云成一走,就有人直接道:“贺春菊,前些日子张桂芳就透出消息了,说想给云月找个对象了,到现在还没动静啊?”
贺春菊左右看了一眼,还没说话,就有人抢先接了的话:“贺云月那人谁敢介绍对象给她啊?我们介绍的人她哪能看得上啊?”
“大家都知道不能祸害别人,要不然早就介绍对象给她了。”又有人接着笑道,“这年头谁敢娶一尊菩萨回去,谁娶谁傻蛋呢。”
“云成在部队里那么多兵,怎么没给自己的妹妹介绍一个?反倒是要我们来给她介绍……”
“我看云成也是知道云月的情况,哪能介绍自己兵给自己当妹夫?别到时候她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回头还得怪在他头上……”
“那他现在跟我们说什么要介绍对象啊……”
“可能是人家随口一说的,你就当听着玩就好了……”
众人议语纷纷,一时间差点刹不住嘴了,贺春菊忙阻住她们:“别说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可别到时候有人嘴巴多了,又把这些话传出去让张桂芳听了去。”
去年的时候张桂芳就说了要给云月找个对象,也找过队里的媒婆,媒婆也介绍了两个男方给过贺家,但是他们家看不上。
贺云月这人不行,她是什么样的人队里的队员都知道。
她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偏偏心比天还高,跟张桂芳一个样子,甚至比张桂芳还差劲,至少张桂芳活没少干。
所以张桂芳最近找自己说要介绍人时,贺春菊都没答应下来,要是真应了,那可真是祸害别人家了。
正如贺春菊说的那样,大过年的到处都是人,一些风吹草动的很容易就传了出去,她们今天短短这几句对话,第二天就传到了张桂芳跟贺云月的耳边。
贺云月气得要吐血,想直接上去撕了那些人的嘴脸!
不介绍就不介绍!凭什么说她?
还把她说得那么坏!
她一气之下,直接跟张桂芳恼道:“谁要你叫他们介绍对象给我了?看看现在那些人怎么骂我的?丢死人了。”
“我不嫁人,你以后别去求别人给我找什么对象了!”
张桂芳也憋了一肚子气,她知道之前自己说要找对象给云月的时候那些人很敷衍,但是没想到他们私下里竟然是这么看待他们贺家,甚至她们还提到了贺云成对这事的态度。
张桂芳先前不找贺云成介绍对象给云月,是因为他们之间闹矛盾了,贺云成一直没有接她的电话,不搭理她,所以没有机会。
现在听她们这么一说,她又突然觉得,贺云成是不是就跟她们那些人说的一样,也不想介绍对象给云月?
所以安慰闺女之后,到了晚上贺云成从县城里回来的时候,她便随意提了下:“你在部队当团长,手下的兵也有近两千人,你留意一下,有没有哪个适合云月的回头跟我说说?”
“没有。”贺云成的回答干脆利索,“我只负责练兵,战友私人方面的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那这事你们谁管?”张桂芳又问他,“你跟那谁问问有谁……”
“你别想了。”贺云成知道她想说什么,所以直接打断她的话,“贺云月不适合我部队里的战友,至于为什么不适合,你自己知道。”
贺云月昨天跟他闹了矛盾,本来不想说话的,但是听着他这口气,实在没办法当作没听到,直接恼道:“贺云成,你什么意思?”
她声音突然拨高了些,又直呼贺云成的名字,那气势把贺建军给吓了一跳,今天才是初二,他怕他们两个又在饭桌上吵起来,忙看着她道:“大过年的,好好跟你哥说话。”
“字面的意思。”贺云成淡淡看了贺云月一眼,又看着张桂芳道:“我一个团长都降不住她,我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降得住她?所以我没办法把部队的战友介绍给她。”
张桂芳听着他的话,胸口也涌上了一股闷气,合着昨天那些人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的儿子并不想帮闺女的忙。
她还没开口说话,贺云月就直接起身,冷冷看着贺云成,“谁稀罕要你介绍人了?我告诉你贺云成,你别看不起人!”
“那些人说我就算了,我是你妹妹,你不让我去酒席就我认了,现在凭什么又要侮辱我?”
“我不介绍对象给你就是侮辱你了?”贺云成也起身,淡淡看着她,“如果你优秀,不需要介绍对象就会有人媒婆自己上门来找,而不是现在这种找了媒婆人家还推脱的局面。”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反省为什么别人这么对你,却好意思对我吼?”
贺云月盯着他,自从去年之后,她的生活屡屡碰壁,本来就已经委屈了大半年了,现在看着他冷脸又听着他说这些让人刺耳的话,这半年来的委屈,一下便冲上了顶点。
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也热热的,那豆大的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跑出来,她“呜”地一声,直接捂着脸跑进了房间。
张桂芳也忙跟着进了房间,贺云成又坐了下来,慢斯条理地吃起了饭。
贺建军叹了声,心里也郁闷至极,好好的一个年,又闹得不愉快。
这两天忙着办酒席的事,贺云成都跑到县城去忙碌,一天忙到晚,他都没去杨家那边,这会儿吃完饭,也累得没时间去管隔壁房间那两个人最后到底会怎样,他吃完饭,洗个澡,进了房间倒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后他去县城把借来的车开到了公社,然后又打了一通电话问杨娇娇准备得怎么样。
打完电话,他回了家,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便转身去看,然后看到贺云月在收拾东西,一边的箱子都装满了衣服,好像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张桂芳在一边又是骂又是哄的,最后气得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火:“你去了那边,别到时候死在外面了都没人知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那么喜欢说死呢?”贺建军愠道,“大过年的,你儿子明天要办酒席,说话怎么一点都不讲究?”
张桂芳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这闺女早上起来后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要跟着别人一起说要去外面打工,而且还是不知道哪个角落的上海!
“娘,你就不能盼着我好点吗?”贺云月看着她也冷道,“上海那边最近建了很多工厂,到处在招人,我有同学在那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张桂芳气道:“外面到处都是骗子,你同学说有工厂那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在县城里找个工作不就行了吗?”
“那我也要去看看!”贺云月咬牙道,她就不信了,上海那么大,建设又那么好,怎么样也比县城里好太多了,“再说我是跟秋红一起去的,又不是一个人。”
听着对话,贺云成惊讶,她这是抽了什么疯?要跟贺秋红一起去上海?
“你不喜欢县里,那就去市里,你哥在那里!”张桂芳劝她,“上海你哥都没有去过,你就不要去了。”
“我才不去市里。”贺云月一把扔下手里的衣服,再跟她说道:“我要去上海。”
贺云成闻言蹙眉,直接敲了门看着几人道:“要去上海?”
房间里那三人闻声回头,看到贺云成,张桂芳当即对他道:“云成,你劝劝你妹妹,她说过两天要去上海!”
贺云成打量了一眼贺云成看似很坚定的神色,淡道:“上海挺好的,我也有朋友在那边,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可以找他帮你们安排一下。”
“不需要。”贺云月冷道,“我受不起你的恩惠。”
贺云成微弯着眼,一时间竟然不想劝她。
也好,有时候人一定要经历生活的磨难才能把自己的棱角磨平,才能让自己的锋芒渐收,然后才能明白什么叫生活。
“那行吧。”他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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