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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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五

六月初的清城，就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天空少云，湛蓝如水幕般干净澄澈。

南溪从沉沉午睡中清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然后拿过手边的黑框眼镜重新戴上。

对面的孟姐在刷抖音，外放的音乐声没有那么震耳欲聋，不过鉴于此时办公室就两人，刚睡醒的南溪还是被这声音震得哄哄响。

“南溪你醒啦，去洗个脸醒醒吧，对了还可以泡杯咖啡喝喝，下午精神点。”孟姐歪头看向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顺便帮我也泡一杯，谢谢啦。”

南溪点头，应了声“好”。

她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厚厚的齐刘海被水打湿，她不得不又抽了两张纸擦干。

公司有个茶水间，咖啡茶水备足。

南溪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个同事在了，不过她捣鼓的是老板的那台手磨咖啡机器。

见有人进来，面露焦急的小玲像是见了救星，一把过来拉住南溪：“南溪姐，你帮我搞一下这个吧，然后把咖啡送到西侧会议厅，我肚子疼要去趟洗手间。”

“老板来了？”南溪听完她一长串的话，眉头微皱，“怎么让你来倒咖啡？”

“不是。”小玲单手捂着肚子，另只手推着南溪催她上前看咖啡机。

“那怎么要咖啡，老板知道？”

公司总共就二十来人，南溪虽然没把所有同事认全，不过她作为财务助理，自然知道小玲是设计总监助理。

老板喜欢喝手磨咖啡，而且对咖啡豆要求还高，所以公司上下都知道不能随便去碰那台咖啡机。

“是来了个大客户，据说老板认识的朋友，我们晨哥让倒的。”

“你帮忙把咖啡送进去给人然后出来就行，我马上会过去的。”

小玲丢下话，转身就往外走。

南溪手上动作没停，又急得回头：“可我不认识那个客户呀！”

小玲：“最帅的那个！特别有男人味。”

“……”

南溪是端着托盘进去的，会议室里只有三个人。

其中两人，一位是设计总监，一位是公司设计师。

南溪将目光移向那位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似乎一个背影就能觉出几分帅气。

“林先生您可以慢慢看。”

设计师把手中文件递上前，声音比平常都要温柔几分。

南溪已经走近，只不过听到“林先生”时，她脚步忽然一顿。

在设计总监皱眉加瞪眼的提示下，南溪回过神，上前一步走到客户座位旁边，然后躬身把咖啡送上。

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客户的侧脸。

这位客户是如小玲所言，很帅，五官可以说是有些过于精致了，但是偏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又让他整体少了些阴柔的感觉。

南溪直起身的动作忽然顿住，她微微侧头，目光透过镜片又认真看了两秒。

男人正翻阅着手上文件，头也没抬，只向她回了声：“谢谢。”

他的语气很淡，毫无任何情感。

也是这一声，让南溪收回思绪。

在对面总监再次投射过来的不满的目光里，她心乱如麻地走出了会议厅。

小玲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南溪还在会议厅门口，双手抱着托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南溪姐，你怎么了？”

南溪回过神，摇摇头，垂下那双失神的眼睛：“没事。”

她一步一步地走在走廊上，小玲扭头看了眼，只觉得这背影莫名透露着一丝寂寥。

小玲回过神后摇摇头，又抬手拍了下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南溪的前男友，叫林序。

工作后，她听到过无数次的“林先生”。

每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南溪都会特别担心是他，但每一次回头发现都不是他。

南溪一边庆幸，一边又在想，如果等真的遇到了林序，她会怎么做？

那时候，网上流行一句话：前任再见，要么红了眼，要么红了脸。

南溪就经常想，自己和林序的再见，是会红了眼，还是红了脸？

而今天，幻想变现实。

她终于和林序再见了。

不过他没有认出她。

更是没有看一眼她。

*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南溪下午的工作做得心不在焉，所幸今天是周五，办公室里其他人也都想着下班出去玩，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公司租的是写字楼中的一层，南溪慢吞吞地整理完包，又锁上门，然后才向电梯走去。

电梯关上前，小玲刚巧赶了进来。

打完招呼，南溪故作轻松地随口一问：“今天那位客户，也是来装修房子的啊？”

下午有两位客户，小玲想了想：“是那个很帅的男人？”

南溪点点头。

小玲回：“对。他好像是一个月前刚回清城，和我们老板是朋友，不然也不会选我们这家小公司了。”

南溪没说话，她自然知道林序之前是在外面。

两人分手时他就已经在走流程，要进部队了。

南溪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再也没有打听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而大学时的朋友们也都不会在她面前提起“林序”这个名字。

小玲还在说：“他真的好帅啊，不过可惜有女朋友了，而且都准备装修婚房了，两个人感情肯定很好……”

女朋友，婚房……

南溪浑身不自觉地颤了下，她缓缓垂下头，盯着鞋尖。

出了电梯，小玲的男朋友已经等在门口，两人道别。

南溪一路上魂不守舍，等跟着人群挤上一班地铁时，她这才回过神急匆匆地要去看目的地，等看到没有坐反方向，她又松了口气。

车厢里挤满了人，南溪艰难地拉着吊环，各种香水味混杂涌入鼻腔。

她却想起了一些事。

其实，这不是她分手后第一次见到林序了。

一周前，南溪被蒋女士拉去相亲。

相亲对象陈先生是海归，被高薪聘请回国，而他也的确如介绍人说的那样温润有礼，两人当时在天府楼一楼用餐。

天府楼是清城餐饮界老字号，一楼大厅是自助，二楼是难预定的包厢。

南溪的位置刚好能看到电梯口，那个瞬间，她鬼使神差地盯着慢慢开启的电梯门看。

电梯里出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尽管五年多没见林序，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人。

他比以前更帅了，以前是清清瘦瘦皮肤白的发光，眉目间满满当当的少年感，而如今他经过部队洗礼，一身正气，又有西装加持，是成熟的魅力。

和他并肩走的女人，一袭黑色长裙，纤细白皙的手里捏着小方包，气质优雅大方。

很般配。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两人站在一起，般配的她都不敢嫉妒。

*

地铁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南溪往出口走，旁边供人休息的长凳上坐了个小女生，穿着某中学的校服制服。

她弯腰，把头埋在臂弯里，哭泣声很明显。

南溪从旁边经过，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回去。

“擦擦吧。”她拿出包纸巾递给小女生。

没有戒心的小女生，对于陌生人施于的一点温情，把自己的伤心事一股脑地倒出。

少女受了情伤，被分手，就觉得天要塌了。

南溪耐心地听完，笑了笑：“爱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总是要过去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他以前真的很好的……”

小女生哽咽着说道。

“你也说那是以前了。”南溪拍拍她的肩，“等你上了大学，你会发现更多更优秀的男生。”

小女生睁着双红彤彤的眼睛，说：“可初恋不一样。”

南溪神色一怔。

她扯出一抹笑：“别伤心了，回家吧。”

小女生背着书包走了。

而安慰完人的南溪，自己却开始回想起那些往事了。

她和林序，是在大一下学期才相识的。

那时候南溪所在的新闻社要做一期节目，南溪被分配到的采访对方是林序。

林序是这次校园篮球赛冠军队的队长，篮球打得好，人长得帅，迷妹也很多。

不过唯一一点就是传说中他脾气不好，不喜欢女生纠缠，更不喜欢别人问他很多问题。

所以，这个采访任务落到了新人南溪头上。

她托朋友去要林序的联系方式，结果被误认为她也是想追林序。

没有联系方式，南溪为了采访，无奈只得去找人。

她以为林序会像是传言中那般的不好说话，不过等真正接触过后，她才发现原来传言都是假的。

那天，少年刚打完篮球，穿着黑白相间的学校篮球服，一身简单干净的打扮。

南溪和他并肩走在路上，能闻到他身上星点的汗味，但并不难闻。

南溪之前并没有关注过这位校园风云人物，所以见到他时，眼里有一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艳。

随后她也发现，林序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冷漠，相反他很有礼貌，对于自己的采访问题，一一回答，最后还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

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传来震动，南溪也从回忆中缓过神。

是蒋女士的来电，她接起后立即就回：“妈，我马上就到了。”

恰逢地铁站播音响起。

蒋女士毫不留情地揭穿道：“别以为我耳聋，你这还在地铁站呢，还马上就到了。”

南溪从公司到家，要先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然后再转公交车。

她没反驳，只笑了笑：“就几站路，很快的。”

蒋女士哼了一声：“家里有车也不开，白白放着让它坏是吧！”

南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每天上下班也都是堵车，也没地铁方便。”

“随你吧，我看电视去了。”蒋女士说完就挂了电话。

*

家里就蒋女士和南溪两人，不过蒋女士让做饭阿姨准备了五道菜，还有一道是煮到鱼肉都已经烂了的鲫鱼汤。

南溪看了眼丰盛的晚餐，边放下包边问：“晚上还有其他人来家里吗？”

“没有。”蒋女士向她招手，“快过来洗手然后吃饭了，等你等得都饿了。”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

南溪先到厨房里抱了下蒋女士，说：“下次你先吃就好，不用等我的。”

蒋女士白了她一眼：“我才没等你。”

用餐全程，蒋女士都盯着平板看电视剧，南溪侧头瞥了眼，屏幕上刚播到婆婆指责媳妇的画面，她没说话，回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南溪收拾碗筷进厨房。

蒋女士看着她洗碗，倚在门边上说：“明天周六，别忘了之前和小陈约好的出去。”

蒋女士口中的小陈就是南溪之前的相亲对象。

她手上抹布擦碗的动作熟稔，不过眉眼微皱了下，语气平静：“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