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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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赫连全身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怒气燃烧血液奔流,这一刻竟生出一种棋逢对手之感,仰天笑道:“好!你沈放有骨气,算得上男人!”
他扼紧拳头,连连说了三声好,转头道:“我们走!”
殿门被猛地推开,泼瓢雨水卷进殿内,冷风肆虐,吹不散殿内紧绷的空气。
待外族人走后,大臣们接连跪下,道:“陛下,还请您派人把使臣团喊回来,若真要是打仗,我大周未必能有十乘十的把握!那姜昭仪真的留不得,您又不是只她一个妃子!”
众臣以头磕地,却见那金线绣云纹的锦袍从自己面前划过,没有半点停留,走到门边。
“陛下要去哪儿?”
小太监手上握着油纸伞,正犹豫要不要撑开。
夜色沉沉,天尽头一缕熹光拨开乌云,深黑色的夜幕变成了幽蓝色,晨钟从后山上远远地送来。
廊下细雨如珠帘。
沈放垂眸看向小太监:“姜昭仪睡的可还安稳?”
“回陛下,奴才跑去昭仁宫看过了,娘娘睡的安稳,伺候的宫女说,娘娘一整晚安眠,未曾醒来。”
沈放点点头,眉宇舒缓,轻轻地道:“那就好,准备上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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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之事传开,得知皇帝一口回绝突厥王子,满朝堂一片哗然。
雪花般的折子铺天盖地堆积到帝王桌案前。
其中的言论无非是劝皇帝与突厥族重结旧好,再有说姜昭仪当识大体,自请去和亲,化两族干戈为玉帛。
偶尔有只言片语,称边关太平何须女人去换,也掩盖在沸反盈天的议论声之中。
此事愈演愈烈,到最后势头完全转向,竟生出几丝苗头,指责姜千澄妖媚惑主,蛊惑帝心。
风口浪尖之上,波澜又起。
先前被皇帝派去扬州调查盐商一事的永安侯世子,顺藤摸瓜,扯出几桩大案。
当中就有姜千澄父亲,扬州府郡守姜百川,在位不谋其职,贪赃腐败,行赃受贿。
永安侯世子乃丽嫔亲兄长,丽嫔设计陷害小公主与姜昭仪落水,事发后被皇帝丢去大法恩寺,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永安侯世子此时归京,向上禀报姜昭仪的父亲贪赃,当中是否有冤屈不得而知,但总归是再一次将姜千澄推到了风口之上。
外头满城风雨,甘露宫里却一片静谧。
碧荷托着盘子入内,走到窗边将竹帘卷起。
晨间春色泻进来,她转头,方欲唤榻上之人起身,却见姜千澄十指攥着被沿,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
碧荷大惊,坐到榻边,问:“娘娘,您怎么了?”
姜千澄半卧起身,轻轻咳嗽了几下,待喝下汤药后,面色红润许多。
她眼前发虚,涣散的瞳孔中露出几分恍惚的神情。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小太监停在那里,轻声道:“碧荷姐姐,是我,昭仪娘娘醒了没?”
殿中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碧荷得了姜千澄的首肯,走到门外与小太监交谈:“还没醒,陛下又让你来看娘娘了?”
小太监点头:“是啊,陛下这段日子日理万机,对娘娘多有倏忽,这不,特地让奴才来问问,娘娘昨日夜睡的如何,夜里可有起来?”
皇帝连着十几日与大臣们议事,未曾踏足甘露宫,但每天早上都会派人来询问姜千澄情况。
碧荷道:“娘娘睡的安妥,一夜好眠,刚刚才醒呢。”
和前几日的回答相差无二。
“那就成,我先回去了,”小太监将托盘里的暖梨汤交到碧荷手上,道,“这暖梨汤是陛下特地让御膳房备的,清肺热止咳嗽,你记得让娘娘用下。”
碧荷“哎”的应了一声,目送小太监离开,转身进入殿内。
姜千澄背靠在引枕之上,嗓子微哑:“人走了?”
“走了。”
碧荷拿出手绢替她擦汗,看姜千澄神色雪白,带着几分羸弱的病态,心疼道:“娘娘再歇歇吧,昨晚您又梦魇,夜里零零碎碎醒了四五次,奴婢瞧您被折腾的,脸蛋都消瘦了许多。”
姜千澄无力地点头,身子往云被里缩去。
一阖上目,梦里发生的场景汹涌扑来,压得她快喘不上气。
耳边传来碧荷温软的声音:“娘娘做了何梦,不如与碧荷说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请太医来给您把把脉?”
姜千澄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去把安神香点上吧,我再闭目养会神。”
碧荷起身去做。
洁白的床幔上浮动日影,花影明灭变化。
姜千澄静静卧着,回忆刚刚的梦境。
梦里也是春深时节——
在小公主落水溺亡,太皇太后心悸逝世后,姜千澄去蓬莱宫替二人守灵,遇上在院中独自喝酒的皇帝。
不久,他便宠幸了她。
皇帝下旨给她迁宫,姜千澄位份一跃再跃,从美人到昭仪再到贵妃,只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其间皇帝为她打压丽嫔、废黜原有的贵妃崔氏、又杖毙忤逆她的国公府二小姐张芷清......
一时间用盛宠来说也不为过。
也因此得罪许多人。
当突厥族使臣团来京,在宫宴上大闹一番,提出要送姜千澄去突厥和亲,风声传出来,朝堂上不断有人搅混水,为了逼她远嫁,甚至将姜千澄父亲贪污一案翻了出来。
姜千澄忧心忡忡,担心受怕。
她去见皇帝,抱着求他别把自己送人。皇帝同意了,出乎姜千澄的意料,他答应地极其干脆,好像她不去求他,他也会做如此决定。
旋即,大周与突厥边防起冲突,两方开始备战。
这场仗因姜千澄而起,不止朝堂,民间也甚嚣尘上,言语中指责姜千澄妖媚祸水、德不匹位,引起事端、当去和亲。
皇宫之上的空气日益紧张凝固,姜千澄成日将自己锁在甘露宫,一步也不敢迈出宫。
可即使不出去,那些流言蜚语也能从四面八方的墙角钻进来,束缚住她的手脚、遏住她的喉咙。
绝望的窒息感涌入口鼻,姜千澄从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喘气。
床幔上花影荡漾,窗外风和日丽,游蝶戏蜂。
她半坐起身,双手捂住眉骨。
许久,手脚的僵麻感才一点点消散开来。
耳畔几绺细碎的发拂着面,她脸色苍白,乌发垂腰,莹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地板。
白芙蓉清香入鼻,稍微抚平了她蹙起的眉心。
许久,外殿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姜千澄披上一件单薄外衫,以为是碧荷来了,起身喊道:“碧荷?”
没人回答。
有人小声道:“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姜千澄心头一惊,走到门边,将挡住视线的珠帘往两边一扯,入目一片刺目的血红,当即轻叫了一声,捂住嘴唇:“怎么回事?”
只见大殿里空空,碧荷踉踉跄跄,扶着一个男子进来。他身上血肉模糊,鲜血染透衣袍浸出来。
魏径缓缓睁开双目:“娘娘,奴才回来了......”
姜千澄走过去,搭了把手,将人扶到内殿坐下
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息,魏径说完那句话后就阖上双目,额间滴下豆大的汗珠。
姜千澄拿巾帕沾水给他擦面,看他脖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蜿蜒而下,血水汩汩从中冒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她对碧荷道:“赶紧去太医院请个不忙的太医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太医赶来诊脉,包扎过后,魏径忍着突突跳动的额穴,起身跪下,“奴才回来迟了,还请娘娘见谅。”
殿内众人已打发走,只留他二人。
姜千澄看着他被捆起来的右手,道:“小魏公公右臂遭人砍伤,不可乱动,先起来吧。你出宫遇到了何事,怎伤的如此严重?”
魏径在寿宴前一天就出去了,直到今日才回来,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姜千澄见了不可能不担心。
魏径坐下,缓了一会,道:“本来奴才第二日拿到假户籍后,就准备回宫了,但记着娘娘的叮嘱,要找到娘娘弟弟的下落,奴才就去嘉宁坊转了一圈,看能否对着画像,挨家挨户询问找到小姜少爷。”
姜千澄问:“那你找到了吗?”
“一开始是没找到,但到晚上,奴才问完嘉宁坊最后一户人家,正要往回走,忽然见远处火光照夜,一处人家走水失火,有人高呼救命,奴才跑过去看看,这一看,正好撞见姜小少爷从里头跑出来。”
姜千澄一颗心提起,“后来呢?”
“那户人家冲出来几个护院,追着姜小少爷跑,奴才上去帮忙,和小少爷东躲西躲藏了一路,到天明时才将那些人全部甩掉。”
姜千澄长松一口气。
那帮护院想必是谢太妃的手下,当晚正要对弟弟下手,弟弟见势不对,当机立断放了一把火,趁乱跑了出来。
魏径接着道:“姜小少爷很是聪明,奴才敬佩,后面几日,奴才忙着脚不离地,给姜小少爷在京城安置一处住宅,把娘娘在宫里的情况转述给他听,又和他聊了一二,但就在奴才昨夜准备回来时侯,遇上一个人,他的手下把奴才给砍伤了。”
他见姜千澄眉头蹙起,忙出声解释:“娘娘莫慌,这是误会!对方人也是为姜小少爷而来,以为是奴才图谋不轨,将姜少爷掳来此处,所以二话不说,要带少爷走,但事后一了解,才晓得错怪了。”
姜千澄听得心揪起,起身跪下,惊得魏径仓忙起身去扶。
“小魏公公为此事奔波,受了如此重的伤,千澄心里愧疚。”
魏径忙道:“娘娘莫要客气,能为娘娘奔波办事,奴才受再多的苦也是心甘情愿。”
姜千澄磕完头后起身,忽然开口问:“对方人是谁?”
她搜肠刮肚,也想不到是何人会去找自己的弟弟。
闻言,魏径眸色微动,从袖中拿出一叠纸,伸出颤颤巍巍的手,递了过来。
姜千澄接过,在看到信纸上那飘逸清秀的字迹时,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魏径道:“是谢家三少爷。”
娘娘的青梅竹马。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补字数了,大家别忘记去看呀
感谢:
七郁、那条小青龙、四海潮生、萌泣泣、舒意这几个宝贝给我灌溉的营养液,爱你们,还有小可爱给我灌溉了两次,我会努力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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