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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五月,怕热或爱俏的小娘子都早早穿上了半透的薄绡,但石牢里太阴冷,上襦的一侧领口被扯到肩头,露出的肌肤立即冻出一层细细的颗粒,冻得李殊檀一个哆嗦。偏偏崔云栖浑然不觉,单臂抱起她,顺手把她另一侧的领子也扯到了肩上,彻底袒露诃子以上的肌肤。

他在食指上咬出个小小的破口,挤出血珠,就着血在李殊檀身上勾画。血是温热的,离了指尖没多久却变得凉而腻人,李殊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勾勾画画,指尖从胸前到肩头,若有若无地绕过锁骨,痒而酥麻,让她浑身僵硬,呼吸都乱了步调。

画到左肩时李殊檀忍不住了:“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崔云栖指尖一顿,抬头往石笼外看了一眼,见外边还是空空荡荡,才低头看她:“给你解毒。光你咽下去的那点血撑不到走几步路,这血往里边渗,能让你多坚持一会儿。”

“那……你非要画在这地方吗?”

“我阿娘是苗女,我画的是她寨中的符文,苗寨间多有争斗。既然用的毒是南诏的味道,保不准这地方有苗人,若是恰巧是与我阿娘不对付的寨子……”崔云栖微妙地留白,“总之,不露在外边为好。”

李殊檀觉得所言有理,但她现在身上的毒还没解全,手脚发软地躺在崔云栖怀里,上襦还解得仿佛没穿,坦着锁骨往下的位置让他勾勾画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她越想越羞耻,面上全是红晕,抬眼看崔云栖更觉得尴尬,干脆狠狠闭上眼睛,睫毛颤得好像濒死的蝴蝶。

她这模样少见,崔云栖反倒生出点调笑的兴致。反正等她完全恢复还需一段时间,他也不急,画完最后一笔,手就绕到了李殊檀肩上,掌根缓缓磨蹭过去,低低地问:“或者你喜欢肩后?后腰?”

被他抚到的地方骤然紧绷,崔云栖心满意足地继续,神色安然,哪里还是当时那个不慎摸到诃子就能憋得满脸通红的少年。他顺着李殊檀的背,往更不该碰的地方延伸,“还是……”

“你……”在他碰到后腰之前,李殊檀猛地睁开眼睛,一声痛斥,“无耻!”

可惜她身上还在发软,站不起来,连带着脸上表情也调整不好,本该是怒气冲冲,再不济也是凛冽而有长公主的气势,这会儿只有瞪大的眼睛,定定地瞪住崔云栖,有股气到上头色厉内荏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不听话的小妹冲着兄长发脾气。

“你骗我一回,可怜我跑到这地方救你,还以血给你解毒,你倒说我无耻,”这一眼果然把崔云栖逗笑了,他逗回去,“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道理?”

“你……你救我是一回事,”李殊檀词穷,“在我身上乱摸是另一回事!”

崔云栖冷笑:“那你当时借故往我身上贴又是怎么回事?”

李殊檀霎时噤声,试探地看了他一眼,抿紧嘴唇,借着中毒的事装死。

“……算了。”崔云栖不是来和她吵架的,替她原样拢紧上襦,抹平衣襟,“能动了吗?”

李殊檀试了试,手脚依旧发软,但比刚才好一些,大概能支配身体,指尖的触感也没那么钝。她小口小口地换着气,缓缓撑起身体:“接下来怎么办?”

“我带你出去。”崔云栖起身,黑袍瞬间落下,从上往下遮,只露出一截灰底的袍角。

李殊檀直觉这话有问题:“那你呢?”

“大理寺断案,靠的可不只是言语。”

李殊檀明了,共进退的话都到嘴边,又生生地咽回去。这地方空气里都带毒,也不知道崔云栖给的那点血能撑多久,说不准什么时候共进退就成了拖后腿,还是识趣点先滚为好。

她跟着起身,略带尴尬地摸摸衣角:“那我出去以后,替你通知金吾卫?”

“不必。”崔云栖摇头,“我来前就提过,现在应当有人在外边等着,只是怕贸然闯进来,伤了你我而已。”

李殊檀“哦”了一声,更尴尬了:“那我……我就这样跟你出去?”

“不。你总得要身差不多的衣裳。”

李殊檀一愣:“到哪儿去弄?”

崔云栖示意一下:“跟我来。”

**

李殊檀很快知道了上哪儿能弄这身宽大的黑袍,并且猜出崔云栖身上的是从哪儿来的。

她跟着崔云栖从石柱间的空隙里钻出去,发现这地方真是个地牢,一个个小空间嵌在石壁里。地牢里无人看守,只有那股腻人的异香,顺着石梯往上,看得见天光的地方,倒是有个人坐在那儿,一身黑袍,背对着拾级而上的两人。

然后李殊檀就眼睁睁地看着崔云栖抬手,在那人肩上轻轻一拍。在那人转头的瞬间,崔云栖往他脸上一按,那人立即两眼一翻,整个身子软下来。

崔云栖接住,顺手从他身上扒了黑袍,再往边上一避,看着那个守门的倒霉鬼从石阶上滚下去,落地一声闷响,像是石头沉进深井,听得李殊檀后背发毛。

她倒不是有怜悯之心,纯粹是不放心:“从这里滚下去,应该没什么活路了吧?”

“说不上。是个药人,没什么死的活的。”崔云栖把黑袍递给李殊檀,“喏,干净的。”

李殊檀赶紧接过黑袍套上,如他所说,这黑袍确实挺干净,只有股特别的香气,像是各类药材混在一起的味道。她联想到崔云栖说的药人,想想又忍住不问,只问更要紧的:“那就这么处理?若是抓了新的人,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有人下地牢,发现那药人,也是个隐患。”

“这会儿应该正在祭祀,他们暂时不会抓新的祭品。你能留在那里,也是因为我假扮这袍子的主人。”崔云栖判断一下,继续往前走,“跟我过来。”

他混进来时大致查看过,这地方出口很少,从石牢出口到正门必须穿过用以祭祀的大厅。人祭怎么都不会好看,崔云栖一面往前走,一面去探李殊檀的手:“抓着我。低头跟着我走,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抬头。”

李殊檀会意,抓住崔云栖的手,埋头跟着他往前走。

这身黑袍有兜帽,那药人的体型又和李殊檀不符,她套着黑袍戴着兜帽,视野压在身前几寸,只看见自己的鞋尖踩过一块块石砖。身边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她能听见脚步声、奇怪的音乐,偶尔还有崔云栖和人招呼,闻到的气味也杂起来,除了那股让人神志不清的香气,里边还混着一股陌生的腥臭。

越看不见,四周的状况越陌生,李殊檀越恐慌,也越好奇,抓心挠肺地想抬头判断到底怎么回事。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杂,隐隐有人声,听见女孩尖叫的瞬间,她控制不住地抬头,在那个瞬间看清了大厅的全貌。

和平康坊最大的酒肆有些像,是中心镂空挖出天井的设计,只是酒肆的设计因垂落的红幔、到处都是的灯笼显得影影绰绰暧昧朦胧,但这地方用的是壁灯,照得地上影子交错,一晃眼还以为是妖魔乱舞。

正对着天井的是个池子,池水污黑,仿佛沸腾一样咕嘟嘟地冒着泡泡,炸开的泡泡偶尔翻出个把蝎子或者蜘蛛的尸体,污黑的水溅在池壁的纹路上,染污浮刻在上边的月相。

环绕着池子的则是一个个石笼,每个笼子边上都放着石刻的箱子,笼里是赤.裸的人,躺在笼底的有男有女,看模样最小的可能还不到十岁,最大的和李殊檀同龄。在笼外排成长队的都是男人,神色各异,打扮也各异,可能是信徒。

刚才尖叫的那个女声已经找不到来自哪个石笼了,空气里怪异的香气越来越重,笼底的人躺着如同人偶,远处高台上坐着的巫乐拨出怪异的曲调。

活人交.媾谓春宫,李殊檀看到这些场景,却没看传奇时瞄到红帐青窗的羞涩和忐忑,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胃到喉咙,几乎让她吐出来。再就是一阵恶寒,崔云栖说了那些昏迷而动弹不得的人是祭品,若不是垂珠跑去找他,她如今也在石笼里。

叛军之中是人命如草芥,这地方就是案板上的鱼肉,连拼死一搏都没有可能。

冷汗从后背渗出,李殊檀的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别怕。”崔云栖适时在她手上不轻不重地握了一下,低声说,“跟我走。”

李殊檀竭力抓回神思,点点头,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又有些恍惚。

两人都黑袍裹身,她看不清崔云栖的脸,这会儿回想起来,若是只听语气,梦中他这样说过话,叛军中他也这样说过话。崔云栖和鹤羽的界线并不分明,甚至在她脑内渐渐重合,汇合成眼前这个俊美落拓、既能吓得人做噩梦又能以身犯险进来救她的郎君。

……或者说本就是同一个人。

李殊檀喉头一动:“鹤羽……”

作者有话要说:  阿檀终于迈出了接受现实的第一步,可喜可贺(x)

明天不更,我真的一滴也没有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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