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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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打好的饭，两人挑了靠窗的位置坐。食堂窗很大，下雪时明明天色暗沉，映射进来的光却很耀眼。

“我说，圣诞节会一直放假到元旦，你准备怎么过？”夏仅摆弄着手里的筷子，问。

也不知道江天扬是不是今天心情好，他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雪，低低一句：“不就是和你过。”

“嗯……”夏仅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平安夜有个话剧活动，你想看我表演吗？”

江天扬看她一眼。

夏仅继续说：“我们班、8班和你们班会一起编排一场小话剧，现在正在报名选角，你不知道吗？”

江天扬还不答，她就叹了口气：“算了，想想你也不会关心这种事。”

“但还挺想看你演的。”

哦豁。

夏仅心里那朵花又绽开了些。但她尽量不露声色，只是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翘起个弧度：“嗯……我想跟你说，如果我演话剧的话……跨年的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邬海吗？”

是座临海的小城市，风土人情极有特色，以旅游胜地闻名，夏仅早盯着了。

“……”

本以为夏仅会问“你来不来看”。一个“行”字刚要说出，又收回来，最后又说出。

夏仅比了个“ok”：“那吃饭吧。”

*

然后江天扬开始变得沉默。被call到的时候会来学校吃一顿午饭，然后就回kingdom，待的时间又渐渐少了。

夏仅也没在意。反正他就是这么一位吊儿郎当的爷。

她现在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平安夜话剧表演上。他们定的是外国童话主题，剧情丰富精彩，届时定的服装也会很好看。总的来说，表演出来的效果一定非常好，大家信心满满。

虽然和班里女生没多么亲密，但早就玩在了一起。所以当夏仅说自己要报名时，其他人没多么惊讶。

用一节课晚自习的时间一起趴在桌子上、商量了一下。男生角色还好说，想演的人不多。几名女生决定先把女生的角色给安排了，之后除了主动想演的男生，再去揪几个长得好看的来演——当然江天扬这样的排除在外。

纠结来纠结去，先是抢公主皇后这样的亮眼角色，而后开始分配配角。

“夏仅，你想演什么？”忽然有人问。

“其实我觉得夏仅适合演公主……”

“啊，不了不了……”夏仅赶紧摆手。不用看，都能想象到那名已经被定下演公主的女生表情有多尴尬，“其实我有想演的，我能……演个男的么？”

“卧槽。”

一众人静了一下，然后相互看一眼，眼睛里都亮着光。最后目光落回她身上，手都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天，那我也想演男的了……那肯定很帅吧！”一名女生深受启发。

“唉行啦，夏仅一个就够了，多了就没亮点了。”最有主见的那名女生立即将这个想法按下，看着夏仅，“你想演什么？”

*

离平安夜还有十天。

晚自习课间，操场看台。

难得两天没下雪，夜空很澄澈。现在已经要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了。夏仅扯着脖子前的帽子毛边，不让风往里灌。另一只手坚强地拿着剧本，大声念——“啊！我的公主！你可知这段时间以来，我对您时时刻刻的担心……”

“……”

江天扬在边上默默地抽烟。夏仅是靠在他身上的。

“这是个什么角色？”他越听越蹙眉。

浮夸的、抑扬顿挫的声音止住，夏仅饶有趣味地问：“你就不打听打听？”

不待他答，她打趣：“知道你拉不下那个架子，旁敲侧击会不会啊？”

江天扬说：“他们不说。”

他竟然真的问了。

夏仅捂着嘴笑了一阵：“那他们还真是守口如瓶啊。”又点着江天扬胳膊说：“不好意思啊江爷，我们商量好了，天机不可泄露。角色的事谁也不能提前说，背剧本都得偷偷背，这样表演的时候才有看头。”

但江天扬只是斜了一下眼，看见几行被荧光笔标注出来的字：“你演骑士。”

“……”

“不要说啊！”夏仅立即猫下身，盖住剧本。没一会儿继续靠他身上，一下一下地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戳他，“别告诉别人，我可是我们话剧的秘密武器。”

风继续吹，背台词的声音继续在夜空里飘。周围没什么人，因为没什么人会那么没眼力见地坐江天扬身边，这点让夏仅很满意。

操场边缘昏黄的灯落在两人一黑一白的羽绒服上，空中飘着细小的尘粒。再往下就是高杆灯管辖的区域，灯光变成明晃晃的白，一个个身影跑过塑胶跑道。

“……明天公主殿下就会穿上美丽的婚纱，嫁给邻国未来的君主……我很高兴，因为我替公主感到幸福。公主会收到所有人的鲜花，我也会在人群中和所有人一样注视着你的身影……”夏仅念着念着没了声，扶额，感叹好特么中二。但演出来应该还好，因为这剧本上上下下全是这种调调。

无意往江天扬那儿一瞥，发现他的烟一直拈在指间，没有抽。一下一下点着，好像在想什么事。

刚想问，这人果然叫她了：“夏仅。”

“嗯？”

“咱俩分了吧。”

“……”

还保持着倚在他身上的姿势，动都不敢动。脑袋里一片空白，浑身的血好像都凉了一下。然后哪儿都发虚发麻。

“不，不是……”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夏仅好笑，“你开玩笑呢？”

没声。

有点慌。

“欸……”夏仅看似从容地抓着江天扬胳膊，实际手指都在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一双眼巴巴地看着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江爷，你怕不是觉得越来越喜欢我，想着早点断了吧？”

“那样的话我看不起你，真的。”

还是没声。

江天扬一直看着操场，余光都不往她这儿瞧。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根烟烧到头的时候，他才说：“当我没说。”

但还是不看她。

下节晚自习快开始了，夏仅起身，居高临下站他面前：“但你就是说了。”

“我不想吵架。”

“反正你说了。”两只手紧紧攥着，下句话在嘴里含了半天，死活也说不出来，最后她咕哝一句：“那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和我说，没事。”

然后转身走，往教学楼。没再去他们班，回自己班了。

然后她竟然开始抹泪。

靠，这算什么事？他俩又不是真的在一起。每天也没多腻歪。只是她叫他一声，然后他就过来陪陪她而已。有时候的确挺像真真正正的男女朋友，有时候也的确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眼下场景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但也一直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知肚明。

前面一同学无意转过来，想和她说说关于话剧的事。忽然看她这么副模样，有点被吓着了：“仅仅，你怎么了？”

“没事。”夏仅应一声，“刚才在背剧本，有点入戏。”

于是关切变成笑，又变成兴奋：“你可太棒了仅仅！就冲你这么认真，我们的表演一定能震惊四座！”

夏仅点点头。那人没再打扰。她突然开始庆幸钟妍不在，不然自己肯定被数落得无地自容。

后来根本看不进一点剧本，记不进一句台词。

她紧紧攥着衣服边想了半天，想：如果江天扬真想分就分了吧，自己这样算什么。他本来就是个不谈恋爱的人，就算当时心血来潮，现在也该觉得烦了。

但之后几天，也浑浑噩噩的。

时不时拿出手机摆在桌面，漫无目的地戳戳点点。看某个越来越被新对话顶下去的对话栏。她再没叫他来学校，他好像也一次没来，其余的话一句没说。

什么事也不想干。

中午也不想去食堂，点外卖在教室里吃。教室里还有其他吃饭的同学，大多数是一起演话剧的。他们还不知道什么，赞叹夏仅“太敬业了”。

临近平安夜，夏仅不得不投入到话剧里去。他们要不停地彩排。某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也就跟着淡了些。

但一到闲暇，一个人拿着剧本倚在礼堂幕布后，还是会忍不住想这件事。

其实她那天从操场看台起身，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她想说：但我真的希望你好好想想，因为，其实……你不觉得这几天过得还挺开心的吗？

……几乎脱口而出的时候又觉得不对。一边嘲人家是不是真喜欢自己了，一边又弄得自己好像真喜欢他了。

“小仅。”

双手忽然被握住。她愕然抬头，对上演公主那位同学深切的眼神：“你真的这么入戏么？看你这样我好难过啊。我好像get到这部剧本的感动点了，一会儿咱俩好好演。”

“……哦。”

*

平安夜，英兰学院的礼堂里人满为患。舞台与厚厚的幕布将整个空间隔成两半。台前是层层叠叠、几乎座无虚席的观众席，还有二楼看台。台后是三个紧张筹备中的话剧组：对台词、换服装、化妆……这次表演只有高三级部，九个班级凑成三台话剧。

夏仅服装非常帅。订衣服的工作室得知她这个角色特殊，特意为她量身定做了一套。反正他们不缺钱。

现在她深灰色头发扎个揪揪，被扣在帽子下面。面颊一侧垂下一缕精心卷过的发。面上妆容淡，又白又英气。同学送给她一个词——奶帅。

幕布后，她偷偷拉个缝往外瞧。演公主的同学还没化好妆就凑过来了，拉着她手：“仅仅，如果我真的是公主，我一定和你私奔，王子算什么。”

夏仅敷衍地笑笑，她心情全不在此。不过看一眼那公主，想起她是9班的，问：“你知不知道江天扬来没来？”

“嗯？”对方探过头，看一眼自己班位置，几乎是想也不想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