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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寒,你知不知道。”夏仅这会儿彻底清醒了,一种哭笑不得又很无奈的表情。因为喝了酒,面上浮着层淡淡的绯红。一向锐利有神,或带着些愁郁的眸子上有些朦胧。
她很少这么认真地叫他名字。
她视线擦过他颈边,向着其身后夜店里的光影迷乱。说着醉酒后的话,但又好像很认真:“今年你过生日的时候,和很多人办了场派对,我没有去。去年也是这样,但是程舞叫我去了。你应该知道吧?后来你俩去了……别的地方。我觉得很没意思。那时候我跑到二楼去,坐在吧台前翻酒水簿,被一个人给搭讪了。我正好没有主意,于是听了他的话,喝了他推荐的酒,才知道里面被他下了药。”
说到这儿,她才看向付寒。不过因为有些晕乎,视线莫名很模糊。
其身后各种色彩艳丽、交叠在一起的光投射过来,勾勒出他面庞的轮廓,明明灭灭、闪闪烁烁。他那双很淡的眼被笼罩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相比刚在这里堵到她时冷静不少。他仍旧锢着她胳膊,但那只手早就没在使劲了。
一开始,他维持着耐心,听她说那些似是很无厘头的话。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都沉冷下去不止几分。
——“然后呢?”
“然后呢?”夏仅有些好笑地重复一遍,狠狠在他肩前戳了几下,语气中又带着些挑衅,“不是问我如果出事了,该怎么办吗?付大少爷,你的关心晚了整整一年多,还这么轻描淡写。”
随后,她轻而易举地撇开他手,往一旁的大门处走。但很快又被他给一把拉回来。
付寒狠狠按着她双肩,把她抵回墙上,死死看着她,不依不饶地问:“我说然后呢?江天扬救了你,是不是?”
“你猜呢?”夏仅看着他,看他那双一向很浅淡的眼里竟然有了很灼热的怒意。她笑了笑,酝酿了一下,下定决心说:“我可能和其中一个人做了,但也可能和两个人都做了,你能接受哪一种?”
又一次感觉锢着自己的手没了力气,她抓着付寒手腕,很轻松地把他两只手都拿了下去:“退婚吧,只有你说有用。这次你可以好好考虑了。”
她再往门外走,没有被阻拦。
但听见付寒很笃定地说了句:“没可能。”
她深深闭了闭眼,想回去扯着他领子、和他大吵一架,把一切都彻底问清楚——她都说到这一步了,明明可以撇清关系,为什么非要这么揪着不放!
但醉意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同时涌上来。她推开swords丨man的深色大门,紧了紧外衣,走进密集的人流与深夜夹杂着细小雪花的冷风中。
她没有立即回学校,而是像个傻子一样,站定在一盏路灯下,将额头贴到那冰凉的金属杆上去。紧紧闭上眼。
人群在周围来来往往,暖黄的光晕自头顶洒下,细小的白色雪沫在空中飞舞。
感觉脑中的混沌被冰凉的触感消退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那么昏沉。深呼吸一口,夏仅直起身,往人少的路边走,打车回学校。
只是尽管额头被金属杆印得冰凉,整个人依旧不怎么清醒。脑袋迷糊,步子也发虚。
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从车上下来、进屋的那一段在脑海里是完全空白的。
回到宿舍,好像有舍友问过她——“你还好吗?”她好像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笑着回答对方——“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去swords丨man喝了点酒而已。”
半夜的时候,她才发觉情况不对。
头烫得厉害,整个人也昏沉无比,压根不是什么单纯的醉酒。又想起,林雨潞和自己描述过喝完果酒感觉有多舒服……她应该是发烧了。
试着出声,嗓子干得厉害,浑身也无力。虚弱又崩溃中,夏仅摸起旁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刚艰难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见彬彬有礼的官方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
夏仅将手机放到眼前,才发现,自己竟然拨给了江天扬。
愣了片刻,她深深地叹出口气,改拨另一个号码。接通后,所有的委屈都在顷刻间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她带着哭腔、呜咽着说:“哥……我好难受。”
*
第二天是周末,别墅里的气氛却很压抑。
以不菲价格请来的私人医生待夏仅情况稳定后才离开——她已然高烧到了昏迷的程度,晚间才转醒。
夏轶白天似乎去了学校,付寒不清楚。他一直留在别墅里,沉默地看着夏仅。看她躺在床上,被子紧紧地裹到下巴处,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浮着层淡淡红晕。额头上敷着被打湿的白色毛巾,细碎的黑发被汗微微濡湿,散乱在柔软的枕头上。
夏轶回来后,坐到他对面——床的另一边,环视四周看了看情况:“医生走了,是么?”
昨晚他接到夏仅电话,手头无论多忙的事都搁置了。定好机票,连夜抵达诺桑。随后接夏仅、联系付寒、找医生、去学校……几乎二十四小时马不停蹄。眼下,他衣服一直都未来得及换,面上的低沉和疲态显而易见。
付寒告诉他:“该吃的药都在这儿了。夏仅刚才醒过一会,现在又睡着了。”
“睡着了?”
“是。”
夏轶当即不怎么客气地推了夏仅一把。看她的确没反应,连哼都不哼一声,才信了她的确睡得很沉。
他和付寒对上视线,语气沉冷了些:“那我想和你谈谈关于夏仅的事。”
付寒了然地点点头,看着夏轶那双有些阴郁的眼,好像洒着些细碎冰碴。听他声音又沉下去些,缓缓地说:“你知道在诺桑上学之后,夏仅几乎每个周都会去找学校的心理医生么?”
付寒眼中于是也沉下去。
显而易见——他不知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情况。”夏轶转回轻飘飘的语气,“虽然没抱什么期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照看她一下。”
付寒垂了下眼,算作回应。
心里忽然堵得慌。
夏轶没在意他的反应,捞起外衣,起身:“我已经给她办了退宿,以后就让她住你这儿。如果她抗议,就说是她妈妈的决定。但看心理医生的事不要告诉那个女人。你最好也假装不知道,不要妨碍她,因为她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到可以敞开心扉的程度。”
付寒慢慢消化着夏轶的话,知道他不是林盼姿的亲生儿子,低声应着:“知道了。”
“我走了。有事微信联系。”
随夏轶关上卧室门,屋里一切都沉静下来。
付寒关了主灯,只留下床头一盏小台灯,散发出幽微的暖色光亮。
那样柔和的光线落在夏仅的面庞上,使得她那张苍白而略显病态的小脸显出几分气色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很愤怒,总是很沉郁,现在才难得看起来恬静,甚至很柔美。与第一眼见到的娇俏灵动又不一样,是完全安静、没有任何防备的一面。
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唇慢慢显出水润的红色。
他静静看着,想着昨晚夏仅在swords丨man里和自己说的话,也想着夏轶刚才说的话。心里那种梗塞和沉闷好像一直都无法消解,甚至紧紧地揪在一起,一阵一阵地刺痛。
这样前所未有的感觉,竟让他在那瞬间觉得有些失措,又好像有了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心态。
“仅仅。”
看了很久,他才觉得累了。换过衣服,洗漱好,轻轻地掀开被子另一半,在夏仅身边躺下。
他侧着身,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握住夏仅纤细无力的手。忍不住一直看着她的睡颜,又轻轻地叫了声:“仅仅。”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夏仅眉头蹙了下,忽然睁开眼。但整个人依旧无力,以至于一直没抽回那只被付寒握住的手。明白了眼下处境,她又深深地闭回眼。
那个人叫的是“阿仅”。
可知道这件事,也是在诀别的信里。她甚至从没听他这样亲口叫过一声。
付寒将夏仅一系列举动看在眼里,却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他轻轻地说:“伯母说,你以后住我这里。你哥哥已经帮你办退宿了。等你病好后,我们一起去把行李收拾过来吧。”
这个“我们”很刺耳。
但夏仅现在只觉得疲惫,整个人始终被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所包裹。以自暴自弃、接受一切的心态,她有气无力地问:“还有呢?”
付寒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伯母说你不应该总闷着,对身体不好。以后我有什么活动,要带着你一起。”
夏仅一时语塞。
许久后,她另一只手搭在眼上,以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肯退婚呢?两个人每天这样绑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思?”
付寒摩挲着她那只手,忽然觉得那种梗塞和刺痛更重几分,声音有些低哑:“为什么不喜欢你?”
“喜欢吗?”夏仅满是怀疑,也有些不可置信。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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