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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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火，残月。

狰狞可怖的火海侵蚀尽大地残存的生机，高耸入云的精致楼宇被烧成漆黑的焦炭。天边高挂着冰凉的残月，在星辰黯淡的永夜里，一点一滴滑落滚烫淋漓的鲜血，将这被业火灼烧的大地浸染成人间炼狱。

“疼啊！疼啊！疼啊！”

“救救我！救救我！救我啊！”

“杀了我！杀了我啊！”

“是你！是你！是你害了我们！啊！”

“………”

无尽业火里，人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划破整个黑夜。高温熔炼下，本就焦炭一般的楼宇轰然倒塌。木炭灼裂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刺耳声响，恍若不归地狱里鬼怪的低语。

唐青眼神空洞，绝望又无助的猛地瘫坐在一片火海中。唐青想哭，却发现自己的泪水早已经干涸。唐青想哀嚎，却发现喉咙早已沙哑难言。

耳畔，是逐渐消逝的凄惨哀嚎声。周身，空余青色业火燃尽最后一丝生气。在残月的见证下，随着最后一层热浪的起浮平息，这人间炼狱终于是画上了死亡的休止符。

又不知过了多久，唐青手里一直紧攥着的殷红匕首摔落在地。这匕首颤抖着发出沉闷的低鸣，在地上一笔一划毅然决然的刻画出四个大字：

“恩断义绝。”

“不要！”

唐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瞳孔骤缩、双眼麻木无神，浑身上下都早已被汗水浸透。

“你醒了？”

书言推门而进，手里还端着一碟咸菜和三个刚出笼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叹气道：“昨夜，你疯疯癫癫地跪在师尊床畔，嘴里一直咿咿呀呀的喊个没完，扰地他不得安睡。”

唐青满头大汗，额间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惊魂未定般无力地喘着粗气。书言瞧得他满脸惶恐的模样，打趣道：“怎么？霸占我师尊的床睡了一宿，你反倒睡不安稳了？”

唐青用昨夜余下的凉水胡乱洗漱了一番，便一挥衣摆坐在桌旁，抓起书言带来的热包子便送入狐口，边吃边说道：“一整宿的噩梦，差点儿醒不来！”

“遭报应了吧？活该你赖着师尊的床不走。”书言笑道。

唐青皱了皱眉头，问道：“昨夜……究竟怎么了？”

书言一耸肩，摇头道：“我进去时，你正趴在我师尊床畔，死拽着他的手不放，又喊又闹的没个消停。”

“那……后来呢？”唐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书言难以置信地说道：“师尊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容你这等狐妖于他身前胡闹，也不动怒。后来他给你施了安神咒，把床让给你躺下，才终于消停下来。”

“哦……那他现在何处？”唐青问道，“可曾……说过什么？”

“不知道。”书言叹气道：“师尊要做什么事很少会告诉我，昨夜出去后便不见人影，只说让我好生看着你，还有……”

“还有什么？”唐青急切地看着书言。

书言神秘兮兮道：“不得靠近城主府！”

唐青有点落寞的撇过头，显然书言所述内容不是他所期待的。唐青想起了昨夜被人坑害去喂黑龙的事，仍觉后颈发凉，便道：“城主府？我倒是觉得这整个信阳城都邪门的很！都要开百仙宴了，竟然还冒出妖龙？”

“百仙宴？早就不办了！”书言惊疑道：“此番前来信阳城，只是因为此处异象频生，便前来查探一二。”

唐青瞪大了狐眼，道：“众仙神呢？百年盛事，说不办就不办了？人界失了庇护，如何得了？”

“众仙神？呵！”

书言摇了摇头，叹气道：“自从百年前的那场百仙宴会之后，人界妖魔频现，大肆作乱人间。众仙势微，各自管着的那一亩三分地都不得安生，哪里有心思办什么百仙宴？”

书言越发激动起来，猛地一拍桌，说道：“说到底，这都与那唤作唐青的九尾狐妖脱不了干系！”

“唐青？”唐青嘴角抽了抽，试探性问道：“他……做什么了？”

唐青沉眠十年再度重生，不知因何缘故，对于前世的事，他是真的有很多都记不得了，只能想起来一些零星碎散的片段，有悲有喜、有好有坏。至于自己死后，世人如何评价他，更加无从知晓。

“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甚清楚。”书言叹气道：“只听得世间传闻，这唐青本是九尾天狐，后来欺师灭祖，叛逃人间。”

“不仅如此，他还擅用上古禁咒，破了无间地狱的封印，放出了里面的无数妖魔，其中最为凶残的便是饕餮、梼杌、混沌和穷奇这四大凶兽了，好像还带领妖魔杀上了天宫……”

书言笑道：“不过唐青也算是自食恶果！听说最后被自己的同门杀死，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真是罪有应得！”

唐青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忙饮了一口凉茶掩饰自己的慌乱。唐青发誓，他真是想不起来自己上辈子干了这么些个缺德事！欺师灭祖？叛逃人间？无间地狱？唐青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哈哈……”唐青在一旁嘴角抽了抽，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啊是啊……罪有应得。”

书言瞧得他慌乱的样子，安慰般拍了拍他的狐肩，道：“不过你放心！虽说那狐妖唐青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们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所有狐狸的。”

唐青接话道：“那真是……太好了……”

书言继续安慰道：“你就很不错嘛！昨日在千狐山，你还救过我一命的。况且师尊对你印象不错，也留了你在他身边报恩。只要不让师尊知道你是狐妖，你便能趁机跟着我一同修习。”

唐青佯装感激的点点头，疑惑道：“你师尊……就真的那么痛恨狐狸吗？”

“其实我也说不准是痛恨还是什么……”书言沉声道：“我五岁那年初随师尊，至今已有十年光景了。”

书言道：“早五年时候，但凡听到与狐妖有关的一点消息，师尊便都要去探个明白。每次都是急匆匆的去，又失魂落魄的回来。若是遇见心怀不轨的狐妖，重则天雷伺候，让其魂飞魄散；轻则除去一身修为，让其不得化形。”

唐青听得心里一阵刺痛，心中暗暗觉得，君离此举，定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了。“莫非是为了找我泄愤？还是……”唐青想不明白，越想越怕。

书言继续道：“再后来五年，一有狐妖消息，师尊还是照常去。不过到了地方后，师尊便不再自己去探查情况，而是让我去。师尊也不说他究竟想找什么，我也不知，便只好将觉得可疑的狐妖带至他跟前，如同昨日带你去见师尊一样。”

书言叹气道：“不过啊……被带去见他的狐妖没一个令他满意的，师尊也不处置他们，只摇摇头，说了句‘不是’后，便教我自行处置。”

“那我……”唐青本想说“那我还是趁他没回来，早点走了算了，保命要紧。”

“那你就听我的！”书言打断了他，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说道：“你是狐狸这事，咱两得先瞒着师尊。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唐青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个后生小辈给坑死。若是真被君离发现自己刻意瞒着他，那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唐青心中尚且在犹豫是该留下，还是该偷偷离开，一抬头思考间，便忽然见得君离悄无声息地站在书言身后，眼睛却万分凌厉般死死地盯着他。

唐青喉结滚动，真不知君离是从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又听了多少，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君离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想瞒着我什么？说出来，也让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