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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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人均为之一振，纷纷看去。

林家倒是习惯了林漪的长相，但陈家却不是，陈家虽然吃着拿着她的，却十分看不上她，每次做客要么是请陈谷兰在外面，要么是单独悄悄见一下陈子墨。

陈家长辈此时看到这样的殊色，一时半会都愣住了。

就是坐在木轮椅上的陈子墨，此刻眼中也有一抹藏不住的惊艳。

从前的林漪每次遇见他，没说话先矮了半分，头都抬不起来，再加上陈子墨十分看不上她，也从未正眼瞧，今日乍然相见，才会觉得惊艳陌生。

“衣衣，你回去，这里没你的事。”林光祖皱起眉头。

林漪却是笑着走过去，“回去什么？退我的婚怎么没我的事？”

陈家人看到她这么咄咄逼人，反应过来，心中暗骂，不愧是粗鄙的商户之家。

“衣衣，你……”

“思远，你刚说的对，姐姐很开心。”她朝着一边长相一样出众的小少爷眨了眨眼。

林思远脑袋晕乎乎，这还是那个处处和自己争高低，一心眼钻到陈家的倒霉姐姐吗？

“陈家要退婚是吗？我同意。”林漪不给林光祖说话的机会，直接开口。

院内再次愣住，嗯？昨晚哭完吃了两碗燕窝闹着后悔了的大小姐是眼前这个？

陈家族长短暂的愣怔过后，露出一抹嘲讽：“好，林家大小姐果然爽快，这是退婚书，既然同意便签字吧。”

说着甩出一张纸。

金杏赶紧接过递了过来。

林光祖后背都湿了，他跑到林漪跟前，面色极为严厉：“衣衣，你要退婚，可就没这门婚事，你想好了！”

林漪抬头看去，笑了下出声道：“爹，女儿退婚了，您就嫌我丢脸不疼我了吗？”

“那怎么可能！”林光祖瞪大了眼睛。

“那不就结了，”她甩了甩手中的退婚书，转头看着陈家族长，面色严肃：“陈老爷，这份退婚书有问题，首先，退婚是彼此自愿，不是我品德不端，你们看不上眼。”

站在一旁的林光祖还没想到这茬，拽过林漪手中的退婚书一看，面色大变：“你们陈家也太过分了！真说这么难听是想毁人一辈子？我林某人别的本事没有，但想要污蔑我的女儿，咱们玉石俱焚！”

林漪眨眨眼，心中泛起感动。

陈家看林光祖这样声嘶力竭的样子，都震惊了。

林思远上前两步，看着一直没出声的陈子墨：“姓陈的，脸太大了吧，要是想安生退婚，赶紧改。”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了，毫无教养规矩，可林思远才不在乎，对于不要脸的人，你只能更不要脸，才能战胜对方。

“竖子尔敢！”陈家族长气的胡子都颤抖，伸出手指着林思远，半天怼不出一句像样的脏话。

“爷爷。”陈子墨突然出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今天的主人公。

他眉头微蹙，直接说道：“好聚好散，重写吧。”

林漪看着对方眼中的不耐烦，知道他这样的说辞可不是发了善心，而是不想在和“商户们”有所牵扯。

林光祖赶紧叫下人摆案拿笔墨。

陈老爷重重叹口气，撩起袖子重新起草了退婚书。

“不要欺负我们家没有读书人啊，我的小厮可是秀才，看得懂你们这些酸儒指桑骂槐的垃圾话。”林光远指了指旁边一个趴着头看的清秀小哥。

陈族长的胡子再次抖动几次。

很快，新的退婚书写好了，林家众人一个传阅一个，最后落到林漪手里，她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嗯，勉强可以。

“婚书我可以签，但还有些事情希望咱们今天也算清，金杏，给陈族长看刚才整理的单子。”

金杏大跨一步，直接将东西递到陈族长的手里。

陈家众人一头雾水，等到他们打开单子看了一会，脸色都变了。

“什么东西？”林光祖问。

“咱们的东西。”林漪眨了眨眼，弯起嘴角。

“这些东西和银钱，都是我曾经馈赠于陈家，当初是以婚姻的名义相赠，那么现在既然退婚了，还望各位归还。”林漪看着陈家众人，温声说道。

陈子墨也看到了单子，脸色当即变了。

这些东西，开始的时候陈家收取还有所顾忌，但很快，就变成了习惯，现在乍然这么算账，陈家惊呆了。

这么多！

“林老爷，这不合适吧……”有陈家人开口。

“不想给也行，我会将单子誊抄一份，拿到天香楼，找个说书的，把我们林家是怎么当冤大头写成话本，每天早晚两堂，堂堂请先生说，虽然有点丢人，但我们商户本就脸皮厚，这点人还是丢得起。”林漪嘴角笑眯眯的，可说出的话却让陈家脸色大变。

此时林光祖和林思远也回过神来，心中都是说不出的痛快，他们林家不差这点钱，损失了就损失了，但总被当傻子忽悠就有点不爽了。

“你！”刚才出声的那个陈氏族人气的面皮涨红，好似生平还从未和如此晚厚颜无耻之辈打招呼。

陈家族长一直没说话，这些东西对方敢这么写出来，那绝对是有理有据，他还从不知道，陈家居然对林家索取了这样多。

身为读书人，他们的傲骨不允许家族有这样的事存在。

陈子墨死死的捏着木轮椅的把手，只觉得今天陈家的脸面被放在地上踩，他暗中发誓，这个仇，他迟早有天要报。

“好，我这就差人回去拿。”陈家族长一字一句说道。

其他陈家众人也都如此，不就几样东西，他们还不稀罕了。

林光祖闻言笑出声来：“哈哈哈，来人，上茶，这一来一回大约要耽误不少时间，咱们慢慢等着，几位饿不饿，要是饿了先吃点东西也行，哦，这些都是送的，不跟你们收钱。”

林漪死死咬住牙侧的软肉才没笑出声，林思远却是不客气的拍掌大笑。

陈氏族人面皮绷得紧紧的，眼神像是能吃人。

陈家下人这一趟回去能掀起什么大浪林漪毫不关心，反正今天必须平了账这些人才能走。

一直到黄昏后，陈家管家才一身狼狈的带着几个下人搬来了几个箱子。

林漪当即和金杏银杏上前检查，银票没错，东西也差不多，只是却少了两样。

“《寒食帖》和《蜀素帖》呢？”林漪皱着眉问。

陈家族长看着管家，管家面色为难的看向了陈子墨。

他脸色青白，好似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抬头看向林漪：“那两本帖子，我买。”

林漪当即想笑出声。

林光祖和林思远并不知道这两本帖子的价值，不过看林漪的样子，知道事情不简单，都没说话。

“那好，陈公子倒是说说，你出多少银两？”

这话一说陈子墨愣住了，银两？这样的传世之作怎么用银两来衡量？

这么一想脸色倏然变红，他看着林漪，眼神中全是难堪。

“陈公子，抱歉，别说这东西没法估价，也不说你陈家此时是否能拿出银钱，我都不会卖，请现在就还回来，不还回来，今天不能踏出我林家的大门！”

林漪看着陈子墨，冰冷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柔缱绻。

陈氏族人登时大怒。

“我现在就还你。”陈子墨大声开口。

说完转过头对着陈家总管，声音喑哑：“陈叔，麻烦你再次回一趟家，在我书房多宝阁最顶层的红木盒子中，取出《寒食帖》和《蜀素帖》。”

陈家总管看着小少爷痛惜的神色，心中也是难受至极，但脚下却不敢慢，赶紧拿来，拿来了他们也不用再受林家的羞辱。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两本帖子才回到了林家。

林漪当着陈子墨的面，每一页都细细翻过，确认没有任何损伤，才终于拿起笔，在退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家拿到退婚书，一甩袖子，顷刻离去。

等到人走了，林光祖才感叹出声：“这就退婚了啊。”

“爹，你还可惜吗？陈家那样子，就算没有这一出，林漪嫁过去也要受委屈。”林思远大喊出声。

“叫姐姐！”林光祖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林漪笑着看了看他们，拿着银票走过去：“爹，这些是铺子的出息，既然我还没嫁，您就收着，等我再找到合适的人家再给我不迟。”

林光祖愣愣的看着这么大谈自己婚事的女儿，只觉得云里雾里，“你不是很爱陈子墨吗？曾经都不许我们说半个字的坏话。”

林思远疯狂点头。

林漪不好意思笑了笑：“那是女儿不懂事，强扭的瓜不甜，今后一别两宽，以后没有关系就是了。”

林光祖点点头，神色郑重：“放心，下次你找人家，爹一定擦亮眼睛好好筛选。”

林漪笑笑不说话。

晚上开饭后，在后院的三个姨娘也知道了林漪退婚的事，纷纷都松口气。

林漪的娘早早去世，这三个姨娘是后面抬进来的，至于夫人之位，林光祖已经放话，以后永不再娶。

这三人的人品家境都是经过挑选，之前林漪不懂事，只要三个姨娘干稍稍说陈家的坏话，就要翻脸。

现在看到三个姨娘大松口气的模样，心中只剩感叹。

家中人人都看清楚了陈家嘴脸，偏偏曾经的林大小姐却雾里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