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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做了个漫长又非常可怕的噩梦,梦里浑身上下都长出了嘴,仿佛讨债一样聚在一起踹门质问她为什么把它们搞得那么疼,而她居然就像个毫无干劲的客服一样,“处理了在处理了”地来回敷衍了一晚上,她又疼又烦地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人背着在路上走。
背着她的人察觉到她的动作,微微地侧过头:“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朝日迷迷糊糊地揉眼睛,看到毛茸茸的橙粉色头发。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挺好的,谢谢,我自己走吧。”
“别动!”这异常熟悉的严厉语调把她吓得一个激灵,锖兔感受到背上的孩子猛地一抖,咳了一声放松了口吻:“你右腿骨裂了。”
哦……没换地方。
朝日清醒过来。
锖兔是快到早上的时候醒过来的。被他绑在树上的富冈义勇从昏迷中惊醒,找到了正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睡成一团的他和朝日,把他们拖回了树底下。
……到现在一想起醒来时富冈的表情,锖兔还是觉得浑身难受。
朝日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沉默地被背着走了一会,揣着一肚子问题,拿不准自己该问些什么,最后她挑了一个比较保守的,试图开启一段良好的交流:“我们这是去哪里?”
她特意使用了“我们”这个同伴气息浓厚的说法。
“下山。”
……很好,聊死了,我真是个提问鬼才。
少年飞快地结束了对话,在非人的安静中感觉到一点不自在,微微侧了侧头,又咳了一声,做了一个迟来的自我介绍:“我是锖兔,昨晚谢谢你。”
然后他伸手把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一个人拽过来:“他是富冈义勇,是我的同伴。”
那个人顺从地被他拽过来,和朝日对上视线。
朝日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非常眼熟,脑门上的红印甚至还残余了很浅的一点。
黑发少年顺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脑门,语气里含着一丝微微的不确定:“……昨天在树上打我的人是你吗?”
!!!!
锖兔感到一瞬间这小姑娘蹭在他脖子上的头发梢都炸起来了。
只是略微回忆了一下昨天锖兔一刀一个绿巨人的英姿和他们的同伴关系,朝日就已经在想自己现在立刻纵身一跃,然后沿着这个土坡滚下去能有多少可能性不被抓住打一顿——
“谢谢。”
“诶?”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
这是富冈义勇的老毛病,很多时候当他脑子里浮现出想要好好讲话的想法的时候,他原本想讲的某一部分就会因为已经在脑子里过了而被嘴忘掉,尽管朝日并不明白他是在为她帮了锖兔而道谢,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占领了大脑的“抖m”两个大字还是很好的降低了这个人在她眼中的攻击性,小女孩半长的白发代表主人松了一口气,软软地从锖兔脸侧滑下去,背着她的少年跟着一起松了一口气,有点想笑。
事实是锖兔不太清楚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快到早上的时候他醒过来,因为在那之前他杀光了一整座山的鬼,所以两个少年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就打算带着这个奇怪的白发孩子下山去。
锖兔就是在这时候发现她是个女孩的。在解下那些已经开始往外渗血的布条之后,看起来最多八岁大的小女孩身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全是不同的伤痕。撕裂伤,贯穿伤,冻伤,刀伤,什么动物的齿痕,还有被手鬼掼出去那一下重重的后背淤青,与从蝴蝶骨斜到后腰的一道崩开的旧伤重叠在一起,在不太亮的晨光下糊成黏腻青红的一片。
几乎在瞬间锖兔就否认了她是来参加最终选拔的可能性,稀血人类带着这样的伤进入藤袭山就是在找死,没有培育师会允许弟子做这样的事。但这个孩子在面对鬼的时候,却切实地表现出了这个年纪少有的素质,锖兔几乎在每一根她用来缠伤口的布条上都闻到了刺鼻的酒味,是最便宜的低等酒混着劣质香料,在她腰间装了小小的一壶。
这个孩子在有意地遮盖她的血味,和伤口上拙劣的草药糊一样,效果微乎其微,但她全都尽力去做了。
“抱歉,你昨晚烧的很厉害,所以我们就擅自用了你的酒。”
哦怪不得头这么晕。
朝日摸了摸腰间,发现那个壶果然空了,她赶紧又摸了一遍自己的刀,再次确认它们还好好地待在背后才松了口气。
“不不不不用道歉,这个反正也不能拿来喝。”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她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朝日,谢谢你们,要不然我可能就死了。”
除却之前碰到的炼狱杏寿郎,这是朝日遇到的少见的有耐心的好人,不仅乐于助人还很好沟通,即使是小孩子的话也会仔细听,可能是因为他们自己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缘故。
“很好听。”富冈义勇赞美道。他认真地看了朝日一会,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有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和她叽里呱啦的声音一起是他昨晚唯一记得的东西,像是冬天落在雪上的阳光,很衬她的名字。
是鬼会非常讨厌的组合。
于是一直到他们走到开满紫色花朵的地方朝日都很高兴。
朝日自从醒过来还没见过这么多花,深深浅浅的紫色从头顶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香得她晕头转向,连带着吹过来的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朝日伸手捞了一朵掉下来的,放在锖兔的发间,一转头就发现富冈义勇在看她。
“……对不起!”她光速收手。
他们一起在这个地方休息了一会,锖兔找了片看起来比较柔软的地方把朝日放下来,然后他让富冈义勇踩着他揪下了超大的一串花,嘴角有一道疤的少年拆了朝日一截布,把这堆花系在了她的刀上。
“这是紫藤花,鬼很讨厌它们,等回去之后装进布包里给你带着,会安全一点。”
朝日盯着花眨了眨眼睛,她听过这个,上次遇到的橙发猎鬼人也说要给她紫藤花,但是还没等他爸的鸟来朝日就没了。
“你们猎鬼人都是什么绝世好人啊呜呜呜!!”她捂住脸。
在两个少年慈爱但不赞同的目光中,朝日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她不想让锖兔再背着她了,毕竟尽管他努力不这么做,他走路还是摇摇晃晃的,说不定也有腿伤。叫做富冈的人以为她是想换人背着,很自然地走过来背对她蹲下,朝日思考了一会,给他也戴了朵花。
锖兔一边向朝日投来严肃的目光,一边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嘴角,朝日觉得他是没看见他自己。
山脚下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这些人一大半表情都有些迷茫,腰间挎刀,肩上还停着鸟,他们前面是两个人和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朝日这才意识到她好像到了什么非同一般的场合。
锖兔看到她这个茫然的样子就什么都懂了,也没有急着去选石头,先给她讲了一下鬼杀队和鬼杀队的最终选拔。
朝日在知道这一座山里原本全是鬼之后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锖兔绝对得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仔细一想如果没有他俩自己也不会被弄来这种鬼地方,这其中的关系太复杂以至于她想了几秒就放弃了思考。
“去选石头吧。”
“哎?”朝日有点惊讶:“我也能选吗?”
“你通过选拔了。”富冈肯定她。
朝日犹豫了一会:“……这个刀铸好了能卖吗?”
“不能。”锖兔投来严厉的目光:“先不说队规,如果被鬼顺着找到了,你怎么办?”
“那我还是不浪费了,我觉得我现在的刀就很好。”朝日摸了摸她的刀,这两把刀一把被她背着,一把被她拿来当拐杖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被拿着的这一把在她讲话的时候微微地热了一下。
而且万一拿了刀就不得不做猎鬼人就糟了,且不说猎鬼人真的是高危职业,在解决这个老被召唤的问题之前,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有固定工作。
锖兔没有再勉强她,但他猜出了朝日现在没有地方可去,邀请她去他和富冈的家里,这两个人很笨拙地讲他们的培育师鳞泷左近次先生有多好,她肯定也会喜欢,朝日本来也不认识这是哪,就算不和他们一起可能也很快会饿死在半路,就跟着他们一起走。
鳞泷先生住在离这里不太远的一座叫狭雾山的山上,他们回去的时候是下午,其余的孩子还在山上,戴着奇怪红面具的老人独自一人站在小路的尽头。
几乎是他的身影一出现在视野里,锖兔和富冈就开始小跑,他们又累又困浑身是伤,朝日被拉着一起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听到这两个总是很严肃的小哥哥压抑在胸膛里的气声。
然后看着他们一把被老人抱住。
“你们两个,”那位鳞泷先生搂着他们的手都在抖,面具下面传来剧烈又克制的哽咽:“活着回来了啊……”
粉发少年又一次露出了那种温柔的表情,他环住老人的背,生疏地拍了拍。
“嗯。”
隔着鳞泷先生天蓝色的外褂锖兔看到朝日。
被他和义勇带回来的孩子浑身缠满了乱七八糟的布条,灰尘,血迹和汗水在她脸上糊成一片。
朝日抓着刀站在一边,茫然地对上他的视线。
然后她被两只手一同抓住,一把扯进了老人敞开的怀抱里。
一直以来朝日脑子里除了类似伏地魔之类毫无用处的鬼东西之外什么记忆都没有,执念只有活着,尽一切努力好好的活着,似乎不这么做她的心脏就要因为太难过而不再跳了,所以即使是这么操蛋这么辛苦的世界,她也努力了。
但是——
在泪水和拥抱的间隙,她看到远方一尘不染的湛蓝天空。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微微地感觉到了一点熟悉。
那是她也曾经拥有过的东西。
————
“嗯?这是杏寿郎的请求吗?”
端坐在廊前的男人有些意外地歪头。
“是的!”橙红发色的少年大声回应道:“请主公帮我问一下!”
鬼杀队现任的当主产屋敷耀哉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这是炼狱杏寿郎自从母亲去世加入鬼杀队以来向他提出的第一个请求。
“误入藤袭山啊……往年也有过这样的孩子,为什么要就近找人代为照顾呢?”他用他一贯和缓而耐心的语调问道。
而橙发少年的脸上却少见地露出了一点困扰的神情:“朝日少女的情况有点特殊,唔……我担心她还没来得及到我这里来,就又不见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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