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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是朝日的敌人。
她哪都不想去了,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上了棵树,哆嗦着把自己抱紧。
平田没有追上来,绪花也没有突然变身成怪物,没人对她有攻击欲望,只有朝日自己在揪自己头发,看到路上的石头都觉得人家要蹦起来打她。
她一个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先后丢了三个同伴,依旧一头雾水。总觉得自己要完蛋了,却从哪里都看不出完蛋的迹象,唯一剩下的理智支撑着她等了十分钟,看没有人要出来,偷偷折回去,在养鸟的棚屋下面找到了她的鎹鸦。
这简直就是回到了现实世界,小女孩抽泣一声,扑过去搂住熟悉的小鸟,拼命蹭她的羽毛,白毛鎹鸦不明所以地看着和富冈出去了一趟就变成这样了的主人,茫然地抬起翅膀拍了拍她脑袋。
朝日珍惜地把小鸟塞进怀里,都不放心她待在自己头顶,就这么揣着蹑手蹑脚地跑出了村子。
她陷入了短暂的茫然,现在该去哪儿呢?也许是大半个晚上的担惊受怕和刚才的死亡飞奔,朝日现在头昏眼花,隐隐还有一点想吐。
现在暂时没什么力气再跑回爱玉了,但也不敢就这么回去平田家,更不想回去那间屋子。
什么生天目,什么不死川,都再见吧!!!
朝日从身上扯了块布下来,把树叶碾碎拧出草汁来,在上面比划了一个“有鬼!!救命!!”塞给鎹鸦,让她飞去带给主公,决定先随便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苟到明天早上。
原本白天是安全期,但现在朝日也不敢确定,这地方像是传统意义上在闹鬼,她现在只想知道如果真的有鬼蹦出来,她的呼吸法还能用吗?
深绿色的汁液氧化之后变成一种难看的褐色,在脏兮兮的布料上面淋淋漓漓地组成几个歪斜的大字,至于主公收到这玩意儿后会不会吓一跳,朝日已经不想去考虑了,她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自己的鎹鸦,自己找了一棵树上去蹲着。
根据朝日的经验,除了山神那种极端情况,在野外还是晚上,树上绝对是最适合躲藏的地方。
鎹鸦飞走了,世界上又只剩下了朝日一个人。
那股巨大的,带着昏沉一样模糊的孤单和恐惧宛如潮水一样卷土重来,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了她,自从膝丸开口说话之后,朝日已经很少再有过这种体会——
?
朝日一个激灵蹦起来,三下五除二把膝丸身上的布条扯下来,把刀拔|出来又塞|回去。她突然意识到膝丸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膝丸?”朝日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她,太刀静静躺在她的膝头,像是任何一把刀具店的普通武器一样。
“膝丸?爷爷??膝丸?!!”小女孩开始惊慌起来,有意识压低的气音里带上一点惊慌失措的哭腔:“你说句话呀!!!”
没有人回答她。
朝日锲而不舍,像个烦人的复读机一样叫了五分钟,沉默下来。半晌,树叶间传来小姑娘充满了凄苦的喃喃声。
“……我要是今天死了,一定是先被吓死的。”
——“噗。”
在许多个拼命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日日夜夜,朝日从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平平淡淡地从漫无边际的漆黑和寂静中蹦出来。
在被整个抱住,头完完全全地埋进什么人如云一样的羽织里时,朝日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这个绒球真软啊。
雪白的衣料冰凉,怀抱却是暖的,轻快而含着笑意的男声贴着朝日的耳朵响起,她的五脏六腑就好像整个顺着引信燃烧起来,最后在脑海里砰地一声炸开。
“……这么害怕吗?那我突然蹦出来,有没有吓到你啊?”
朝日被抱得很紧,但这不妨碍她拼命挣扎也要抬起头。
鹤丸国永从她上面的枝叶中扑下来,肩头还落了一瓣花,白发金眼的神明揽着朝日的肩膀防止她掉下去,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里揉着细碎的暖光,认认真真地倒映出一个满身狼狈,呆若木鸡的朝日。
她实在是太茫然了,与他如出一辙的金瞳可怜兮兮,失焦一样地剧烈闪动着。鹤丸国永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伸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呀主人,我要自我介绍了,你这样我很伤心的。”
青年眨眨眼睛,雪白的睫毛上下碰了碰:“我是平安时代被锻造出来的鹤丸国永,哎,哎哎,哎哎哎,怎么哭了,我不是鹤丸国永也行,别哭呀。别哭了!”
基本上和朝日熟的人都见过朝日嗷嗷哭泣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毕竟她实在是个少见的爱哭孩子,哭起来和鳞泷家一点点大的林太郎一样,惊天动地恨不能在地上打滚。
——但现在,这孩子就这样安静地,大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发的神明,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膝丸从她的手里跌落下去,无声地陷进柔软的落叶里。
“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带着哭腔大声质问道。
付丧神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震惊得似乎浑身都僵硬了一瞬间,然后朝日再次被抱住了,没有让她看见眼里又高兴又难过的复杂神情,轻柔而湿润的吐息拂在她侧脸上,破罐子破摔一样叹气:“唉,你怎么这都能想起来啊。”
朝日被抱得动弹不得,拼命蹬腿儿打他。
“哎哎祖宗,别乱动啊,你这样我保持不了平衡,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呃”
掉下去了。
两个人摔成一团滚在地上,谁也没松开谁,源氏的重宝硌在鹤丸国永腰上,白发付丧神眨了眨眼睛,飞快出手把他扔到一边去。
朝日被眼泪糊得什么都看不见,视野里只有青年眼睛里细碎的金光,纤细又冰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脸颊轻柔地摩挲着,给她把脸上的土一点一点擦掉,一边擦一边笑眯眯地感叹:“真像我。”
朝日一言不发地抓住鹤丸国永停在她脸上的手,顺着袖子摸进去,一路沿着他细得过分的手腕,小臂,贴住付丧神内里带着温度的薄薄皮肤。
这让她找回了一点真实感。
“哇。”鹤丸国永眨眨眼睛:“源朝阳,你还小呢。”
朝日没搭理他,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的终点。
她还有很多事没有想起来,鬼杀队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情况还是令人摸不到头脑,在见到他之前朝日有很多事要做,但见到他之后,她就没有任何事要做了。
女孩安静地闭上眼睛,泪痕还留在脸上。
她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的很长时间里,她白发的刀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呼吸声微不可闻。外表像是个少年的付丧神一言不发,拼命抑制着嘴角的笑容,亮晶晶的金瞳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要不就这么神隐了吧?”
“唉,要是能神隐了该有多好。”
……
朝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房屋木头做成的天花板。身上盖着被子,手被紧紧握住,一个白绒绒的脑袋压在她的被子上。
是真的啊。她开始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熹微的晨光照进屋子,这个人干净得纤尘不染,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在闪闪发光。
朝日从他的眉毛看到嘴唇,然后那双合着的眼睛突然一下子睁开:“rua!!!”
朝日歪了歪头,神明脸上的表情从得意洋洋暂停下来,缓慢地变成郁闷和挫败。
鹤丸国永叹气:“源朝阳,你长大了。”
“你昨晚还说我小呢,屋子哪来的?”
“啊,这个,”青年又开始得意起来:“我就随便敲了一户人家的门,他们就把草棚借给我了!”
朝日环顾四周,发现她真的在一个草棚里。
草棚里的神明对着朝日傻笑,表情和他以前给她开家长会,和她一起被欺负她的老师骂了,当堂把那老师怼了一个狗血淋头,然后拽着她飞奔出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冲她眨眼的神情一模一样。
当时一点点大的源朝阳皱着眉头,忧愁得像个老太太,竟然破天荒地说出了一长句话:“明天我回去上学,会不会社会性死亡?”
鹤丸国永笑得腰弯下去:“哈哈哈哈哈哈,你会的词还挺多!”
“放心吧,”他眨眼:“不会让你社会性死亡的,明天鹤鹤给你换学校。”
噫,自己叫自己鹤鹤,恶心。小女孩有点嫌弃地想。
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拽住了青年的衣角:“鹤鹤。”
“哎!”
“我不想上学了。”总是这样被刁难的话,也会给你添很多麻烦吧?
“……那不行,你们这里话怎么说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可不想等你那么大了,还得出去打工养你。”
小女孩无语:“你放心,等我长大了,我就打工养你。”
等我长大了,我就来保护你。
膝丸被他顺手捎回来了,朝日搭上腰间的刀,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气,再来十个松前绪花也不怕:“我们出去看看。”
“行啊。”付丧神拉开门,对上一双雾蓝的眼睛。
富冈义勇站在门外,维持着一个敲门的姿势,惊讶地看进来。
“朝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我写的时候无比幸福和快乐,写完觉得我写的这是什么垃圾,配不上我鹤一分一毫的可爱。
这个副本两章之内就完了,然后我们就去找主公过年了。
我家旁边单元地下室一只大花猫生了小猫,但是流浪猫奶孩子又吃不饱,我妈也不给养,我就买了袋猫粮,但是每次去,都赶不上大猫在的时候,只能心酸地放下就走,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
今天本来应该比较早的,但是突然被拉出去吃饭了,如果有被迫熬夜的朋友我道歉。
感谢朋友们的捧场整活分析和营养液!我永远喜欢你们——!我们周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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