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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昏黄烛火下,女人的面容朦朦胧胧的瞧不真切,她纤细嫩白的藕臂堪堪环住男人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转了几个圈后钻入心底,轻轻抚过五脏六腑,带来阵阵战栗。

她的身子很软,黏在身上就跟蚕丝锦被一般,丝.滑.细.腻,比身子更软的是她娇娇软儒的嗓音,附在他耳畔一声一声的唤:

将军……

他想伸手,却怕手掌上粗粗厚厚的老茧硌疼她,然实在心痒难耐,谷欠火灼烧,气血翻涌。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如何碰不得?

只要轻一点,他会轻轻的,不弄疼她。

旭日东升,稀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男人古铜色的肌肤上,额间热汗染了金色光泽,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下。

大将军猛地睁开眼,身上空空如也,身侧亦是。

他头疼的坐起身,眼帘微垂,视线落在常年握剑执枪的双手上,绵柔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

自从这几日与那小女人挨得近了几回,又得了她几回笑脸,他便夜夜做这样的春.梦,所有缠.绵悱恻,怕只是他不可告人的念想。

越念就越想。

如今这个女人换了法子来撩.拨,迟早有一天,他要克制不住自己。

宇文寂起身换好官服,又等了一会,直到外头传来老黑的声音:“将军,您起身了吗?”

他这才回神,匆匆就着昨夜的毛巾抹擦两下,面色如常的出门,吩咐老黑道:“今日下朝后叫几位参将副将来府上一聚,有家眷的带家眷,且说我有要事相商。”

老黑诧异应下,他们将军要议事从来都是去军营的,更别说要下属带家眷上门,当真是几年来头一遭的稀罕事。

于是午时过后,良宵提着食盒正要往书房去,刚出遥竺院院门就见大将军行至跟前,看透一切的目光精准落在她手上。

良宵下意识的将食盒往身后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正要去找你。”

宇文寂同她走回去,不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叫她这般惦记,眉头时松时紧,待进了屋子坐下才道:“我今日叫了几位副将来,都带了家眷。”

“还有呢?”这话像是只说了半截,不料久久没有后话,良宵不由得问出口,“是要我招待她们还是怎的?”

宇文寂没说话,他这一默,叫良宵没来由的紧张,背脊挺得直溜溜的,总觉着将军要交给她极重要的差事。

“她们招待你。”

闻言,良宵一愣,还想再问个清楚,然而将军已经起身了,她也跟着站起来,十分善解人意道:“将军先去忙,良宵会好生招待她们,断不会失了将军府的礼数。”

宇文寂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到底是事事出乎意料,他再冷静自持,也要被这样的温顺柔和的小人儿击垮。

始终维持着一贯作风的将军大人脸色未变,面部表情控制得极好,只有那双古潭般深邃的眸子透出点点灼人心房的炙热亮光。

临走前,他不放心的问:“方才你寻我何事?”

良宵摇头,“没什么大事。”

没有大事便是小事,于是大将军说:“晚上我过来一趟。”

哪怕是小事,他也是万分上心,不忍她再跑一趟。

当初她闹得凶,洞房花烛夜不欢而散,原本的新房合欢居就空置了下来,这一年里,他住了东南方向的书房,又叫人在西南方向修缮出遥竺院,两处隔得远,为的就是她不想瞧见他。

良宵自是点头应好,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提着那食盒不曾放下,见将军的眼神有意无意的落在食盒上面,说了要走又迟迟不走,她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是做硬了的糕点,”说着,她将食盒递了过去,“要是咔喉的话,可配温茶。”

宇文寂伸手接过,大掌触及那只极快收回的细白小手时,心下一阵战栗。

他想起那日,这女人整个都在他怀里,又软又香,叫人恨不得揉碎了吞入腹中,眼眸黯了黯,他接稳食盒的手柄后极快的收回手,阔步出了门。

在良宵瞧不见的地方,将军眉眼温和,唇角牵出抹浅笑,就连步子也比往常快了许多,虽知她话里并无其他意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莫名的期待晚上。

午后三刻,小满来说府上来了好些人,男的都去了后院露天沙场议事,女眷暂时安排在花厅。

良宵赶紧装扮一新,叫丫鬟领那些夫人来遥竺院,吩咐东厨传上茶水小食。

一下子,七八个夫人蜂拥而进,院子热闹得跟个鸟窝似的,武将的夫人们竟个个能说会道,话也好听。

良宵置身其中,纵使不说话也觉得心情开阔许多,恍然明白将军这是叫人来给她解闷的,想起那张冷沉的脸,心里暖融融的。

大家天南地北的聊着,好不热闹,其中有位程夫人口舌尤其了得,与那说书的有一拼,性格直爽,快言快语,十分好相处,听说是程副将程鹏的妻室,年且二十。

待男人们议事结束,已是夜幕降临。

将军府门口,马车一辆辆的离开,良宵尤其与程夫人说得来,相互道别都说回见。

马车上。

程夫人不禁问:“大将军寻你们去,可是要打仗?”

程副将摆手,“现在国|家太平安定,哪有仗打,不过是商议秋季招募士兵之事,说来也怪,这事早早就安排好了的,大将军又说一回,莫不是其中有别的缘故?”

“你管那么多作甚,没有仗打便是极好的。”

“倒也是,”程副将笑笑,又问:“今日瞧见将军夫人没有,可见她欺负谁了?”

程夫人怪异的瞥他一眼,之前倒是听过这位夫人的闲话,今日一瞧,分明和和善善的,大方得体,多水灵一姑娘,说话娇娇的惹人怜惜,哪有传闻那样跋扈嚣张?

程副将又问:“到底欺负了没有?”

“欺负你个鬼!”

那倒是怪了,程鹏寻思着,往常议事也不见大将军特意交代领婆娘来,回头一想,又觉得哪那都怪。

另一边,良宵送走客人才缓步往遥竺院走,小满在一旁给她打灯笼,想起夫人除了几个少时好友,从不轻易与人相交,不免多想了些,仔细掂量措辞后才道:“夫人,奴婢瞧着这些夫人多是有意奉承迎合您,只怕没几个是真心的。”

良宵轻叹一声,热闹过后她何尝不知晓,大将军是武将之首,手持虎符,位高权重,谁不想来露个脸,不然以她这一年来的胡乱作为,头顶着那样坏的名声,怕是正经世家都不屑与她来往。

这年的将军府如日中天,大将军是朝中一等一的臣子。

可她记得,不出两年,将军府便要走下坡路了。前世落罪是其他权臣的手笔亦未可知,权势地位都是惹人嫉妒的存在。

现在国|家逐渐安定下来,边境和平,虽是好事,却也有不利,没有仗打,将军却手握兵权,于大晋江山多少是个威胁,日子久了,保不齐皇帝起疑心,

宇文家世代皆为将才,自大晋建朝以来,立下赫赫战功,声名远扬,却也因战争折损尽数壮年子孙,到宇文寂这一代,宇文家已然人丁单薄,唯一剩下的嫡系亲族就是远在边塞担任守城将军的宇文忠,宇文寂的二叔。

皇亲贵胄大家世族总是盘根错节的,相互帮衬着才能长久,将军府虽强盛,可全靠将军一人支撑,要寻长远之计,需得有牢靠的人脉才行。

良宵还记得,现今的朝廷是文武齐平,可越往后武官的地位便越往下降,最后反而是那些不起眼的文官,一个个势如破竹,为国家安定献言几句便颇得皇上厚爱。

若不是将军不顾安危冲锋陷阵,大胜敌军,哪来这安生日子过?凭什么他们随便几句话就要盖过将军的功劳?

大势所趋,纵然她重生回来知晓这些,却也改变不了外在,如今之计唯有笼络人心,稳固地位。

“待会叫小圆来一趟吧。”

主仆俩回到遥竺院,小满立即叫了小圆来。

良宵先喝了口茶,面色沉重。

小圆的眼珠子圆溜溜的转,瞧瞧小满又瞧瞧主子,想起今日来的那拨妇人,当即上前给良宵捏肩膀捶背,“那些夫人说话没个轻重,又粗鲁又低下,污了您的耳,大将军也真是的,明知夫人不喜欢还要叫人来!”

良宵冷笑一声,没认可也没反对,不徐不急提起夜明珠来:“明日你去找几个掘土师傅来,我要看看这底下到底有没有夜明珠。”

小圆惊喜得不敢相信,她念叨了好几天都不见有动静,原以为夫人对这没兴趣,哪知道银子来了挡都挡不住。

小圆与胡氏的交易便是办成一件事便有两锭银子。

眼看又要办成一件事了,小圆沾沾自喜又忍不住嘀咕:“奴婢瞧您这几日像变了个样,原来还忧心夫人是被大将军威胁了呢,现在这日子过得多憋屈,奴婢都为您不值!”

“我怎会被他威胁?”良宵不紧不慢道,“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小圆原先还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大夫人,她比谁都知道夫人的性子,自己也不敢信夫人会大变样,早有这样的猜测,如今听夫人亲口说起,她就彻底放心了。

廊屋檐外,脸色铁青的男人负手立在窗边,周身冷寂,双脚生了根般的嵌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就是他期冀了一下午的晚上。

这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女人。

好一句“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当真是求而不得,得而是假。

这个小东西就是个没心没肝的。

亏他以为这几日下来以为她是真心真意的。

那个在意他,会扑到他怀里求饶、会在夜里捞簪子、会带食盒去书房等他的女人,竟是装装样子?

往常没有得过她的好,不知那种由内而外的喜悦满足,便没有多少贪心渴求,如今得到了,食骨知味,又猛地被告知全是镜花水月全是哄骗他的,他怎能接受?

这个女人就是哄骗他的,也要哄一辈子骗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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