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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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应酬之前张静书特意了解了一下盛庭的基本信息，得知这家商务酒店跟盛隆商城、盛舟物流、盛通客运都属于一个集团，不只是沈城，在全国业务覆盖都很广，盛庭开业不久，各部门要员都是从北京总部直接调来的，刘姐跟对方负责人应酬了几次，说对方无意间透露出酒店经营一旦上了正轨，元老们会有一部分回归总部，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留给培养出来的新人，这也意味着学校一旦跟盛庭签订实习生合作项目，院里的学生只要肯努力，实习期结束后能被盛庭留下，几年后盛庭未必不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到时学生成了有实权的前辈，院里每年再选择部分优秀学生送去实习，形成良性循环，这样一来，财管院学生的就业率、就业质量都会有很大提升，对学校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也难怪主任盯盛庭就跟饿狼盯肉似的。

“张老师，我们先下楼了，在车上等你。”

张静书等几个女同事都离开后在办公室里检查了一圈，确定没什么安全隐患才锁门离开。

楼下的通勤车早就停好，除了财管院的老师，陆续还有外语院的老师赶过来坐车，原本在车上聊天的老师们远远看见张静书下来，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停了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张静书，夕阳把来人的头发染成栗色，额前贴服的碎发仿佛闪着金光，面目俊朗的男人身着禁欲又雅痞的西装款款而来，直到他上车坐下，有些老师才回过神，偷偷呼出不知不觉间憋着的一口气，有反应慢的老师这才想起，周老师也在车上，这下可热闹了。

周老师便是前段时间追张静书追的紧的外语院老师，这场倒追戏码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的悄无声息，到现在大家都没弄明白信心满满的周老师为什么半路偃旗息鼓，不过打算看热闹的人注定要失望了，周老师压根不像以前那样热情，既没有主动上前搭话，也没有偷偷摸摸瞄张静书的座位，二人除了一开始上车时点头打了声招呼，全程并无其它交流。

学校的大巴车在诡异又热烈的气氛中驶向市中心，半个小时后终于在盛庭酒店的门前停下，老师们陆续下车，由盛庭的工作人员直接带进了酒店的中餐厅包厢，两个院的主任比老师们早到一步，看起来和盛庭方面的负责人相谈颇欢。

“时间还早，把菜上了吧，”盛庭人事部的主管招呼众人，“各位老师累了一天，咱们先吃饭。”

饭局几乎都是这个流程，边吃边喝，边喝边聊，聊着聊着事也就成了，财管院和外语院的主任不觉有异，跟盛庭的人一起安排老师们坐下，排座的时候两个主任似有默契一般，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都是酒量比男人还深的女老师，张静书那点量，直接被排在了另一桌。

盛庭方面一共来了十多个人，其中就有三个部门的主管，除了人事部还有财务部和前厅部，作为和学校实习生直接接轨的部门，他们对这次合作也比较重视。

盛庭财务部的主管是位40多岁的女士，对这样的应酬一向不假以辞色，进门后眉头一直皱着，在双方负责人互相介绍过后才有松开的迹象，她不动声色的扫了几眼一身职业装的财管院老师们，朝身边的同事暗暗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盛庭因为人数不占优势被一群娘子军灌的够呛，人事部的主管借口去卫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急得差点跳脚。

“喂？总经理到底什么时候来？你再去帮我打听打听，我这边实在撑不住了！就没见过这阵仗！40多个老师啊！真搞不懂干嘛让他们全来!我都喝了两个小时了！再拖下去就要命了！”

“啊？男老师？有啊，来了几个……张？好像来了，对！有个姓张的！好好好，我等着。”

不只盛庭这边叫苦，两个主任这会儿心里也嘀咕，说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了？话题根本就不往正事上靠，还有盛庭的总经理，不是说今天会出面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莫非这事有变动？

张静书也难以免俗的喝了几杯，隐隐觉得这顿饭吃的有点久，现在是八点一刻，合同还没签，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这么多喝了酒的同事，还以女士居多，打车有危险，肯定还得坐学校的通勤车回家，40多人，没一个多小时根本送不完。

就在张静书神游物外之际，包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几个人绕过屏风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面目刚毅，才一露面盛庭的几个人就站了起来，两个主任也热情的上前握手，张静书抬眼看去，只觉来人似曾相识，轮廓异常熟悉，愣神之际那人居然拐了个弯，笑着朝他这桌走了过来，张静书眼皮一跳，耳边隐约传来同事们起身打招呼的声音，似乎在叫“蒋总”。

蒋……总？只一瞬间，张静心神俱震，来人却已在他座位边站定。

“是你？张静书，好久不见！”

竟然是蒋旭！

张静书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被蒋旭从位子上一把拉起，被迫接受了对方热情的拥抱，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众人皆露出吃惊的神色，齐刷刷地看向二人，财管院的高主任却是先惊后喜。

“蒋总这是……认识咱们张老师？”高主任忙问：“二位是……？”语气里的欣喜简直要藏不住了。

“我们俩是高中同学，”蒋旭为众人解了惑，他放开僵住的张静书，笑着道：“有十年了吧？咱们十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张静书沉默不语，错开蒋旭的目光微微颔首，看样子似乎还在震惊之中。

关键时候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说!高主任有些不满，赶紧上来打圆场，“哈哈，原来如此！这事巧的，张老师，跟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不得喝一杯啊？”说着主动给张静书的杯里续满酒，嘴上不忘劝道：“来来，两个老同学喝一杯，难得有这么个缘分。”

张静书佯装镇定，他接过高主任送上的杯子朝蒋旭抬了抬，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道：“蒋总，我敬你一杯。”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高主任在一边简直想给张静书跪下了，见过不会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多说几句客套话能死啊？能死啊！

好在蒋旭不介意，他拿起桌子上的酒瓶，重新把张静书手里的杯子倒满，然后直接抢了过来，也是一饮而尽，说：“没想到在这碰上你了，挺意外的，我们进去聊聊？”说完，手指了指一旁的隔间。

高主任看了眼木头人似的张静书，赔笑道：“咱们张老师不是常喝酒的人，今天晚上喝了几杯，现在反应有点慢，蒋总您多担待点，正好，让张老师进去歇会儿，喝杯茶醒醒酒，二位也叙叙旧。”说完，趁蒋旭转身的时候偷偷推了张静书一把，张静书看了眼满脸喜色的高主任，面无表情地跟了过去。

两人在隔间坐定，一道珠帘隔绝了众人的视线，却隔绝不了众人的好奇心，蒋旭亲自动手给张静书泡了杯茶，看张静书伸手接了过去才开口：“都十年了，感觉你变化挺大的，又觉得你没怎么变，你在大学里当老师？挺好，挺适合你的。”

张静书低头看着茶水，点点头，没有接话。

蒋旭又道：“你一直在沈城工作？以前咱怎么没碰上呢？我来这边出差都快半年了，也是，你是老师，除了学校就是家里，确实没什么机会偶遇，咱们今天能碰上真是缘分。”

张静书无法顺着蒋旭的话题继续，只得避重就轻道：“我是去年才来沈城的，时间也不算久。”

不料蒋旭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结婚了吗？还是单身？”

如果两人真的是老同学，这种问题当然不算什么，可惜他们不只是“老同学”，换成“老情人”这仨字才比较恰当，张静书端茶的姿势不变，适才有所缓和的面色却冷了下来，他轻轻把茶杯放在茶几上，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起身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蒋旭不动声色地盯着张静书疾步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被几句话就问的落荒而逃，张静书都觉得自己可笑，可那地方他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态度面对蒋旭，明明他没做错任何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要怕？

张静书在洗手台前愣愣地冲着手，和蒋旭多年后的重逢并没有带来惊喜，更多的是惊吓，直到现在张静书才愿意承认，蒋旭当年的不告而别，他其实是伤了心的，那时他不过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不但要面对学业压力，还要面对生活上的压力，可真正让他感到身心疲惫的，却是蒋旭这个性向启蒙者，蒋旭来的突然走的潇洒，根本不会想到当时的张静书有多迷茫多害怕。

“你不高兴，为什么？”

门口的人朝张静书一步步走来，重复问道：“你见到我并不高兴，为什么？静书，我们十年没见了，今天能见到你我是真的很高兴，我们当年明明……明明很要好，你都忘了吗？”

要好？张静书苦笑，收拾好情绪才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蒋旭，道:“太久了，很多事我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今天也是过了好一阵才认出你，能遇见老同学我挺高兴的。”

“静书，我不想看你跟我客套。”蒋旭缓缓走到张静书身侧，两人挨的极近，几乎没有空隙，“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同学，你知道的，所以今天你也不是我的老同学，那只是场面话，我以为你会懂。”

懂不懂已经不重要了，张静书并不打算聊这个话题，而是道：“我们一定要在卫生间里叙旧？”说罢转身离开,不让自己跟蒋旭有独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