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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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黝`黑的铁匠大概三十多岁，身材壮硕得像一头小狗熊，接过信件以后爽朗地冲穆宁笑：“谢谢你来帮我们！村里现在急需人手，赶紧去那边挑一件趁手的工具吧，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烟熏火燎过的矮墙边摆放了许多铁器，不少难民都远远看着这些铁器发愣，但铁匠不允许他们靠近这边，他们也没钱买铁器。

【铁质伐木斧！灰色品质，生铁打造的斧头，伐木专用，可以作为武器，攻击速度慢。】

【铁质小刀！灰色品质，生铁打造的锋利小刀，可以防身或用来分割材料。】

【铁镐！灰色品质，生铁打造的木柄铁镐，挖矿专用，可以当双手武器使用。】

【铁针！灰色品质，生铁打造的细针，缝纫专用。】

【铁镰！灰色品质，生铁打造的镰刀，收割植物专用。】

这里几乎所有铁器都能够当做武器使用，但也因为虚拟荣光的体系，武器数值并不显现出来，只靠外观很难判断价值。

穆宁跟自己两个侍从一样都在降临初始就配备了钢剑，钢剑虽然是灰色品质，但比起普通灰色品质的新手木武器和铁武器好了不止一截，他并不打算用铁匠提供的工具出去狩猎，所以选择了铁镐。

村里现在需要建造大量房屋安置难民，他自己也有让侍从学习采矿来赚取启动资金的想法，铁镐刚好适合他。

穆宁捡起一把灰色品阶铁镐在手里掂了掂，感觉手`感还行，跟铁匠打了招呼。

铁匠很满意穆宁选择铁镐，铁镐可以采石挖矿，他说村里需要大量石料和矿石建造房屋铸造工具，不过那些都能缓缓，眼下当务之急是让所有青壮都出村狩猎，难民太多了，食物紧缺得厉害，他希望穆宁能先像其他人一样出村找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动物杀掉带回来，解村里饥荒的燃眉之急。

兔子属于白树村外最低级的新手怪，正常情况下平民降临者杀起来几乎没任何难度，然而难民们属性是如此低下，再加上缺衣少食身体虚弱，几乎被兔子蹬两三下就得躺倒咽气，想让他们出村找食物好比天方夜谭。

看这十万火急的阵势，穆宁也不敢浪费时间，出铁匠铺看到两个侍从已经将整理好的马车先寄放到了村口驿站，赶紧招手叫上两大侍从一起出村狩猎。

“吾主，我和绿华就能完成狩猎，您不必亲自动手！”看到穆宁从腰间拔`出钢剑，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进言。

“……也好。”看到两个侍从很坚持，穆宁将钢剑又收回剑鞘。

《虚拟荣光》中的生物与其说比早先网络游戏更加拟真，倒不如说是“贴近现实”，就像现实世界一样，动物们几乎不会扎堆抱团机械地坐地等死，它们只在某些适宜居住和活动的环境中`出没，分布相对比较松散，并不好找。

两位白色品阶侍从在草丛中四处张望，花费一小会儿才发现了微微抖动的长草，轻手轻脚过去，一只肥硕的灰兔正津津有味地埋头吃嫩草，太过专注，甚至没注意到越来越近的捕猎者。

灰名动物普遍比灰色品阶人形生物更加蠢笨，这只人畜无害的兔子并不例外，直到绿华一记劈砍斩在它毛茸茸的背部，埋头吃草的兔子才愕然抬起头，抽`搐着翻倒在草丛里。

绿华的力量跟标准成年人相同，一剑几乎将兔子砍成两半，血的铁锈味和内脏的腥臭味散发开来。

老太太一声不吭上去收拾猎物，把兔尸提在手中，年轻的男孩继续拎着钢剑往其他地方走。穆宁从未有过侍从，现在的感觉很奇妙，他就坐在树荫底下看一老一少在大`片绿草里忙碌，兔血引来一只大胆的黄狗，两个侍从提剑跟黄狗奋起撕斗，穆宁低着脑袋数老树桩上的年轮，恍惚中有置身事外的感觉。

两位侍从很快就完成了任务，红云老太太两手各拎了至少十只兔子，少年绿华一手拎着几只兔子，另一侧肩膀上还扛了条健壮的黄狗，狗身上未凝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上衣，但他也不嫌弃，只是过来的时候有意识离穆宁一段距离站住，大概是不想让穆宁沾到污血。

“干得不错！”穆宁点点头，伸着懒腰从树桩上起身往村里走。

“你衣服上有蚂蚁！”扛着猎物的绿华看到穆宁袍子上有小蚂蚁在爬，出声提醒，红云想伸手清理，无奈两只手都提满了兔子耳朵，根本没有办法，急得要把猎物往地上放。

穆宁笑笑，伸手拍掉衣摆上的小东西，大步往前走，两个侍从紧跟在后。

时间尚早，村子里的凉棚已经搭得七七八八，一个个简陋的桌椅已经被摆放好，许多饥饿的难民都挤在凉棚里等着领食物，但多数人带回的猎物有限，每次带回几只兔子和山鸡在几百张饥饿的嘴面前如杯水车薪，大锅里舀出的汤只比清水`多几滴油花，旅馆的npc和帮厨的‘玩家’们几乎要累晕吐，但吃的还是不够。

“烤兔肉，烤兔肉！一只香喷喷的烤兔五十块现实币！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烤山鸡！烤山鸡啦！现实币交易，实惠划算，量大从优！助你早日摆脱难民阶级！”

……

广场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并不是有能力的玩家们打不回来猎物，而是他们发现了巨大的商机，与其几乎是义务劳动般把猎物交给旅馆厨房，为什么不自己稍微处理处理卖给那些快要饿死的‘玩家’呢？

他们在游戏里是难民没有错，但在游戏外可绝对不穷——不是所有人都有几十万买游戏舱。

救济凉棚里上缴的猎物分量有限，许多玩家没等排到自己就饿得头晕眼花，迫于无奈去卖烤肉的摊位上高价买食物果腹，粗糙烤肉摊位的生意兴隆`起来，原本愿意上缴猎物的平民玩家们也越来越觉得不划算，打猎回来以后跑到凉棚附近想办法生起一堆火，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烤肉的技术，木棍插上猎物稀里糊涂一顿烤，味道好不好没法说，但能吊命，你爱买不买。

穆宁和两个侍从带回海量猎物进村时吸引了许多目光，有贪婪也有艳羡，那样多猎物在这个饥饿的小村里意味着无限商机，玩家们几乎是像是闻到血腥的苍蝇一样围拢到绿华和红云身边：“哥们，兔子卖么？一只十人民币，现场转账！”

“别听他的，我出三百港币一只，先生的狗怎么卖？一千港币卖我好吗？”

“哥们，兔子卖我！我学厨师的，烤肉手艺最好，烤完兔子卖掉跟你对半分！”

聚拢过来的不光有衣衫相对整洁的平民玩家，也有衣衫褴褛的难民玩家，他们是先吃饱的一批人，现在有点力气，也靠着活泛的心思运动起来。

外出狩猎难度大，但围着火堆烤烤肉、做做二道贩子又不用多少力气，也算是条出路。

“走开，不要挡我们的路！”扛着狗尸的绿华呵斥着围堵的玩家们，他身上还沾着血渍，冷漠的表情让不少玩家都连连后退。

两个侍从按穆宁指示将所有猎物都交进了旅店凉棚的厨房，不少人都大骂他俩是‘sob’【1】，也有人说他们肯定是npc，玩家不该那么不识相的。

相比起两个侍从，两手空空的穆宁自己倒格外轻松，他没想到原本救济灾民的新手活动硬是让‘玩家’们搞成了市场经济，自己两个侍从带回来的猎物不少，但能起的作用有限，越来越多玩家已经认命般以虚拟世界外现实币交易来购买食物，大概他们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也是，如果没有当初雄心万丈选择赌战，现在又怎么会虎落平阳，含泪嚼这带毛焦肉呢？

好在难民玩家们不会一直这样苦下去，村子里各种生产工作已经开始招募人手，难民们虽然没法立刻出去狩猎，但靠一门手艺先积累点资金、经验，再提高些身体素质就会让处境有很大改观，如果攒够钱，落户在本村，很快就跟那些平民玩家没什么两样了。

村里上缴猎物跟‘志愿者献爱心’一个尿性，得到的基本仅限精神层次鼓励和赞扬，穆宁两个侍从的兔子和黄狗在广场上找堆火烤烤随便卖出好几百块钱，但交给旅店只得到二十铜币和部分白树村民的好感，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比例，也不怪玩家们不愿上缴猎物给村里。

穆宁想，假如换个慷慨点的村子，给玩家们稍微实惠点的报酬，难民救济未必会走到这一步，他开始庆幸自己只是一个路过白树村的旅者，不会跟这小村有过多瓜葛。

铁匠预先给过穆宁一把铁镐，穆宁把铁镐交给了侍从绿华，他之前已经有过将铁镐好好利用的打算，只不过两个侍从带猎物弄得满身血渍，还需要休整一番才能继续活动。

看村里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脸灰土的玩家就知道他们还不知道旅店的作用，大多数玩家现在是真穷，但未必穷到连旅店都住不起。他们大概只是觉得不值得花五枚辛辛苦苦赚来的铜子去旅店，就不知道他们下线以后身体露宿街头，醒来发现藏在怀子里的铜币已经被其他难民摸走，甚至连辛苦做任务得来的布鞋也被脱掉时是什么感受。

【注解1】sob：sonofbeach的缩写，意为‘沙滩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