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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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力界中原本的秩序和平静早已经被破坏，在这一片角落中浓密的各色光尘纠集在一起，数不清的光点像扑火的飞蛾般飞入光雾中，无头苍蝇似乱转，每当有倒霉鬼碰触到最底部的灿烂核心，核心都发出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浓密光雾范围内所有光点都被震成粉末。

“这他妈也是……”穆宁身上数不清的色彩混合起来已经接近白色，他现在就如同荒原上空一颗明亮的新星，然而他毕竟不是正宗魔法生物，就如建造在流沙和盐粒上的城堡，再宏伟也会有倒灶的一秒，他能感觉到自己不稳定的躯体的崩解正在加剧，所以慌慌张张进入冥想，在浓郁如水的混乱光尘里试图重塑自己的源力光点。

沾染满各色光尘的残破基座大口大口吞咽着发白的浓稠光雾，它虚假的生命绽放着炫目的光彩，它凝聚成一枚圆`鼓`鼓的炫彩光球，慢吞吞想要起飞，却根本无法成功。源力界的规则早已经堵死了这样的捷径，绚烂耀眼的光球垂头丧气地重新伏在地面，从里面缓缓脱离出一小小白炽光点，轻飘飘离开地面，飞向空中，与此同时，周围各色光尘受小小光点引动，自发聚集成一条细细的混沌彩色光带拖在后头，追随光点运动的轨迹。

“这是……”穆宁傻呵呵感受着自己的源力核，从外观上看很像最最烂大街的无属性源力核，然而实质上却是全系源力核的集合体，万万没想到传说中的‘乞讨式冥想’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自己拥有了上辈子魔法师们公认最不可能完成的奇迹，说出去恐怕其他人都不会相信。

已经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穆宁也不再死撑，大风中他的身体向断线的风筝般向地面坠落，同时裂解成大蓬耀目的光点，就像一枚流光溢彩的陨星。

牵着小红马的绿华远远就看到了荒原上空坠落的陨星，哀伤充满胸膛，他咬着牙加紧赶路。

昏迷中的红云泪流满面，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一脸虚弱的穆宁。拥有固定居所并确定落户的降临者死亡以后虽然能够在居所中复活，但一切素质都会受到不同程度削减。第一次死亡，穆宁的身体素质和魔法亲和都下降了近五分之一。

穆宁已经仔细检查过自己的状态，源力界之前升空的白炽光点虽然缩小了不少，但依旧比最初金色光点要微微大出一圈，色彩也更加明亮，只不过穆宁明白这玩意根本不能见光，保险起见，他最好重新弄颗雷属性源力核出来作掩护，谨防穿帮以后被求知欲旺`盛的存在抓起来研究。

穆宁对草药学的理解并不透彻，但以前新手时期调制最基本伤药和恢复剂的手艺还没落下，他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些技巧竟然还有再次派上用场的一天。荒原草甸上植物资源相当丰富，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穆宁就找到了需要的各种药草，回屋子重新升起篝火熬制一番，端到布丁猫和老太太手里。

布丁猫捏鼻子喝下红褐色的粘`稠汤剂，身上原本不算严重的内伤很快就好了七七八八，老太太受伤也并不严重，看情况再调养一两天也能下地活动。

外面轻声呼喝和马打响鼻的声音由远而近，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绿华将背上的大背包放到屋外推门进来，眼中充满关切。

“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过去了，我没事。”穆宁招手让绿华进来坐，扒在门框的男孩迟疑了下：“我先把小红红身上的东西卸下来。”他今天带回的东西相当多，小红红本来就被压得够呛，再加上刚才匆忙赶路，嘴角都是粘`稠的白沫。

穆宁和布丁猫出外面帮手，瘦弱的小红马背上至少挂了七八个大包袱，像是高高垒起的小山，小马驹可怜兮兮地看着周围的人，湿漉漉的大眼睛像会说话。

“辛苦了小家伙。”布丁猫拍拍小红马的脖子，小红马亲昵地蹭蹭布丁猫。

这一回绿华带回了穆宁所需要的大部分东西，最为有用的是三枚五格腰包，每一枚腰包里都装了足足一百单位煤炭，一单位煤炭重一公斤多些，如果没有这些腰包，半吨多沉重的煤炭根本带不回来。

绿华带回来的东西绝不仅限于煤炭，在他日志上长长的购物清单里还有许许多多他之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一个个大包袱被堆放在木屋里，绿华讲自己一路上看见和听见的，穆宁则乐呵呵翻捡他带回的货物。

刘哲被安全送到了红树村，那是个海滨红树林中的小渔村，多数人以捕鱼为生，绿华在买了几罐特产海盐和咸鱼回来。离开红树村以后他乘坐坐马车去了附近最大的镇子‘群树镇’，绿华说群树镇是繁华而漂亮的镇子，长街上各色商店都有，想买的东西都能买到，他还见到许许多多从来没有见过的有趣东西。

虽然初次去镇里人生地不熟，但绿华还是买到了穆宁需要的腰包和煤炭，他甚至成功找到了药材店，在那里买到了蜥蜴皮、磷粉和羊头骨之类穆宁要的古怪材料，逛完药材店后他还去了生产职业公会，按穆宁的指示去找了实验室里的佝偻老头，从他那里了解到了‘生命工程学’，也买到了最基本的配方、工具和药剂。

买办完所有繁杂的东西，绿华最后去了一趟圣所，捐献一枚银币并受到修道士的祝福后，他得以带着一枚安尔乐教派圣徽离开。

红云老太太从绿华手中接过圣徽的时候非常高兴，有了这枚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小小徽记，她不但在冥想时更容易进入状态，也能在访问安尔乐教派其他神龛和圣所时获得认同并得益更多。

绿华口中的圣所宁静而庄严，但他捐款后没有牧师向他展示‘神奇的光’，只是修道士们感激的话语跟祝福而已。穆宁也不意外，真正掌握圣力的牧师大都集中在市级和行省枢区，传教士更要马不停蹄传福音广占地盘发展信徒，再加上镇级圣所里稍微能接触圣力门槛的修道士又很快上调去市级圣所修行，绝大多数村镇里都见不到真正的‘超凡者’。

“我怀疑这垃圾游戏压根就没有魔法！”这是论坛上人类诸国版块里最近流行的一句话，在虚拟世界里降临并流窜的各国‘玩家’已经突破六百万大关，人类诸国是其中绝对的大头，初步统计降临者数量不低于一百一十万，然而这么多降临者在无数村落和小镇里探索，至今都没有找到多少关于大家心目中跟魔法有关的“实锤”。

如果你花巨大努力去窥探村外树林里传说中的“女巫”，发现她只是装神弄鬼、故作神秘的骗子，你一定也对本村的“魔法”和“传奇”失望无比；如果你千辛万苦用从酒馆里打听到的消息追随某位魔法师，却发现他所谓的“火魔法：龙息术”就是抛洒磷粉喷吐高浓度酒精，你一定也忍不住嚷嚷‘mmp’；如果你发现这虚拟世界里僧侣就真是剃了头发坐着念经、修女就真在圣母院里洗衣拖地扫厕所唱诗照顾孤儿整整一辈子、修道士就每天想方设法从信徒口袋里往出搞铜子，你会相信这帮人以后会变成伸出爪子发一道光就生死人肉白骨的超人？

“老师，我都拜您为师了，所有值钱的玩意都交给了您，您老现在吃好的住好的，能不能给我露一手，那个传说中的……巫术？”

“呃……孩子，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告诉你吧，”白胡子老爷爷诚恳地跟弟子说：“我根本不会巫术，也没见过巫术，巫术都是骗人的，这世界根本就没有巫术。”

“……”

“孩子你怎么了？”

“我屮，我`艹，我艸！”用好几个月零花钱收游戏币却血本无归的寻梦少年恶狠狠摔了杯子。

人族见不到魔法的迹象倒也能理解，神秘的东西嘛，不是那么容易寻找的，但精灵族、海妖族和蝶翼人这种明显是存在于魔幻世界的种族也基本上见不到魔法和超自然力量的情况就比较尴尬了，虽然许多东西跟现实世界相比确实很不科学，然而在游戏世界里都只能算是非常普通的正常现象，大家心目中精灵祭祀骑着独角兽捏着法杖释放魔法的形象从未出现过，这让精灵族玩家们觉得自己本来丰富的生活里缺少了某种重要的佐料，怎么玩都不得劲。

如果说精灵族、海妖族和蝶翼人之类物质血脉种族见不到魔法的迹象还能理解，那么死骸和亡魂甚至是湖灵也接触不到魔法就让人想要摔碗退钱了。

你看看我，上岸浑身像果冻一样，在水里又变成纯净水元素凝聚的结晶人，明显是魔法生命，你告诉我这他妈全能用自然规律解释，跟魔法没有关系？我长成这幅模样，还不配学一个biubiubiu的水箭？那些整天对着水晶像跪拜的哥们姐们你们到底为了个啥？内心的平静？不是吧！难道神明就不能赐予咱点超能力啥的？什么瓜皮神明，未必也太特么吝啬了吧？

你看我，脑袋上长着犄角，毛发都是燃烧着火焰，我他`妈`的存在够超自然了吧？结果你告诉我你这个火魔法师扔“熔岩球”就在身上挎个兜子，从里面往出掏岩浆往外甩……谁允许你自称魔法师的？老娘保证不打死他！照这么说，人类玩家背个书包丢石头砸人还叫“岩石魔法”啦？

总而言之，绝大多数玩家都发现自己之前对魔法和超自然力量的幻想都似乎太一厢情愿，虚拟世界里压根没有那种设定。

“唉！真恶心，没想到虚拟世界里跟现实世界一样无聊，全都是表面的样子货。”

发现魔法和超自然力量是如此遥远，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真实接触到，也难怪不少降临者知难而退，不再做梦。当然，有幸亲眼见识超自然力量的幸运儿也不是没有，就比如布丁猫，不过在布丁猫眼中冥想修炼极为危险，随时可能走火入魔把自己玩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她选择敬而远之。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魔法’确实是神秘而遥远的词汇，穆宁并不这么认为，他知道这种情况是短暂的，很快会有降临者获得源力环流的青睐走上魔法之路，魔法师也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当然了，此种幸运儿万中无一，根本改变不了艾瑞斯纳姆世界本身缺少超凡者的现实。

绿华带回来的物品中穆宁最为看重的就是那几枚羊头骨，穆宁想要赚一笔钱做启动资金，它们是最重要的材料。

他叮嘱绿华和红云今晚将之前袋狮头颅上的血肉和毛皮处理干净，然后才满意地离开虚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