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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的呼吸,均匀撒在裴即白脖颈处。

“冬青?”身后的姑娘,脸侧搁在他背上,他侧目,月光下的她,闭着眼睛,大概是睡着了,一切都归于平静。

“冬青,”贯来清朗的声音,染上几分沙发,“你睡着了吗?”他问。

背上久久没有传来声音,他背着她,周遭静谧却又嘈杂,那份嘈杂来自自己心中。

裴即白这些年,永远是别人家的孩温文儒雅,周边谁不是提到他,满心夸奖。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住了个野兽,它困顿着,呐喊着。

他讨厌这样的夸奖,因为有这样的赞美,冯雅淑对他的期待愈来愈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冯雅淑是不喜他与冬青一起的,不管是一起上学,还是一起玩耍,她都是不喜的。

她曾无数次在裴即白身边念叨着,不要跟着冬青学坏了。

可裴即白没有遵崇,他欢喜与冬青在一起的轻松,独占着冬青对他的好。

被偏爱的总是有持无恐,他贪恋着冬青的一切,因为他知道,冬青对他的好,不是因为他足够好,而是因为他只是他而已。

在她面前,他可以是不那么优秀的自己,可以是完完整整的自己,而不是活在别人口中那个模范生。

冬青中考出成绩的那天,他守在电话旁,她的学号他早就牢记于心,没废什么力气的,准点查到了她的成绩,

机械的女声报出她的分数,裴即白松了口气,原本抿着的唇线也渐渐放松,分数不算很高,但是进他的学校没什么问题。

他沉思着,想去给她买份礼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去商场买她看中许久的那条手链。

裴栋和冯雅淑对他一直很大方,这几年裴栋的生意越做越大,他手里的零花钱就更多了。

他甚至在去的路上想好了,要如何在前面引着冬青,同她一起去往大学。

如果他不曾知晓那件事,他以为自己与冬青,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裴即白从商场出来的时候,看到裴栋和许琼岚同行的,两人之间隔着些距离,像是欲盖弥彰地掩饰着某些暧昧的气氛。

彼时,他们已经搬离冬青家楼上近2年,裴栋按道理,是不会同许琼岚来往的,裴即白心底隐约猜到些什么,却又不肯承认。

这份礼物,裴即白锁进了抽屉,他想着弄清这件事再送也不迟。

只是没想到,这份礼物就再也没有送出了。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发现许多平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裴栋缺席的那些家庭聚会,又比如冯雅淑接通电话后的抱怨:怎么又不回来吃饭;怎么又出差;怎么又加班。

再比如裴栋出现的第二台手机,以及手机里的那些聊天记录。

所有的一切,都组成了个闭环,一环扣着一环。

楼下许琼岚与冬昌明那几年无尽的争吵,冬青是同他抱怨过的;

裴栋对冬青格外的偏爱,总是叮嘱他要好好照顾她,大概也是爱屋及乌;

冯雅淑因为缺少裴栋的陪伴,将一切精力都放在他身上的无奈;

许琼岚对他似有似无的好,还有望向他眼里的那抹愧疚,现在也能迎刃而解。

很多细枝末节,一点点变得清晰:

许琼岚来他家接冬青时,与裴栋之间缱绻的眼神;

俩人擦肩而过时,似有似无的肢体接触;

还有手机里那些暧昧的话语,全都缠绕在一起,最终长成参天大树,他们“沙沙”作响,嘲笑着裴即白的无知与可笑。

裴栋背叛了这个家庭,裴即白终于确定了。

而他和冬青,是连系这段不可告人关系的桥廊。

他的生活里,好像充满着的都是快乐的假象,当真相被揭开,里面肮脏而又恶臭。

他去找了裴栋,质问他与许琼岚是什么关系。

裴栋遮掩着,躲闪着,闭口不谈。

他是希望裴栋承认的,如果不爱冯雅淑的,可以把一切说清,大家一拍两散,好生欢喜。

可裴栋没有,他放不下家庭,又贪恋着别人的温暖。

他只说,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手。

名为命运的风暴卷起他,推着他向前,将他丢进一个湍急的漩涡。

他也无法想象冯雅淑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只能警告裴栋,不要再有以后。

那个暑假,他难得的在家陪伴冯雅淑,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如果裴栋出轨了怎么办?

冯雅淑脸上先是一僵,继而换上微笑,笑着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你爸不是那样的人,

他看着这样无条件相信裴栋的冯雅淑,心里满是悲凉,那些原本要说出口的真相堵在喉间。

他只期盼着,裴栋能抽身,回归家庭。

可他又在某个深夜,听到了父母在楼下的那些争吵。

冯雅淑控诉着裴栋还没有同许琼岚断干净。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在粉饰太平罢了。

他不懂,冯雅淑为什么要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下去。

他明白了,为什么冯雅淑执意要搬家;

为什么冯雅淑不喜欢冬青;

为什么冯雅淑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所有的一切,皆有因,终有果。

嗒地一声,他好像跌进了个怎么也爬不上来的深渊。

冬青没什么意外地报考了他所在的学校。

开学那天,他在走廊里,看着涌进来的新生,隔了很远很远,他一眼就看到了冬青,她甩着马尾辫朝教学楼走来。

有一团怒火在他胸中升腾而起,他知道自己只是迁怒,这是无用而又懦弱的表现,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新生典礼那天,他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站在升旗台上。

高一坐在最前方,冬青坐的很前面,他只扫了几眼,就看到了她。

她眼里闪烁着欢天喜地的光彩,像是绽放着胜利的礼花。

那一刻,他透过冬青,好像看到了许琼岚,向他炫耀着胜利。

看啊,你们父子俩,谁也都逃离不了我们。

他突然觉得胃里泛着恶心,厌恶腾然而起。

愤怒,不甘夹杂着未知的恐惧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想要找到个出口。

冬青来找他时,他仅仅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扭头便甩下一句,不认识。

可书本上的字,他再也看不进去,耳边是青春期男生常见的奚落声。

他不回头,都能猜到冬青脸上的表情,他只强忍着,告诉自己别回头。

他在他和她之间,创造了一堵墙,想要借机偷得一次新生。

可他忘了,冬青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或许说,冬青是个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只会想办法翻越这南墙的人。

他的仇恨自然的发酵,首先成了流言蜚语,在校园里四溅。

可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依旧跟在他身后。

冬青不在乎,可他不想让她这样,他寻了个机会,想同她说清。

可她却固执的只想要一个答案,她眼神清澈的望着他,问他为什么?

答案是什么呢?

是他那可笑的自尊心,还是他的逃避,又或者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他们父母之间的关系。

他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他逃走了,仓皇而逃。

至少,有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好的,偷来的快乐,也是快乐。

她是那样的爱着冬昌明和许琼岚,他又要如何说出口呢?

这之后,冬青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却又远远地望着他。

他很多次都想靠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靠近。

冬青不爱带伞,也不会看天气预报,但凡下雨天,他总会带两把伞,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给她,只能看着她顶着书包冲进雨里。

听说冬青回家的那条路上,混迹着一批混混后,他会留意着,悄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到家为止。

年轻气盛的男孩子,总是对男女之事格外热衷,他们喜欢攀着裴即白讨论低年级的女孩,他往往是不参与的。

直到他们提到了冬青,他们问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冬青,他们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冬青的样貌与身材。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想到了最近的那个梦,梦里的冬青,是赤/裸的,更像是个妖精,引诱着他。

梦醒之后,他裤子脏了,他觉得羞耻,又想暗藏这份欢喜,于是选了个同冬青截然相反的人,用来掩耳盗铃。

周围人的嬉闹声,让他头痛,他不喜欢从他们口中提到冬青,还是用那种下流的语气。

不久后,他再次听到这番言论,还是那个男生,对冬青品头论足。

这次他没忍住,经过的时候扑向了那个男生。

周围传来惊呼,谁也不知道他打人的原因。

他和那个男生,谁都没有好过,学校念及他们已经高三,低调处理了这件事,没有公开记过。

裴即白脸上挂了彩,躲了冬青好几天,好在她那段日子,不知道是在忙什么,没再来寻过他。

裴即白高考前,有很长段日子没见到她,一方面他是欣喜的,这一年的冷落,她好像终于冷了心,另一方面,他又是失落的,她终于还是冷了心。

他像是个矛盾体,自己与自己博弈,渴望着她,却又亲手将她推走。

高考之后,她说在他家楼下时,裴即白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像是认命,又夹杂着喜悦。

他告诉自己,放过自己吧,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去怪冬青,她是无辜的。

他翻出抽屉里那份藏着一年的礼物,又放了回去,想着等她高考结束后,再一起送给她。

他告诉她,他会等她,等她到京市来。

可他没料到,食言是一个少女的权利,那个少女直到现在才出现。

她一声不吭的消失,搬家,甚至裴阿婆也不知道去处,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裴栋和冯雅淑的关系,再也没能修补,他们陷入了无止尽的争吵,冯雅淑怨,又不肯松手,死拽着这段婚姻不放。

她在这段爱情里,一点一点的变得面目全非。

岁月有点奇异,这么多年过去了,命运仍然在他们之间牵桥搭线,多精巧的手艺,让他们无法脱身。

他背上的冬青,动了动,脸似是换了个边,然后呢喃开口:“没有,没睡着。”

她停顿了下,继续说,“我只是不想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男主前女友,会有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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