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都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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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秋将左边的门推开一道缝,刺鼻的血腥味从门缝中涌出来。

某些坚硬的东西磕在门板后，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尖锐的摩擦声从下往上刮，非常刺耳。沉重又拖沓的脚步慢慢走到门边,露出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中没有黑眼珠,糊着一层黄色的脓状物,夹杂着红色的血丝。眼睛周围没有皮肤,暗红的肌肉组织裸.露在外,有黑色的细线在上面蠕动。

眼睛转动着锁定住傅承秋,骤然爆发出邪异的渴望目光。门后的怪物将门掀开，傅承秋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它也是一个巨人,浑身没有完整的皮肤,烂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吸引各种腐生昆虫盘踞其上；怪物向傅承秋抓来的手,连血肉也没有，就是一只白骨爪,坚硬的指骨尖端锐利,应该就是刚才摩擦门板的东西。

傅承秋躲开怪物的攻击，从怪物肩膀挂着的黑色布片判断，怪物不属于照片上任何一个人，那就只可能是故事中出现过的猎人了。故事中说猎人牺牲在大灰狼嘴下,如今看来真相并非如此。

怪物对傅承秋不断发起攻击，力量很大,速度却很慢。傅承秋试着用匕首反击,刀面划破怪物血肉的时候,黑色的液体从中喷溅出来，傅承秋反应很快地躲过，液体落在地面,直接将地面腐蚀出几个小坑。

这怪物攻击不得，又穷追不舍，傅承秋带着它兜圈子，暂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于是想打开右边的门，看看两种危险相遇会发生什么。

他和怪物拉开一段距离，飞快跑到右边的门前，将剩下的唯一一把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转不动。这钥匙又是不匹配的。

他果断放弃，从怪物身边绕过去，跑回客厅。他环视一圈，看见墙上挂着的弓箭和砍刀，灵光一现。这些可能就是猎人的东西，如果物归原主，会让怪物冷静还是狂暴？

他取下猎弓，对着像丧尸一样慢慢挪过来的怪物射了一箭。他没有专门学习过射箭，但设计类活动有一些共同之处，箭顺利地射进怪物的脑袋。

怪物似乎没有痛觉，也不是真正的丧尸，没有因为这一箭失去行动能力。不过它明显被激怒了，拔下脑袋里的箭，攻击的动作比先前更狠。

傅承秋拿出自己的道具枪，砰砰对着怪物脑袋连打几枪，怪物脑袋都开花了，生命力依旧顽强。

几条路都走不通，傅承秋不想跟怪物干耗下去。最重要的是，先前一直撞击屋外的狼群不见了。它们如果是放弃了倒还好，如果是遇到了害怕的东西……那傅承秋就危险了。

不过债多了不愁，身处一个无论怎么选择都危险的密室，他要么挖出背后故事，通过逃生线索通关，要么直接一力降十会，暴力打穿。当然，后者难度可能更大一点。

傅承秋绕到离怪物最远的地方，冷静地权衡利弊。把武器还给怪物听起来是个很丧心病狂的打算，搞不好怪物就如虎添翼，把他直接ko了；但现在怪物无论如何杀不死、赶不走、没法交流，这就很难办。

傅承秋的直觉在这种时候几乎成了摆设：自狼群离开后，四面八方都出现了蛰伏着的危险。透过大门的缝隙，也可以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没有犹豫的功夫，傅承秋把弓箭抛给怪物。怪物直直接住武器，停住了脚步。

傅承秋在心里默数：一秒、两秒、三秒……第四秒，怪物弯弓搭箭，朝他射了过来。

傅承秋无奈地躲过，心里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他放弃这一条思路，转身冲向左右都有五扇门的走廊。

走廊狭窄，他要躲避乱箭就更难了。不过，哪怕面对这种危险的场景，他依然注意自己的动作，要帅气、要利落，不能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儿——叶衔冬还看着他，他可不想丢丑。

他来到右边第五扇门前，险险抓住一把飞过来的箭，往锁眼里一戳。咔哒，锁开了。

傅承秋来不及小心观察，直接一脚踹开，在下一支箭射到脚跟前，冲进了房间。

房间的床上躺着和傅承秋身高相仿的小红帽，在这个世界，她还只是个孩子。

傅承秋闪到门后，想要把怪物引进来，怪物的脚步却在门口停住不动了。

异样的安静中，傅承秋开始观察小红帽。小红帽皮肤白净，五官甜美，闭眼睡着的样子很安详。大红色的裙子上沾了一些深色的污渍，晕染开来，形成花朵般的纹路。她双手交握放在腹部，手中握着一把刀，刀柄朝上，刀尖朝下，刀柄上有一个不规则圆洞，看起来像锁孔。

傅承秋提高警惕，透过门缝看见外面一动不动的怪物，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小红帽。

他轻轻吸一口气，慢慢走近小红帽，过程中，两个npc都没有动。

他的手慢慢接近了小红帽，快速将钥匙插进刀柄，轻轻一拧。

小红帽蓦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傅承秋。

那双眼黑过多的眼睛，放在小红帽脸上，就让她原本甜美的五官瞬间变得骇人起来。

傅承秋退后一步，小红帽的眼睛就跟着他偏移一点；傅承秋往左边走，小红帽的视线就跟着他移动。

无论傅承秋走到哪里，那双眼睛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而门外还有一个非人的怪物，堵在路口不让出去。

在这种略显瘆人的氛围中，傅承秋的神色丝毫不慌。他喊：“小红帽？”

小红帽不说话，盯着他。

傅承秋：“猎人在外面，等着和你叙旧呢。”

小红帽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却没有看怪物一眼，依旧盯着傅承秋。

总算有了反应，傅承秋再接再厉：“别看我了，虽然我知道我、咳。”以前那种油腔滑调的话下意识就要说出口，傅承秋又收住了。最近他很少说这种话，是想让自己看起来靠谱稳重一些，刚才却差点破功。他舌尖一转，改口道，“你外婆还在等你呢，她可想死你了。”

此话一出，小红帽反应更大，眼神中说不出是怨恨、是冷漠或是忏悔。但她还是没有动。

“难道要拔出刀才行？”傅承秋摸了摸下巴，“放出大魔王的时候，拔剑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啊。”

小红帽没有反应。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拔剑。”这个房间有窗户，傅承秋看清黄昏的天色，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了。他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慢慢开口，“地窖里那些狼的尸体，应该是你的玩具，或者口粮吧？你给奶奶送蛋糕，半路上发现这里有你的‘宝藏’，于是想要先对狼下手。意外被猎人撞见，你就装作是被狼袭击的受害者。这些都还勉强算正常。可当你到了外婆家，你就开始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虐杀森林里的狼。后来，你渐渐不满足此道，对你的外婆也动了杀念。猎人倒霉，路过你家，就刚好被‘狼’咬死了，是这样吗？”

小红帽嘴角的笑很古怪，像是得意，又像是遗憾。

“我为什么要救你呢？万一我救了你，你反手就让我死于狼嘴下怎么办？”傅承秋有些为难，“但是不拔剑，你多半不会放我出去。”

小红帽笑意更深，似乎是在肯定傅承秋的猜测。

傅承秋站起来转了两圈，想到什么，忽然发力，从反应不及的怪物身边冲过去：“我去找你外婆！”

没有理智的怪物速度陡然加快，傅承秋被追逐着，渐渐有些吃力，而这一点也验证了他的猜想：怪物多半是受小红帽控制的。

他狂奔到地窖，再顾不上嫌弃或得罪，抱起小红帽外婆的骸骨往回跑。怪物堵住地窖狭窄的通道，傅承秋丝毫没客气，拿出能量枪就送了几发过去。

怪物身体被炸掉一半，傅承秋趁着这个空档，顾不上飞溅的腐蚀液，赶紧钻了过去。

怪物全无直觉，拖着半边黏糊糊的身体，再次追上傅承秋。

傅承秋用尽全力跑回小红帽所在的房间，把骸骨放到床边。他没有直接交给小红帽，毕竟他无法确定这个外婆的立场。

小红帽终于不再盯着傅承秋，目光转向外婆，眼神很奇怪。

这里光线明亮，傅承秋总算可以看清，骸骨脖颈处有不自然的弯折。

他眯了眯眼，又仔细观察小红帽手中切腹自尽状的小刀。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上前抽出那小刀，果真只有刀柄。

自导自演的小红帽见把戏被拆穿，无奈地从床上坐起来：“你猜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稚嫩，却含着不符合年龄的理智与冷漠，像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怪物。

傅承秋想到过去经历几次事件中见过的各种怪物，明晰了这个副本的主题：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从身高到风俗到三观，这里的人，也许都是怪物，而真正操控副本的厉鬼……多半也是个怪物。

小红帽说：“你可以走了。”

“不慌。”傅承秋问，“真正的故事是什么？你外婆才是杀死猎人的凶手？”

小红帽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骸骨，点点头：“地窖的工具，就是外婆送给我的。猎人发现了我的秘密，外婆杀了他。外婆教我怎么处理尸体最有艺术感，我就活学活用，让她也变成了尸体。可惜，接下来森林都没什么人来，我都没办法展现我的艺术。”她有些遗憾地看着傅承秋，“你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

“不，我还要奉命去寻找公主。”傅承秋仿佛真的像个尽职尽责的客人，“你见过公主吗？”

“没有。”小红帽冷漠地说，“你要是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了，你就完蛋了。”

“我知道。”傅承秋怕夜长梦多，趁着小红帽没反悔，赶紧回到大门。而先前一直打不开的大门，此刻已经静静敞开了。

傅承秋离开这幢房子，呼吸到外面干净的空气，很快从那种压抑的氛围中脱离。

他循着印象中来时的路折返，仗着左右无人，没有新年传音，直接说：“小叶哥，我今天表现不错吧？我很自觉，我不会刻意抱大腿。”

叶衔冬在旁边现身，没接这个话题：“你先看看时间。”

刚才在密室里表都停住了，傅承秋现在一看，7：55，来不及回归大部队。

他走了一阵，挑出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就地安营扎寨搭帐篷。

傅承秋边收拾边说：“露营，挺不错啊。”

叶衔冬趁机说：“我不会帮你，别想走后门。”

这是对先前话的以牙还牙啊？傅承秋笑起来：“我不打算睡。今晚，我想陪你看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结尾加了几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