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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叶衔冬“西北角”的指引,官兵们当真在二层西北角的墙缝里发现了凶器。

凶器小刀上沾满干涸的血迹,看制式十分普通,很多人都有一模一样的。

接下来的调查更繁琐。这种刀太普通,拥有的人不少,很难找到什么突破点。

直到夜晚降临,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船舱里来往巡逻的士兵更加严密,不放过一个死角。守在甲子房的卫兵换了一个,看到习以为常走过来的傅承秋时,不明所以地拦下。

士兵一板一眼地说:“这里是阴阳官大人住的地方,闲人免进。”

傅承秋:“没事,我跟叶大人很熟。”

士兵一丝不苟,非要听到叶衔冬说“以后不用拦他”的准信,才把傅承秋放进去。

傅承秋进了房间,就笑着说:“这下船上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吧?”

“什么关系?”叶衔冬故意说,“助手?跟班?”

“都行,至交好友也不错。如果我能追到你,就是最亲密的关系了。”

叶衔冬不接这个话题:“你去鲛人那里看什么了?”

傅承秋今天有点固执,依然抓着那个问题不放:“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我的愿望呢?”他盯着叶衔冬,又一次显出了并不强硬的锋芒。这跟上次他问叶衔冬的感觉时一样,不是那种会让人感到不适的咄咄逼人,倒像是可怜虫在执着地祈求希望。

叶衔冬和上次一样没有回答。他深谙装聋作哑之术,反正傅承秋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巴。他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在傅承秋面前,也没必要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礼貌问题。

“我感觉这个副本快结束了。”傅承秋话题一转,“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

叶衔冬想也没想就说:“不行。”怎么还得寸进尺了?

傅承秋:“我每天往这里跑,你为什么不赶走我呢?”

叶衔冬:“契约马上就结束了。”

“那你是可怜我?还是安慰我?”傅承秋很是落寞的叹了口气,“真的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吗?”

叶衔冬冷静地想:有是有,但他暂时不说,免得傅承秋借题发挥。

“我一直有些问题不明白。”傅承秋问,“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叶衔冬下意识心生警惕:“什么问题?”

“你知道我对你有心思,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赶走我或者杀了我?”傅承秋的眼神中有些不太确定,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笃定,“你足够强大,你其实根本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如果是其他厉鬼被玩家告白,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厉鬼可能会恶意的戏弄人类,可能会当成趣事一笑了之,但应该不会像这样,相处模式没有太大变化,还放纵人类继续撩骚……

“而且你为什么会因为契约即将结束,就对我一再忍让呢?”傅承秋继续说,“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别人进入你的私人领域,但对我,总是额外放宽一些。”

叶衔冬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住了。这些细节他都没想过,却原来,在傅承秋眼里是这样的。

“你不是说不喜欢任何人进入你的副本吗?但我还是争取到了机会。”傅承秋越说越信服,期冀地笑起来,“所以,我在你心里还是有地位的吧?”

叶衔冬一时哑口无言。

之前傅承秋问叶衔冬“对傅承秋什么感觉”,叶衔冬没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是喜悦。确切地说,是这些情绪被剥离太久,已经陌生至极,让他分辨不清。

而那种赤手接触火苗、通过悬崖摘花一般的危险感觉,也让他常常在关键时刻,放弃对自己情感的探寻。

每次当他想探寻的时候,心里都有个声音在说:放弃吧,你是鬼,他是人,不可能在一起,没有思考的必要。

他是胆怯吗?还是愚蠢呢?当他开始思考自己喜不喜欢傅承秋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已经踏上了通往悬崖对岸的独木桥。

或者从另一方面想,如果他明确地知道自己不喜欢傅承秋,就不会有这些纠结。

……但他无法明确。

这种态度背后就是某种答案。好比掷骰子做选择,如果在投的过程心里就有了偏向,那骰子的结果也就不重要了。

叶衔冬又一次要逃避的时候,傅承秋终于不想等待、不想忍耐了。

傅承秋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叶衔冬。

叶衔冬毫无防备,被牢牢禁锢住。

傅承秋的体温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充满力量的手臂环住叶衔冬的肩膀,胸膛紧贴着胸膛,叶衔冬的下巴恰好就在傅承秋肩膀的地方。

傅承秋就像小火炉,暖烘烘的,一下驱散了叶衔冬身上的寒气。叶衔冬没有心跳,却能感受到傅承秋强壮有力、跳得飞快的心脏。

叶衔冬完全没想到傅承秋会这么做,着实愣了好几秒,才往外推傅承秋的肩膀。

傅承秋一点也舍不得松开,还是紧紧抱着,声音在胸腔里闷闷地响起:“让我再抱一会儿吧……契约马上就结束了。”

叶衔冬只觉自己脑袋有些发木。那种即将失控的危险感又一次降临。他继续推傅承秋,动作中带着一点自己完全没察觉的慌乱。

“怎样才能打动你呢?太凶了我舍不得,太轻了你容易忽视。”傅承秋叹了口气,在叶衔冬下狠手之前及时松开了。他退后几步,视线落到叶衔冬脸颊不知是气还是热出来的红晕上,“卖惨应该也打动不了你,我只能让你直接感受到我的真心了。”

通过拥抱来直接感受真心?傅承秋可真会想。叶衔冬抿了抿唇,心里的火一团团往上拱。不过并不是怒火。他自己也奇怪,竟然没有因为傅承秋的动手动脚感到生气。

傅承秋眼神微沉,再接再厉道:“你不反感我的追求,也不讨厌我的接近。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虽然叶衔冬以前没被追过,但傅承秋这种直来直去的方式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傅承秋没有装可怜,事实证明装可怜这条路也不适合人高马大、五官凌厉的傅承秋;如今换了种有些强硬的直球方式,卸去那些油嘴滑舌的轻浮,倒显得更真心一些。

叶衔冬无声吸了口气,难得体会到什么叫心乱如麻。他觉得再这么下去,傅承秋还会做出点什么事来。他干脆先一步隐身,直接离开了这间房间。

不管傅承秋怎么想,叶衔冬就这样逃离了是非之地。呼吸到甲板上潮湿冰冷的空气,叶衔冬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看着白色的海水尽头,是黑色的天际线,随着船继续行驶,海水慢慢变换了颜色。

黑色的天空出现一道圆润的断口,断口这边黑的像墨一样,断口那边同样是黑的,但是多了星星和月亮。

从断口处开始,海水也由白色过渡到深蓝近黑,波纹隐约可见。

他们找到无回海边界了!

满船还醒着的人顿时陷入了狂欢,欢呼声又吵醒了睡着的人。越来越多人涌到甲板上,像是凯旋一样开心。

叶衔冬没有这些npc那么乐观。还剩十几个玩家,海上一定会发生某件大事来进行一波淘汰。

他又隐身回到甲子房,看到傅承秋不在,隐约松了口气。

他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摆着一个木雕,是一个手环。想来傅承秋今天时间不够,就随便几笔雕出一个简陋的手环交差。或者也不叫交差,这个象征着“绑定手环”的木雕,就象征着他们在游戏中的初见。

.

次日,船只回到了正常海域,然而好不容易回暖的气氛再次紧绷。

“是你毁了罗盘!我亲眼看见的!”

“瞎说,我今天根本就没进过指挥室!”

吵架的是一个百户和一个火长。事情经过是都指挥早上回到指挥室时,发现三个罗盘都被人暴力破坏了,完全不能用。都指挥把靠近过指挥室的人都提了出来,要找出谁是罪人,或者毁坏罗盘的另有其人。

百户说:“你说我毁了罗盘,但是你才最可疑,你是火长,你是掌管罗盘的人。哪像我,根本接触不到!”

火长:“你靠近过指挥室,我亲眼看到了!你一个百户,靠近指挥室干什么?”

百户:“我……我那是去看鲛人,路过的!那你一个火长,怎没有保护好罗盘?”

旁观的两个玩家暗自咂舌。

“这艘船就像是受了诅咒一样,动不动就有人吵架。我这几天听吵架都听腻了。”

“确实,而且一环接一环的,每个平静的时候。先前那杀人案还没查出来呢,又多了个罗盘被毁案。”

“要我说,要是船上一直风平浪静的,我才会怕。现在这样小事不断,npc就会很警惕。总比到时候憋一个大的,打他们措手不及要强!”

那牵涉进来的两个npc相互攀咬,吵得都指挥烦不胜烦。好在船上还有两个备用罗盘,都指挥让人换上之后,就准备把这事交给陈指挥处理。

谁知这时,刘指挥匆匆跑过来,小声在都指挥身边说了几句话。

傅承秋离得近,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刘指挥说:“又死了两个!一个是昨天那个舵工,另一个是黄舍人。”

船上的舍人全部都是玩家。这代表着,危险的触角已经探到玩家这边来了,玩家们无法独善其身。或者说,其实每个玩家都不安全。

傅承秋想赶紧看一下新增的两具尸体,抢在都指挥之前独自去了死人的一层。

他刚刚走过一个拐角,就感觉到身后跟上来一种隐蔽又极度危险的力量。

前方的灯不知怎么熄了,狭窄的走廊深处一片漆黑。其他人的呼叫离得很远,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落在木板上。淡淡的血腥味从他身后飘来,在充斥着海水味的船上,并不如何明显。他手放在口袋里,指尖捏着的小刀,锋利冰凉。

傅承秋能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是勉强可以打败的程度,但自己免不了受伤。他脑中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叶衔冬看到他受伤会担心吗?要是苦肉计能有效的话,他倒是不介意让自己看起来再惨一点。

直到背后的攻击真正落下来,傅承秋迅速转身,躲开攻击。

袭击者的第二击落下来时,傅承秋透过袭击者身侧的缝隙,远远看到走廊尽头的叶衔冬。

然后,叶衔冬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

傅承秋:……不是吧?这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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