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跟着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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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末之地。

谛听空洞的双眸望着远处飘扬的白皤。寒风呼啸而过,白皤飒飒作响。

谛听仰声问道：“雪末之地发生了何事？”

一旁的部下立刻回禀道：“谛听大人。雪末城一夜之间被冰山冻结。少城主雪仁冲暴毙。悲慈寺的人正在……”

谛听微微蹙眉，部下匆忙住了口，连连退后数步。

谛听轻轻闭上空洞的双眸。无数声音瞬息间从四面八方拥入他的耳中。

谛听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他皱了下眉忍耐着。

过了许久,谛听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双眸空洞依旧,脸上却浮现一丝别样的情绪。

“夜夜来过雪末之地。”谛听喃喃说着，嘴角渐渐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给。”谛听把手中红黑相间的一张信笺放到部下的手中。

“谛听大人？”部下慌忙小心翼翼捧着信笺。这是魔君大人对身为魔将的谛听大人亲下的御命。

谛听神情淡漠道：“把御命送给西凤池。”

说罢，谛听转身向雪末之地外走去。

“谛听大人？”随同而来的所有人顿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纵然是十三魔将，违抗魔君大人的御命也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部下中的一人大着胆子，出声问道：“谛听大人,您要去哪里？”

谛听若无其事道：“我要去找夜夜。魔君大人要找的人,让西凤去找。”

说罢,谛听身形一掠，人已经在百丈之外。

被留下的部下们风中凌乱。

一人按捺不住,急促问道：“夜夜是谁？”

无人知晓。

有人揣测：“谛听大人的女人？”

**

有了床帷遮挡,背后感觉到的视线不再那么强烈。羽夜夜深深呼吸几下，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夜很安静，只有篝火微弱的的声音。

羽夜夜静静听着，蓦得想起风兮白天说过的那句：“对方在晚上或许会出现。”

羽夜夜身心莫名一寒,不由揪紧身上的被褥。

夜安静如常。胡思乱想的她却再也睡不着。羽夜夜转过身望向对面，隔着床帷，她看不见风兮等人此时在做些什么。

一个人睡觉有点害怕。

羽夜夜的心中一瞬间滋生出几许悔意。虽然不能一起睡,风兮如果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羽夜夜的神情中浮现几分失落。她的眼睛微微垂落,将清明的双眸覆盖住。

不知何时，羽夜夜进入了梦乡，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周围雾气朦胧,前方有什么东西在。她看不真切那是人还是东西，只能任由双脚被吸引住一般不受控制地走进迷雾之中，踏上巍峨的台阶。

忽然，羽夜夜脚下一个踩空，瞬息间从梦中清醒过来。

羽夜夜低头望着自己微微抬起的脚，抬头扫了一眼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的周围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只有脚下向前方延伸的台阶清晰地显现出来。

羽夜夜困惑地偏头自言自语：“是梦？”

羽夜夜静静站了许久，“梦”中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羽夜夜深呼吸一下，轻声唤道：“风兮？”

没有人应声。

“冬青师兄？”羽夜夜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邱道友？……”

周围静悄悄，连路过的风都没有发出任何喧嚣的声音。

喊完所有人的名字，羽夜夜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终于放弃地闭上眼睛。

下一刻，羽夜夜果断睁开眼睛。她望着眼前的台阶，视线直射向不见尽头的云雾深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羽夜夜鼓起勇气，大踏步迈上台阶。

**

朦城的大殿内。

风兮面对着眼前空荡荡的床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柔软的床铺。床榻上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夜夜没走多久。

风兮神情一沉，握着床帷的手骤然松开，扬长向大殿外走去。

“羽姑娘！”邱辞苏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匆忙赶过来。他看到空无一人的床榻，顿时愣住。

自己一直守在大殿内，这里也没有发出过大的动静。羽姑娘怎么会不见了。

“风道友。”邱辞苏还未说完，回头看到风兮已经头也不回离开了大殿。

“你能保护她吗？”

“我会保护好她。”

自己之前斩钉截铁承诺的话语至今还萦绕在耳畔。邱辞苏疾步跟上去。他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回头对剩下三人说道：“你们留在这里不要乱跑。”

**

风兮走出大殿，用力推开庙宇紧闭的大门。他的目光顿时凝滞。

白天众人久寻不获的人此刻正在若无其事地进行着日常生活。

贩卖新奇玩意的小贩，招蜂引蝶的青楼男女，正在闲适逛街的青年男女。一切看起来都极为正常。

风兮抬眸看向天空。在殿内之时，他觉得时间已至深夜，此时却发现天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天刚刚亮了。他们身处大殿内却浑然不察。

风兮的眼中一瞬间浮现一丝疲惫之色。他缓缓阖上双眸。朦城的一切恢复了正常，只有羽夜夜不见了踪影。

“夜夜。”低沉的唤声从风兮的唇角溢出。

下一瞬间，白苍之色的光芒从风兮的周身溢出，顷刻间向四周蔓延开去，很快将整个朦城笼罩其中。

邱辞苏赶到之时，正看到这一幕。他的心猛地一跳，握紧的手用力紧了下。这种肆无忌惮宣泄而出的灵力是怎么回事？

邱辞苏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风兮。看不透。风道友的境界和修为究竟是多少，他完全看不透。比这更重要的是，风道友可以轻易将自己的一切隐藏起来，任谁都无法察觉。

这种事情是人可以做到的吗？无论是魔界，妖族还是人族，只要身怀灵力就会本能散发出来。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做才能将自己汹涌的灵力彻底收敛起来。

邱辞苏分神的刹那间，风兮忽然回首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抹森冷的寒意骤然在邱辞苏的心底滋生而出。

“风道友。”邱辞苏忍不住出声喊道。

风兮神情冷漠道：“自己的命，自己保护。”

说罢，一阵轻风拂过。风兮的身影瞬息间在邱辞苏的面前消失。

“自己的命，自己保护。”邱辞苏低声重复着风兮的话。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风道友的意思是，羽姑娘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

一句自嘲的话从邱辞苏的口中低声吐出：“而且，我也没有能够保护好她。”

**

脚下的台阶十分牢固。羽夜夜走了许久后，百无聊赖地用力又蹦又跳。台阶却纹丝不动。周围也没有人出来制止。只有双脚下沉闷的震动声是对她行为的回应。

羽夜夜叹息一声，高高举起手，大声唤道：“月魄！”

既然走了这么久，自己都没有走到头。那么，只有依靠月魄剑的力量，用暴力试一试。

羽夜夜等了好一会，手心依然空荡荡。她不解地皱着眉头，慢慢放下手。羽夜夜注视着空虚的手心，不解地在脑海中直接问道：“月魄，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月魄剑没有应声。

羽夜夜微蹙了下眉心。平日月魄剑虽然总会和自己小打小闹，但是它不会没有任何缘由地无视自己的召唤。

“月魄既然不能用……”羽夜夜环顾四周，赤色的灵力顷刻间在她的指尖跳跃而出。

下一刻，数道阵法浮现在她的手心之上。

“将一切燃尽！”羽夜夜凛声喊出的同时，手心之上的阵法悉数落向四面八方。

她闭上眼睛静静细听迷雾之中可能传来的声音，却只听出万籁俱寂。迷雾之中火焰的光芒也很快黯淡下去。

接连的举动没有带来任何变化。焦虑渐渐在羽夜夜的心底滋生而出。

“不行，师父说过遇到事情要冷静。”羽夜夜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调整好自己不稳的心神。

就在这时，她的腿上忽然传来一抹怪异的触感。

羽夜夜身体一僵，愣在原地。这是什么？好像是谁在摸自己的腿。不对，刚刚自己已经在四周设下阵法，根本没有人可以接近这里。

不是人吗？

空气陡然变得极为恐怖。羽夜夜心中的惊惧更甚。她闭上眼睛，只露出一条缝隙。羽夜夜反复在心中进行各种心理准备，脑袋僵硬地低下看向自己的脚边。

一只雪白的手从迷雾之中伸出，正抓在她的腿上。

“啊啊啊！”羽夜夜想也没想一脚踢开那只手，飞快向前跑去。

手被重重踢了下。迷雾之中渐渐显现出一个异常矮小的身影。他静静望着前方飞快奔跑的浅红色身影。直到对方不见了踪影，他才收回视线。他低头望着自己残留明显痛楚的手，脸上露出明显的茫然之色。

“这个弱小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孩子幼稚的声音从他的口出溢出。

羽夜夜此刻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走台阶，然后遇见了一个摸自己腿的白手。

羽夜夜想起刚刚迷雾中的那只手，身心一寒，连忙摇头试图将方才的那一幕彻底忘记。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羽夜夜的眼睑不经意向下垂落。

下一瞬间，她猛地反应过来，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振作起精神。

奇怪，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就算了。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感觉十分困倦。羽夜夜怀揣着满心的困惑，疾步走上前。

“砰！”忽然，羽夜夜的额头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上。

“唔！”羽夜夜立刻双手捂着脑门，俯下身。她垂下的视线不经意望见地上一根粗壮的藤蔓。

羽夜夜眨了下眼睛，面前的藤蔓在这刹那间猛地抽.动起来，飞快向前跑去。

“等等我！”羽夜夜果断追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郁。藤蔓却丝毫不受影响，没有任何阻碍地穿行其中。

“砰！”又是一声巨响，羽夜夜撞到了一个和刚刚一样坚硬的东西上。

这一次羽夜夜没有在意脚下不停抽.动的藤蔓。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粗壮的大树上。

羽夜夜抬手燃起阵法，仔细打量着大树。树上挂着奇怪的果子，每一个都有一个成人的脑袋那么大。

羽夜夜闭上眼睛深深闻了闻。从果子里面传来淡淡的飘香。让她的心神一瞬间恍惚下。

“唔！”羽夜夜飞快用力掐了一下自己，赶走突然袭来的困意。

她迈步环绕大树走着。羽夜夜刚刚走到树后，就震惊地僵在原地。

大树的背面有一个偌大的树洞，树洞里倒着一群穿着七星峰衣裳的人。

“陈师兄，北师兄……”羽夜夜连忙走过去，用力拍打几人。

过了好一会儿，陆续有人苏醒过来。

“羽师妹？”短暂的茫然后，众人纷纷想起昏迷之前的现状，立刻面露警惕之色。

“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睡觉？”羽夜夜不解问道。

他们难道是被人迷晕扔过来的。羽夜夜忍不住打量几人。他们的灵力不知什么缘故变得极为薄弱。现在恐怕是连御剑都无法成行。

羽夜夜的眼睛顿时闪烁了几下。她的心情因为好奇颇为激动。难道，几位师兄们遇到了采阳补阴的邪道之徒。所以，他们才会……

羽夜夜正在妄自胡思乱想着，其中一人突然高声喊道：“喂，这是什么？”

羽夜夜循声望去，不解答道：“陈师兄，这是树啊。”

陈烁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回头看向羽夜夜，声音僵硬道：“我，我当然知道它是树。”

“幽幻真果。”一个沉稳的声音蓦得响起。

“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生出真实梦境的幽幻真果？”有人不可置信问道。

北昂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阴沉着脸道：“我们的灵力都被幽幻真果吸走了。”

羽夜夜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幽幻真果是什么东西，但是北师兄的话，她听明白了。

几位师兄中了幽幻真果的招，被一棵大树采补了。

“噗！”羽夜夜忍不住笑出声。她立刻背过身去，捂住嘴巴克制住自己。

几位师兄的神情一瞬间僵硬了下。他们面面相觑，凭借多年的默契飞快用眼神达成了共识。不继续讨论这一丢脸的事情。

“羽师妹，你没关系吗？”北昂看着羽夜夜精神抖擞的样子，好奇问道。

羽夜夜连连摇头：“我没事。之前还有一点困，我现在精神了，完全不困了。或许这幽幻真果不喜欢女孩子。”

为什么她现在不困了，精神了。几人心照不宣，又都纷纷假装没听懂。

陈烁重新将话题带回来：“幽幻真果是妖界之物，为什么会在朦城？”

羽夜夜的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刚刚触碰自己腿的那只手。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小声说道：“是不是妖族的人带来的？我刚刚看到一只手。”

陈烁略一沉思，正色道：“无论如何幽幻真果不能留下。我们把它烧了。”

几人的行动力极强。迷雾之中很快响起树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大树的枝叶燃起，树上挂着的果子挣扎了几下，没有成功逃生，顷刻间化为一片灰烬。

可是，环绕在众人周围的浓郁雾气依然没有散去。

“这是普通的水雾吗？”北昂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身边的迷雾，“这应该是幽幻真果发挥作用之时制造的迷雾。可是，幽幻真果已经被烧了，为什么雾气还没有散去。”

北昂的声音刚刚落地，一阵轻风从前方袭来，温柔地拂过，轻轻撩起了羽夜夜的秀发。

羽夜夜一瞬间微怔了下。下一瞬间，她匆忙环顾四周，高声喊道：“风兮！我在这里！”

羽夜夜的话语未落地，她的身侧传来一棵大树倒塌的轰鸣声。羽夜夜的耳膜近距离被刺激到，一瞬间嗡嗡直响，什么都听不清。

倒下的大树顷刻间化为灰烬。状似不经意掠过的轻风，在刹那间将周围的迷雾悉数吹散。

朦胧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羽夜夜抬头望去，辽阔的天空，高远的白云，随风飘舞的翠绿树叶皆清晰映照在自己的视野中。

忽然，羽夜夜心头一颤。她睁大眼睛瞳孔中的一袭白衣越来越近。

羽夜夜仰头怔怔望着风兮翩翩飞落而下。她看到了风兮向自己伸出的手。羽夜夜没有丝毫迟疑，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下一瞬间，羽夜夜被风兮紧紧抱在了怀中。

“夜夜。”羽夜夜嗡嗡直响的脑海中蓦得清晰传来风兮低沉而温柔的轻唤声。

“风兮。”羽夜夜从风兮怀中退出来，用手用力揉了揉耳朵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风兮静静望着羽夜夜，一时之间他微抿的薄唇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羽夜夜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风兮微微一笑，薄唇微启，一字一顿说道：“夜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羽夜夜不由露出骄傲的笑容。她回首指着身后几人，洋洋自得道：“风兮，我不仅没事。我还找到了其他人。大家除了灵力少了一些之外，都没事。”

风兮听到她的话，抬头看向北昂几人。风兮的脸上一瞬间露出微冷的神情。北昂几人脊背顿时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你们自行处理。”风兮冷冷说完简短一句，拥着羽夜夜就要走。

羽夜夜却停下脚步，关心问道：“风兮，其他人呢？”

风兮抬眸看向远处，语气随意道：“他们没事。”

“你们没有睡着跟着梦走吗？”羽夜夜好奇问道。

风兮闻言垂眸看向她。他的声音中一瞬间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夜夜，我说过，不要离开我的视野范围。”

羽夜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看了一眼身后几名师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风兮，你总是看着我，我睡不着。”

“你应该知道朦城很危险。”风兮的神情完全不为所动。

羽夜夜点点头：“我知道。”

一抹危险的精光飞快掠过风兮的眸底：“你真的知道吗？你对危险的敏感完全不够。”

“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羽夜夜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风兮眉心微蹙，话语中的不悦骤然明显了几分：“你竟然被梦勾引走。你今夜的表现完全就是小孩子。”

风兮的声音突然提高。身后几人听到他的话，听者有心，纷纷低头露出惭愧之色。

羽夜夜忍不住质问道：“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为什么你要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对待？你明明对我……”

羽夜夜脸上蓦得一红。她在即将说出口的瞬间立刻停了下来。

风兮的神情中掠过一丝不解：“夜夜，你刚刚要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羽夜夜的心砰砰乱跳。她疾步从风兮身边走开。

慌乱之下，羽夜夜没有注意自己前进的方向，也没有看到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的人影。她一时没有收住脚步，直接撞了过去。

两个痛呼声同时响起。羽夜夜揉着脑袋站起身。眼睛的余光瞥见一只白手。羽夜夜的的动作一滞。下一瞬间，她伸手一把揪住对面的人。

“放开我！”说话的声音十分稚嫩。

“是人。”羽夜夜不可置信。

她克制着心中的恐惧，仔细打量对方。这是一个衣着奢华，眼神凶狠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

羽夜夜露出一抹笑容，用对待小孩子的语气问道：“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魔将沉纾凌目光淡漠地望着羽夜夜。

他的心中生无可恋：“啊，啊，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