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九十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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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牢牢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踹飞进来。遮挡在床榻前的屏风骤然炸裂散落开去。笼罩床榻的床帷和纱幔顷刻间化为无数碎片飘荡在空中。

羽夜夜动作一滞。她侧目望去。一袭白衣清晰地倒映在她明亮的瞳孔中，夏日灼热的烈风将他的衣裳吹得飒飒作响。

刹那间，无法抑制的欢喜从羽夜夜的口中呼唤而出：“风兮！”

羽夜夜的话音刚落,压制在她身上的力量骤然消失。羽夜夜连忙回头望去。

胧月仙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撞在距离床榻最远的那面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一声闷哼从胧月仙子的口中传出。紧接着,她的身体无力地从墙壁上深深的印坑里掉落下来,再次重重掉落在地上，声音沉闷。

“噗！”这一次胧月仙子吐出的是满口的鲜血。

羽夜夜怔在原地,一时之间忘了所有的言语。

一阵轻风忽然从门外吹进来,拂过羽夜夜凌乱的发丝。下一瞬间，一道高大挺拔的身体挡在羽夜夜的面前，将她与烈风隔绝开。

羽夜夜动作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瞬息间掠至自己身边的风兮。

风兮正冷冷看向地上身体微颤的胧月仙子,他的眸中一片昏暗之色,神情仿若冻结般冰凝。

“风兮。”羽夜夜声音轻颤喊着他的名字。

风兮没有应声。他手指微抬,一道白苍之色的术法骤然在他的指尖浮现。

羽夜夜的心猛地一跳。她急忙伸出双手紧紧抱住风兮正结着术法的手,大声喊道：“风兮！”

风兮听到羽夜夜的唤声,动作微凝。过了好一会儿，风兮薄唇微抿，这才缓缓垂眸看向羽夜夜。

他清冷的双眸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羽夜夜,似乎要看遍她全身每一个地方。

羽夜夜迎着他的目光,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风兮,谢谢你。我没事。”

风兮凝视着羽夜夜脸颊上的笑容,他的眸底笼罩着的昏暗之色渐渐变得淡薄。

羽夜夜见风兮的神情有些缓和，不由松了一口气。她试图继续缓解气氛，故意声音明快说道：“我刚刚差点就赢了她。”

她不说还好,羽夜夜此话一说出口。风兮的脸色再一次冰沉下来。

风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也不复往日的温和：“刚刚那一剑，你很有可能会死。”

风兮进入房间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心中顿时了然了一切。

风兮在自责自己来迟的同时，无比庆幸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刚刚正是千钧一发之际。连风兮自己也不知道，羽夜夜的那一剑会是谁赢。

羽夜夜的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她的笑容也有些苍白无力。羽夜夜听到风兮的话，她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弱了几分：“其实，不需要有人死。胧月仙子刚刚若是退下的话，我们都会没事。”

风兮冷眸骤沉。夜夜刚刚不仅仅在赌她会在生死之际活下来，也在赌胧月仙子会知难而退。

“她不会退。”风兮转头瞥了一眼地上的胧月仙子，冷声说道。

羽夜夜听着他语气肯定的话语，不解问道：“为什么？”

风兮的眼眸微冷，娓娓叙述的话语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意：“昨夜的棋局，她没有进行过任何防守，更没有向后退过一步。”

胧月面对棋局如此。那么，她在生死一线之际，一定会遵循自己平日的行为习惯。人如其棋，说的正是如此。

“咳咳……”轻咳声不停从胧月仙子的口中吐出。

她每咳嗽一次，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在她的口中弥漫开。当淤血凝聚过多，一次轻微的咳嗽便会引起胧月仙子大量的吐血。

地面渐渐被粘稠的血染红，浓郁的血腥味扩散在空气中，飘入羽夜夜的鼻腔中。

羽夜夜的神情微变。她的眸光轻颤了几下，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

虽然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自己也做出了和胧月仙子只能存活一人的觉悟。可是，当她看到胧月仙子如此遍体鳞伤的模样，她的同情心不受控制地滋生而出。

风兮的神情十分淡然。耳畔传来带着痛楚的轻咳声，风兮却置若罔闻。他的目光重新定格在羽夜夜凌乱的衣裳上。

她的衣襟有些松散，薄红色的衣带也存在被明显扯弄的痕迹。

风兮微微俯身。他低下头，伸手轻轻握住羽夜夜的衣带，准备帮她系好。

“风兮。”羽夜夜一惊，脸颊一热，不由自主匆忙向后退去。

衣带突然从风兮的手中向外远去。他本能地并拢手指，攥紧衣带。本就有些松散的衣带顿时在两人的拉扯下彻底解开。

风兮望着手中抽离而出的薄红色衣带，神情一瞬间怔了下。他抬头看向羽夜夜。

羽夜夜也呆立在原地。她刚刚在床榻上剧烈挣扎了许久，战斗之时也完全没有顾虑自己的衣着。她的衣裳早已松松款款，仅靠衣带勉力维系。

衣带解开的现在，羽夜夜微微并拢的衣襟顿时散落开来。白色的里衣中，隐隐约约透着一件薄红色的抱腹。

“夜夜。”风兮蓦得攥紧手中的衣带。

他眸光微动。下一刻，风兮快步走到羽夜夜的面前。他动作生疏地将她的衣襟仔细并拢在一起，他的手指不经意触及一片柔软的触感。

风兮神情微怔，立刻缩回手，侧目移开视线。

羽夜夜的脸越来越热，心跳越来越快。当她再也无法忍耐脸颊的灼热，羽夜夜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背过身去，声音过于紧张得完全变了调：“风兮，我，我自己可以。”

羽夜夜忙不迭仔细整理自己的衣裳。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裙，压低声音道：“风兮，我的衣带。”

风兮望向远处的眸光微微摇晃了一下。他垂眸望着手中依然紧紧攥着的衣带，递给羽夜夜。

羽夜夜慌忙握住衣带，用力扯过来。她没想到风兮竟然没有松开手。

“啪！”一声脆响，薄红色的衣带断裂成两段，分别落在两人的手中。

羽夜夜顿时愣住。

风兮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及时松手。他静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羽夜夜有任何动作。

风兮缓缓转头，看到羽夜夜整个人像是凝固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手中断裂的衣带，眼眶渐渐湿润。

风兮略一沉思，动手脱下了自己的外衣。

“夜夜。”风兮将外衣轻轻披在羽夜夜的身上。他紧紧拢了拢衣裳，将羽夜夜紧紧包裹在自己的外衣内。

温暖突然将自己紧紧包裹住，羽夜夜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抬头望向风兮，一直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眼见着即将滚落下来。

风兮的胸口莫名一阵堵塞。他不假思索道：“夜夜，你用我的。”

说罢，风兮抬手用力一扯，将自己身上素白之色的衣带解下来，牢牢系在羽夜夜的身上。

衣衫不整的人顿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羽夜夜望着风兮，压低声音关切问道：“风兮，你呢？”

风兮神情微凝。他似乎这才想到自己。风兮略一沉思，轻描淡写道：“我没事。”

风兮正色道：“夜夜，我们回去。”

说罢，风兮伸出双臂，抱起羽夜夜向外走去。羽夜夜望着自己腰身上缠绕的素白之色的衣带，身体情不自禁向风兮的怀中靠去。

羽夜夜紧紧依偎在风兮的怀中。她犹豫了一下，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揽住了风兮的脖颈。

羽夜夜柔软的双臂环抱住风兮的颈项。他的肌肤上顿时感觉到两人肌肤紧贴在一起的炙热。

风兮的脚步蓦得一顿。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羽夜夜的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上，看不真切她此刻是何种表情。

风兮薄唇轻轻动了动，他的唇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了片刻，风兮紧抿薄唇，不自觉紧了紧抱着羽夜夜的手臂。

风兮刚刚走了两步，抬起的脚踢到一块暗红色的镜子。镜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一下子被他踢到了胧月仙子的面前。

风兮的脑海中一瞬间晃过镜子的模样。他缓缓抬头看向胧月仙子。

羽夜夜感觉到风兮停下脚步。她忍耐着羞涩，从他的怀中探出脑袋，困惑地望向外面。

胧月仙子不知何时已经昏迷过去。镜子冰冷的镜面正撞入她的手心。刹那间，一道明亮的光芒从暗红色的镜子里一晃而过。

下一瞬间，镜子里出现了胧月仙子慌忙的模样。她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自己，担忧问道：“色魔，色魔，你怎么样了？”

羽夜夜顿时睁大眼睛望着会说话的镜子。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第二次穿越，进入了童话中白雪公主的世界。

风兮脸色微沉。他脚步沉稳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地上映照出胧月仙子容颜的暗红色镜子。

片刻后，风兮声音低沉指出道：“水云山的明镜。”

镜子里的胧月仙子顿时大吃一惊。她急促问道：“你怎么知道？”

风兮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审视的目光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胧月仙子，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明镜中的胧月仙子。

风兮的脸色渐渐冷沉下来。羽夜夜惊讶望着他，低头看向地上的两个胧月仙子。

房间内顿时异常安静。

风兮沉默了片刻，冷声问道：“这是你的心魔吗？”

明镜内的胧月仙子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露出明显的羞愧与恐惧之色。

一声叹息之声从风兮的薄唇间溢出：“回水云山好好修炼。在你可以压制自己的心魔之前，不要再轻易下山。”

风兮冷冷说完，转身就要走。

“且慢！”身后的明镜内突然传来女子高扬的声音。

“请问道友，你究竟是何人？”胧月仙子声音颤抖问道。

自己的心魔比自己更加难以对付。所以，自己无法自力压制住她。可是，眼前的男人不仅一招折断了心魔的脚踝，更是在没有使出真正力量的情况下，就将自己的心魔打到半死。

胧月仙子的心神因此受到巨大震撼。天下间，她以为能够轻易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个自己没有任何颜面再见的人。

风兮没有回头。他冷声道：“镜中花，水中月，一切终究是空。你若是能够放下，心魔自然会除。”

“我不会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你好自为之。”

说罢，风兮大踏步向外走去，再也没有任何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