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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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知三界,仙界，魔界，妖界。只有一部分修仙之人才听闻过,在三界之外还存在着冥界与剑陵。

而在此五界之外,还有一个存在，已经无人知晓。甚至在三界之中连传闻都已经不再为人所知。

那正是神界。万物的主宰,天道的存在之地。

这是神界依然君临万物之上，玄天山的青帝还是神界的风神之时发生的事情。

神界,神竹深处。

一身月白之色的青年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出美丽的术法,灵力温馨的光芒缥缈在竹林内。

忽然，他的眸色微动。

青年收回手置于身后。在他转身向竹林外走去的刹那间,一道看不见的结界瞬息之间出现,他的身后刚刚还漂浮着无数灵力的竹林登时变幻成了平日平静的模样。

青年踏着步子向前走去,迎面看见了拜访的人。

他停下脚步,神情清冷问道：“不惑,何事？”

不惑走过来,笑着说道：“风神,你今天没有参加广询,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过来看看你。”

不惑语气随意地说着担心的话，神情中没有任何担忧的表情。整个神界最不需要担心的人就是眼前的男人,他只是在找一个过来的借口。

风兮向前走去,没有应声。

不惑的目光不经意向风兮走来的神竹深处望去。竹林清幽，看不出和平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惑快走两步追上风兮，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今天，大家又在商议那件事。”

风兮抬手将面前垂落下的竹叶轻轻抬起。

不惑见他无动于衷，正色道：“事情并没有结束。广询还会继续下去。下一次,你还是不参加吗？”

风兮终于出声道：“第一次广询之时，我已表明自己的意见。”

不惑神情中有几分失落。他一直很欣赏风兮不为任何事情动容的样子。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

不惑沉声道：“因为你反对，君述才没有强硬决定。他正在说服那些因为你的话动摇的人。广询如果继续下去，迟早会出现无法挽回的局面。”

风兮侧目，冷眸看向不惑，问道：“你希望我和君述做同样的事情？”

不惑轻笑了下道：“我确实希望你能够去劝服大家。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风兮神情冷漠道：“任何人都无法左右他人的意志。即便，此次我劝服众人依从于我。现在发生的事情，未来还是会再次发生。这件事必须由众人自己的意志共同决定。”

风兮顿了下，冷声道：“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广询的必要。”

不惑心中一动，道：“你的意思是……”

忽然，他的神情一凛，侧目望向不远处的一株高耸的繁茂大树。

不惑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向前轻轻一挥。刹那间，粗壮的大树剧烈摇晃了几下。

下一刻，“啊！”一个尖叫声从树上向下传来。随之坠下的是一个金黄色的身影。

不惑手指轻抬，一道结界准确笼罩住落下的人，漂浮在空中。

风兮微微抬眸，伸出手稳稳接住一本书页翻飞的书卷。

不惑笑着走过去，饶有趣味地看着结界中的少年手忙脚乱地摘着身上沾上的树叶。

少年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抬头正看见不惑高深莫测的笑容。少年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故作亲切喊道：“战神大人。”

下一刻，少年炙热的目光立刻望见不惑身后的风兮，高扬的声音中语气明显有所求地喊道：“风神大人！”

不惑挡住少年求救的视线，笑着说道：“小天问，你竟然敢偷听我们的谈话。”

天问表情僵硬地笑了下，小声辩解道：“我只是在树上看书罢了。是你们自己走过来说个不停。”

不惑语调扬起，故作不悦道：“你竟然还有理了。这片神竹是风神的居所，你擅自闯入已是不敬。要不要我亲自送你去受惩？”

不惑说着，手指微动。被结界困在半空中的天问顿时向上升起，一副要向外飞去的样子。

天问慌忙高声喊道：“风神大人，救我！风神大人，快救我！”

风兮踏步走过来，冷声道：“别闹了。”

他的话语刚落，结界缓缓飘落下来，顷刻之间消散殆尽。

天问得到自由，立刻兴高采烈道：“谢谢风神大人。”

风兮将手中的书卷还给他，神情平静道：“天问，下次不要在高处看书。如果睡着了，会掉下来。”

暴露了！天问脸色一僵。他接过书卷，心虚道：“是。”

不惑将他表情微妙的变化收入眼中。他扬声道：“你竟然还是一个惯犯。”

天问将书卷放入怀中，理直气壮说道：“没有人敢来风神大人的居所。这里很安静，正是看书的好地方。”

不惑随口问道：“你的神书阁呢？你掌管神书阁，跑这里看什么书。”

天问闻言，顿时一脸不满道：“大家最近都在神书阁议论纷纷，我都快被吵死了。”

不惑不由来了兴致，调笑问道：“哪个家伙又种出钟情之花了吗？”

天问交互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说道：“不是钟情之花的事情。大家都在讨论广询的事情。”

不惑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住。他很快恢复常色，若无其事问道：“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天问想了下，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说，大家都在说下界的人最近越来越胡来，神君们在商议怎么惩罚他们。”

不惑神情不屑道：“哼，就这？”

广询的内容只有参加的神君们才知道。听天问的话，虽然内容泄露了一点，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天问见不惑明显不当一回事，立刻扬声道：“我当然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你们已经决定去下界扫清那些胡作非为的家伙。”

不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风兮的眸中也掠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不惑沉声问道：“你在哪里听说的？”

天问望着不惑严肃的表情，语气不禁弱了几分道：“我掌管神书阁，自然知道神界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惑冷笑反问道：“你刚刚说的话记载在神书阁的哪本书中？”

天问眼神闪烁，悄悄向风兮的身后躲去。

风兮声调冷凝喊道：“天问。”

天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吞吞吐吐道：“我听见君神大人对医神大人说，要灭了下界的所有人。”

不惑顿时厉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竟敢偷听他们二人的谈话。”

天问理直气壮道：“这次我是真的不小心听见的。”

风兮沉默片刻，问道：“天问，你觉得此事如何？”

天问不假思索，像是背诵般一本正经道：“下界一直以来纷争不断，万物生灵都受到很大的伤害。他们为了修炼过度损耗天地灵力。如果有办法能够阻止他们当然很好。”

不惑皮笑肉不笑道：“背得挺熟。”

这些是广询之上，君述要灭世人的理由。

天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们是问我的意见？”

他托腮想了想，毫不在意道，“随便吧。”

“随便？”不惑登时脸色一沉，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

天问满不在乎道：“下界的人是生还是死，我都无所谓。”

不惑抬手用力敲了下他的脑袋，扬声道：“你当然无所谓。到时候要去下界的人是我，不是你。”

天问恭维道：“战神大人，您是神界勇武非凡的战神大人，神界的一切当然要仰仗您。”

不惑的神情却沉重起来：“看来，君述此次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天问顺口接话道：“那是当然。他当时都恨得把药碗给捏碎了。”

“嗯？”不惑疑惑看向天问。

天问立刻紧紧捂住嘴巴。

不惑笑着将手按在天问的脑袋上，用力按压着，说道：“小天问，你话都说到一半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天问承受着两位神君的视线，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君神大人用分.身去了下界。分.身回来的时候，身体残破不堪，受了很重的伤。”

风兮的眸底一瞬间掠过一道不明的神色。

不惑脸色骤凝，正色道：“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你怎么能当真。”

天问立刻振振有词道：“这是真的。我的神书阁内有君神大人的分.身下界的记录，却没有他回来的记录。我去医神大人那里拿新的医书的时候，才发现君神大人已经回来。他当时很生气地说绝对不会放过下界的人，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惑神情有一丝不悦道：“难怪他这次这么坚持，原来是要借用神界的力量复仇。”

风兮冷声道：“虽然只是分.身，那个身体内依附的是君述的神魂，其中蕴含的力量不可小觑。下界若是有人可与君述的分.身一战……”

不惑神情凝重道：“假以时日，对方弑神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风兮说出的却是别的话：“与君述战斗的那人定然遭受了比君述更大的伤害。”

不惑语气有一丝不耐道：“你现在竟然有闲暇担心下界的那人。君述如果在下次的广询上说出此事，那些家伙或许真的会因为忌惮下界之人的力量，答应灭世。”

风兮淡淡看了他一眼，冷若冰霜道：“连这点自信也没有的人没有被尊为神君的资格。”

不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风神，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强。”

风兮冷声反问道：“天问在下界不会有任何对手。你们连天问也不如吗？”

不惑一时语塞。

天问反而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他小声抗议道：“风神大人，我其实挺强的。”

风兮闻言，对天问叮嘱道：“天问，你偷听到的那些话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天问连连点头，应道：“风神大人，我明白。我们关系好，我才会特别告诉你。”

风兮微微颔首，独自向神竹深处走去。

不惑见状，在他的身后大声喊道：“风神，我们交互一下神位吧。我把战神.的名号给你。这本来就应该是神界最强者的神位。”

风兮充耳不闻。天问反而有了意见：“‘战神大人，战神’两个字一点也符合风神大人神界第一人的气质。”

不惑用力揉着天问的脑袋道：“怎么不符合。他是神界最强者，也就代表着他是神界最凶残的人。”

天问顿时一本正经反驳道：“风神大人虽然性格比冰还冷。可是，他一点也不凶残。”

不惑忍不住笑道：“小天问，一听就知道你没有见过风神战斗时候的样子。你就在内心好好祈祷永远也见不到那种场面。”

天问挣脱不惑的手掌，抗议道：“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小’字。风神大人从不这样喊我。”

不惑看到他一脸不乐意的表情，更大声地笑着喊道：“小天问，小天问……”

**

身后的欢笑声渐渐听不见，风兮独自回到神竹深处。

他一踏进结界之中，清冷的目光刹那间准确定格在月白色灵力环绕的中心：一抹即将溃散的零星淡红之色。

风兮抬手重新结下术法，用自己的灵力温养面前残缺的神魂。他的眼睛一瞬不瞬注视着面前的神魂。他虽然神情专注，眸中却没有蕴含任何情感。

这之后的很长日子里，风兮一直深居于此。

直到神界的天钟敲响，一道天命从天而降。

风兮扫了一眼天命之上的内容，收回的视线再次凝聚在手中的术法中。

不到半日，神竹深处出现不惑的气息。这一次，风兮没有为了遮掩一切而离开。

不惑疾步而来。他看到眼前的画面，惊讶问道：“你在做什么？这是谁的神魂？”

风兮坦然道：“它迷路误入了神界。”

不惑飞快认真打量了一番，道：“神魂之光黯淡成这个程度已经无法转世，很快就会消散化为虚无。”

风兮不以为然道：“再过两日，它的神魂就会彻底安定下来。”

不惑扫了一眼周围环绕的灵力和术法，道：“你这些天一直深居不出，就是在温养这个来历不明的神魂？”

风兮神情平静发问道：“行将逝去的生命就在眼前，举手之劳就可以救下，我有不救的理由吗？”

不惑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道：“来得及吗？天命已下，我们明天就要出发去下界。”

风兮凝视着眼前的神魂，眸色微暗。他本想护佑眼前的神魂一世的安稳。时间却来不及了。

风兮声音低沉道：“神魂虽然已经恢复了转世的力量，但是它未来的人生会颇为坎坷。接下来的事情只能靠它自己。”

神魂之力虽然会因为转世消耗。但是，当人超越自身神魂之力的限制，突破本该注定的宿命之时，则可让自身的神魂重新焕发光彩。

眼前的神魂拥有了转世的机会，也获得了拯救自己的神魂的唯一可能性。

不惑沉默了一下道：“转世了又能如何，下界的人活不过明天日落。”

不惑的脸上不复往日的笑容。他正色道：“君述将广询的范围扩大，整个神界除了你，所有人都同意诛灭世人。君述向来雷厉风行，他已经决定明日就是灭世之日。”

风兮微微侧目看向不惑。

不惑避开他的视线，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道：“你别看我。连你都无法力挽狂澜，他们怎么会听我的话。唯一庆幸的是，这次下界的不再只有身为战神的我，而是神界所有的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不，事到如今，这已经不是战斗，只是清理下界的杂草罢了。”

不惑停顿了下，斩钉截铁道：“下界的人绝对逃不了。”

风兮微微抬眸，遥望向高远的天空，冷声道：“神界在天与地之间，也只是万物生灵的一部分，与下界没有任何区别。”

不惑苦笑道：“这就是你所修的天道吗？同为修炼天道之人，那些家伙听了一定会嗤之以鼻。”

不惑忽然停下话语，转头望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有一道不加掩饰的气息正向两人的身边极速跑来。

过了好一会儿，天问金黄色的脑袋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天问看到不惑，脸色僵了下。他收敛了下自己的情绪，主动打招呼道：“风神大人，战神大人。”

不惑冷声问道：“小天问，你现在应该很忙，过来这里做什么？”

风兮闻言，冷眉微凝了下，问道：“你也去？”

天问连忙解释道：“君神大人让我在下界设下神书阁的阵法，防止有漏网之鱼。”

天问的声音蓦地小了几分问道：“风神大人，虽然下界的人很可恶。可是，也不用全部杀掉吧？”

不惑笑道：“你上次不是说下界的人是生还是死，你都无所谓吗？”

天问小声嘟囔道：“说是那么说……”

天问从未去过下界，在下界也没有认识的人。那里对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所以，虽然自己的嘴上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当事情真的要发生了，他反而心生了怯意。

不惑的脸色一沉。天问的话也适用于他。虽然他口中说着不希望灭世，心中也是如此想的。可是，如今天命已下。他身为神界的战神大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不惑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他冷着脸道：“我回去了。明日出征需要做许多准备。”

不惑临走之前，郑重其事提醒道：“风神，你明天绝对不能不去。神界现在全站在君述那边，你如果避而不战，会成为众矢之的。”

天问见不惑走了，立刻扬声表明立场道：“风神大人，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风兮凝神深思片刻，沉声道：“天问，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天问惊讶地望着他，笑着说道：“风神大人，说什么拜托，您直接命令就是。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

风兮神情骤凝。他冷声道：“神书阁中的封界阵法……”

**

翌日。

阳光绚烂，高远的天空中没有一片白云。

风兮独自站在神界厚重的界门前，俯视着下界，将温养多日的那道神魂取出。

“转世之后，是否能够因缘际会打破神魂之力的束缚，一切皆靠你自己。”风兮冷声说罢，抬手伸向前方的虚空中。

一阵轻风拂过，吹动他手中的神魂。薄红之色的光芒缓缓向神界之外飞去。

风兮最后望了一眼飞离的神魂，收回手轻轻一挥。厚重的界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而有力的声音。

风兮手指微动。刹那间，月白色的灵力描绘出重重阵法图案，顷刻之间牢牢印刻在界门之上。

风兮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过身，清冷的目光遥望向远处正在走近的人群。

“风神大人！”人群中有人看到风兮，欢喜雀跃地大声喊道，“是风神大人。”

人群的中心是一名身着张扬红色衣裳的男子。他嘴角微扬，得意地笑道：“风兮，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风兮声音平静道：“君述，万物皆灵，不可滥杀。现在还来得及。”

君述笑道：“你今日过来竟然是要劝服大家吗？事到如今，已经来不及了。下界之人无度修炼，妄图弑神，这是对他们的天罚。”

风兮神情冰冷道：“我们居于神界，并不表示我们君临于万物之上，我们没有资格决定万物生灵的归宿。”

君述语气不悦道：“风兮，神界是万物的主宰。不仅仅是神界，这也是下界之人认可的天道。这世间，只有你与天道格格不入。”

风兮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自己的话已经无法阻止他们。

风兮置于身后的手伸向身侧的虚空之中，清冷的声音唤出自己的剑：“星落。”

人群中顷刻之间响起阵阵惊呼之声。

君述一点也不吃惊。他看到界门处于关闭状态的时候，已经预料到风兮不会善罢甘休。

他顿时露出严肃的表情，用质问语气道：“风兮，现在天命已下。你要逆天.行事吗？”

风兮冷声道：“天下万物在我的眼中没有任何不同。君述，你口中的天道，我不认可。”

君述立刻扬声道：“风兮，你身为神界的风神。你今日要为了卑贱的下界之人和整个神界为敌吗？”

君述说话的同时，眸底飞快闪过一抹喜色。他很满意现在的局面。风兮主动走到了整个神界的对立面。自己已经不需要耗费精力思考在诛灭下界之人后如何对付他。

风兮无动于衷道：“君述，带所有人回去。今日，我不会让任何人踏出神界的界门半步。”

君述嘲讽笑道：“就凭你？就算你是神界的最强者，神界有神君十三人，你以一敌十二……”

突然，一阵放肆的笑声打断君述的话。人群中出现一丝异变。

下一刻，不惑面带笑容走出人群，来到两人的面前。他对君述轻佻笑道：“君神大人，现在是二比十一。”

风兮侧目看向不惑。

不惑面不改色，笑道：“你不必感谢我。我只是觉得你赢的可能性更大。”

君述冷冷打量了下两人，凝声道：“风神，战神，除了十一位神君，神界的其他人也都是你们的对手。就算你们两人联手，今日也赢不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小声响起：“这个其他人里面可不包括我。”

君述闻言，冷眸顿时飞射过去。天问急忙跑到风兮的身后，小声道：“我是站在风神大人这边的。”

不惑脸色一沉，厉声喊道：“小天问。”以天问天真的脑袋一定没有明白现在是什么局面。

风兮的神情也微凝。他明明叮嘱过天问今日要在神书阁藏好，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天问得意笑着回禀道：“风神大人，封界阵法已经全部布置好。今天，谁也无法离开神界。”

“封界阵法？”君述闻言，语调微扬质问道，“风神，你今日是要诛灭神界吗？”

“哎？”天问听到他的话，顿时愣在原地。诛灭神界是怎么回事？

不惑飞快扫了一眼不远处喧哗的众人。就算风神原先没有这个打算，局面已经正向最坏的情况发展。

风兮的神情没有任何动容。他声音冰凝道：“滥杀万物者，无论是神界之人，还是下界之人，我都会灭之。”

“你好大的口气！”愤怒的话语从君述的口中吐出，裹挟着锋利的寒意扩散在空气中。

风兮若无其事道：“冥帝已经答应，会让有悔改之心者自行转世。”

“转世？”君述仿佛被侮辱了一般，不屑一顾道，“你竟然要让高贵的神界之人转世为卑贱之物。”

君述神情一扬，向虚空中高举手掌，提高声音道：“风神风兮，战神不惑，二人与冥界勾结，妄图残害神界同族。我君述以君神之位今日在此提出神界广询，褫夺两人的神君之位，惩戒叛徒。”

随着君述高扬的声音，天空中浮现出耀目的红光。红光之中是君述提出广询的内容。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下一瞬间，一身白衣的老者走到人前。他像君述一样将手掌高举向虚空，附和道：“我以医神之位同意。”

医神的话顿时掀起一阵嘈杂之声。紧接着，又有一人走到众人前，神情严肃道：“我以后神之位同意。”

不惑望着陆续走出人群的神君们，调笑道：“现在这种时候，你有没有觉得多个朋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风兮冷声道：“我没有朋友。”

他的话音刚落，感到不惑和天问不约而同望向自己的视线。风兮沉默了一下，补充说道：“现在有两个。”

不惑笑道：“没想到你的人缘这么差。”

风兮淡然道：“我也没想到你的人缘和我一样差。”

又一位神君站出来同意广询的内容。

不惑神情凝重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你的帮手什么时候到？”

风兮轻描淡写道：“没有帮手。”

不惑不相信道：“别藏着了。你既然都和冥帝约定好了。他没说他什么时候到吗？”

风兮神情平静道：“冥帝掌管冥界，不会插手他界之事。我只是提醒他，神界之中今日可能会有神魂坠入冥界，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惑的脸色一僵，不由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风兮望着天空中半数以上神君们的灵力，冷声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广询已经通过。无论是自己三人还是君述等人都不再有任何回头的道路。

天问忍不住插话问道：“风神大人，我们真的要打吗？”

风兮神情冰凝道：“天问，你守着界门。”

风兮说罢，星落剑向后轻轻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刹那间，一道森严的结界将天问和身后的界门护在其中。

不惑笑道：“小天问，你只要确保封界阵法就够了。其他的交给我们。”

天问握紧手中的书卷，一本正经纠正道：“我说过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小’字。”

不惑不自觉伸手想再揉下他的脑袋。他的目光触及风兮的结界，他的眸色暗了下，答应道：“我从明天开始就喊你天问。”

明天，他们三人不知是否能够迎来的明天。

广询在三人的谈话中结束。

君述心满意足地睥睨着三人，扬声道：“风兮，不惑，从今日开始你们不再是神界的神君。你们二人违逆天道。今日，我以君神之名赐予你们天罚。”

不惑笑道：“打就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风兮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冷声问道：“这是你们根据自己的意志决定的吗？”

君述冷声道：“这是整个神界的意志。”

他停顿了一下，狠声道：“等杀了你们，我会带领众人踏破与你们勾结的冥界。与神界作对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饶恕。”

不会退让的人，不会饶恕的人。双方的战斗顷刻之间开始，风云变幻的场面让人眼花缭乱。

天问倚靠着冰冷的界门，呆怔着望着前方的混战。

战斗开始之前，他还在思考双方为什么一定要打起来。当他亲眼看到战斗的场面，他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其他。

“那是风神大人？”天问手中的书卷掉落在地上。他回忆起战神大人曾经用“最凶残”三个字形容风神大人。

天问双唇哆嗦道：“这是最凶残可以形容的吗？”

包括君神大人在内的七位神君一同围攻，才勉强与风神大人战成平手。战斗或许很快就会结束。天问刚刚心生一线希望，一道寒刃铿锵一声重重撞在他面前的结界上。

“封界阵法由风兮的灵力结成。你们攻击封界阵法。”君述在战斗的间隙有条不紊地指挥道。

一道火焰倏忽之间从天落下，斩落下攻击结界的那人。不惑笑着问道：“要帮忙吗？”

他话音未落，握剑的手不稳地颤抖了下。不惑回首看向白发苍苍的医神，笑容不变道：“下药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适合发生在战场上。”

下一刻，他再次陷入混战之中，无暇再顾忌风兮和天问。

风兮眼角的余光瞥见有几人向天问而去。他手腕微动，一道剑光从星落剑上凌厉飞出。

只是一瞬间的分神，局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君述望向风兮，桀骜不驯道：“风兮，虽然你很强。你想要以一敌七，也未免自视过高。”

冰寒的剑光在眼前横扫而过，风兮不为所动道：“我从未想过自己今日会平安离开这里。”

看到所下天命上的内容之时，他早已经做好觉悟。虽然现在多了不惑和天问，神界的力量依然是压倒性的。但是，他希望至少让受自己牵连的两人平安脱身。

随着战斗的继续，希望逐渐变成奢望。所有人都没有余裕去关注同伴的安危。全神贯注在自己的战斗上，让自己再支撑一会儿已经成为身体的本能。

“风神！”在鲜血的飞溅声中，风兮听见了君述咬牙切齿痛恨的声音。

风兮充耳不闻。无论是自己还是神界的其他人，现在正在进行的都只是纯粹的杀人。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再自诩为神君。

大地突然剧烈动摇，漫天扬起汹涌的海水。

“天之海。”风兮攥紧握剑的手，血顺着他的手飞快向下流淌，将月白之色的星落剑染成了浓郁的血红之色。

天之海一旦直接冲击封界阵法，结界很有可能会在一瞬间被打破。

风兮没有丝毫犹豫，顷刻之间扬剑迎上。

“斩天。”他的薄唇间溢出一声冰凝的低语声。

充沛的灵力瞬息间燃尽星落剑上淋漓的鲜血，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将整个天之海斩断成两半。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刹那间袭上所有人的身心。

其中夹杂着一声异样的闷响。

风兮心中一动，迅速回首望去，正看到界门出现一道缝隙。只是一瞬间，一道金黄色的阵法陡然出现填补住缝隙。

天问的眼前漂浮着从不离身的书卷，金黄色的光芒从中绽放而出。

天问淡淡一笑道：“风神大人，您放心。我会守住界门。”

不久之前还是一脸无忧无虑笑容的少年，一瞬间长大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再是自然流露，只是为了让同伴放心。

他已经不能继续当神书阁无忧无虑的掌阁主。扮演小孩子的时间彻底结束了。

纯白的天空逐渐化为血月之夜，天之海截断的蔚蓝的海面被血染红。

染满赤红的天地之中，充满森冷的肃杀之意。

“叛徒！”

“背叛者！”

“诅咒你们！”

“……毁灭！”

……

风中传来无数饱含仇恨与愤怒的声音，一切怨恨的话语渐渐又化为了低沉的痛苦呻.吟声。

每一声，每一句，和锋利的刀剑一同深深刺入三名背叛者的身心每一处地方。

九霄之下，万物和昨日一样茁壮成长。谁也不知道君临天地的九霄之上的神界正在进行的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声音渐渐止歇。

不惑倚靠着沾染鲜血的冰冷石壁，手中垂落的烈日剑上最后零星的火焰猛然间熄灭。

他俯视着眼前赤色的大地，询问的声音中尽显疲惫：“还活着吗？”

一瞬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在问风兮和天问，还是在问神界的其他人。他只是想听有人应自己一句，无论那是同伴还是刚刚和自己厮杀的敌人。

无人应声。只有蹚水声轻轻响起。

不惑微微抬头，从头顶流淌下的血水朦胧了他的眼睛。不惑深吸一口气，抹去遮掩视线的血，瞥见风兮染满绯红的月白衣裳。

风兮向界门走去，低声唤道：“天问。”

不惑罕见听出风兮声音中的异样。他抬头向天问望去，神情顿时僵住。

“小天问！”下一刻，不惑急忙向两人身边赶去。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重重跌倒在血水之中。

刺鼻的血腥味和铁锈味顿时灌入他的口中。不惑吐出口中的血水，站起身，摇晃着继续向前缓慢走去，口中焦急喊道：“小天问。”

天问背靠着厚重的界门，周围布满斑驳的战斗后的痕迹。他平日从不离身的书卷平摊在眼前，浸在血水之中。

他望向前方的眼睛，一只被头发挡住，另一只从上到下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沾染了黑色的血污。

天问听见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声音紧张起来，不确信喊道：“风神大人？”

“是我。”风兮走到他身边蹲下，将他腿上深深插着的一把剑刃拔.出来。

“啊！”天问痛呼了一声。

风兮正要拔下另一把短剑的动作停了下来。

“风神大人，我守住界门了。”天问语气带着一丝骄傲道。

风兮赞扬道：“天问，你做得很好。”

天问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不到片刻，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深深喘息几下，颤声问道：“风神大人，大家都死了吗？”

不惑的脚步声有些凌乱。他勉强笑了一声道：“我还活着。”

他的话音刚落，天问的口中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血与泪水混合在一起从天问的眼睛里流出来，顺着他飞溅了血迹的脸颊落下。

“为什么？”天问呜咽出声问道。

他不明白。下界的事情与神界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去下界诛灭世人？他也不懂风神大人和战神大人为何要不顾性命地和大家战斗。

他更不明白，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却坚定地站在了风神大人的这一边。

他曾经以为千年如一日的平静生活会一如既往下去。不曾想，一切在一夕之间全部都消失了。

不惑露出苦涩的笑容。他像是替天问询问般问道：“风神，为什么？”

风兮直视着天问流着血泪的眼睛，神情平静答道：“天问，眼前有即将逝去的生命，我想救他们。”

“要救下界的人一定要杀了大家吗？！”天问痛声质问道。

他的心中充满各种情绪。不安，恐慌，愧疚，对自己的厌恶。因为自己也是杀了大家的凶手之一。

风兮沉声道：“天问，对不起。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在君述下界的时候，阻止他。”

天问听到风兮充满歉意的话语，顿时哽咽道：“对不起，风神大人……”

天问渐渐泣不成声。他的心底深处隐隐明白风神大人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可是，他无法缓解胸口满腹的悲伤。

不惑注视着风兮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耳畔回响着他刚刚回答的话语：“眼前有即将逝去的生命，我想救他们。”

不惑不经意浮想起在神竹深处，风兮曾经说过他救下那道神魂的理由：“行将逝去的生命就在眼前，举手之劳就可以救下，我有不救的理由吗？”

道理是一样的。无论是救下眼前迷路的一缕神魂，还是为了下界的人诛杀整个神界。在风兮的心中，两者没有任何不同。

他明明是神界的第一人，万年来冷若冰霜的高不可攀的人。本质上，他或许是任何人都未曾想象过的简单而纯粹。

事实上，他亲手斩杀了神界许多人。他的神情却和平日没有任何不同。他是在隐藏自己此刻的心情，还是真的对此无动于衷，连不惑也看不透。

“哈哈哈！”不惑用手捂住眼睛，笑声有中带着一丝异样道，“风神，我开始有点讨厌你了。”

风兮沉默了一下，认真道：“我不讨厌你们。”

不惑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天问的身边坐下，语气随意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战斗虽然结束了，神界众人最后残留的执念与诅咒仍在。一旦界门开启，直冲九霄的怨念之气会直接覆盖整个天地间。

到那时，整个天地都会笼罩在血月之中，陷入无休止的混乱。

所以，不惑没有抱任何希望。他望着前方的累累尸骸，已经做好了不久之后自己成为最后一块的心理准备。

风兮没有回答。他正在专注地将残留不多的灵力输送给天问，延续着他奄奄一息的生命。

“天问，你感觉如何？”风兮轻声问道。

天问微微摇头，虚弱无力道：“风神大人，不要再浪费您的灵力了。”

天问手指颤抖着摸索到自己的书卷，一边费力喘息，一边说道：“风神大人，战神大人，君神大人昨天让我在下界设下阵法，我偷懒了。”

不惑一怔，抬眸看向天问。

风兮望着不惑手中的书卷，神情凝重起来。

天问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喜悦。他用骄傲的语气说道：“我在下界和神界之间设下了跨界之法。我可以将你们两人送出神界。”

“傻瓜，是我们三个人。”不惑不假思索纠正道。

风兮的视线缓缓扫过天问血污的眼睛，正色问道：“天问，你为了守住界门，将术法设在了自己的身体中了吗？”

不惑闻言，脸色一僵。

天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不起，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只能用这个方法战斗。”

“傻瓜，你！”不惑想要训斥几句。他望着天问没有一丝笑意的笑容，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天问强打起精神道：“这可是我的杀手锏。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开界门。”

将身体化为阵法的一部分，不仅可以防止自己被杀后阵法失效。另一方面，就算他死了，他的身体也无法离开神界。

不惑焦急问道：“风神，你有什么办法吗？”

风兮正在凝神思考着什么，没有应声。

天问主动答道：“战神大人，这可是阵法修炼者最厉害的一招。就算你们是神君，也破不了我的阵法。”

不惑气道：“你还觉得挺骄傲是不是？”

天问笑道：“这说明我还是挺厉害的。我当然骄傲。”

“天问，”风兮突然冷声问道，“你要与我结成血契吗？”

“哎？”天问不解出声。

风兮解释道：“我会将你的神魂禁锢在你的随身之物上。跨界之法发动的同时，我带你一同离开这里。”

不惑连忙问道：“这个办法可以吗？”

天问神情紧张道：“可是，跨界之法需要我亲自启动。时间……”

风兮语气肯定道：“你别担心，来得及。”

风兮停顿了下，强调道：“但是，你的身体在神界，神魂禁锢在物体之中。日后，如果无法找到适合你的身体，你会一直和星落剑一般。”

不惑立刻安慰道：“小天问，你别害怕。我会用神造之法给你制作一个身体，让你比风神还好看。”

风兮沉声问道：“你会神造之法吗？”

制造分.身的神造之法在神界曾经一度是禁止之术，而且仅有医神会。

不惑笑了下，道：“神书阁有医神的所有医书，小天问一定看过关于神造之法的记载。他过目不忘，一定知道怎么做。”

天问懵了下，不确定道：“我好像看过，又好像没看过。”

不惑斩钉截铁道：“你放心。你以前说你看过神书阁中所有的书。你肯定记得，只是现在太混乱，记不清。”

天问急忙说道：“你越说，我越是觉得自己没看过。”

“好了，别说了。”风兮打断两人的话，正色道，“天问，你要做好一生只能依附在物体之上生活下去的心理准备。”

天问安静了一下。虽然风神大人的话让他十分犹豫，可是让他一个人留在神界，他一万个不愿意。

天问深深呼吸几下，下定决心道：“风神大人，请将我的神魂禁锢在我平日的书卷中。”

风兮神情凝重道：“我答应你。”

他拿过天问的书卷，抬手在上面结下层层术法。

不惑望着微弱的月白色光芒，笑着伸出手道：“给，我的灵力。我留着也没有用处。”

风兮专注在手中的术法上，沉声道：“跨界之法耗费灵力，你将灵力输送给天问。”

不惑听到他的话，将灵力输送给天问。他的目光瞥向风兮，不放心问道：“你的灵力足够吗？”

风兮抬手将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撕裂几分，流出鲜血滴落在天问的书卷上，若无其事答道：“没问题。”

天空中的血月不变，空气越来越冰寒。

风兮结下禁锢神魂的所有阵法后，道：“好了。”

天问也急忙道：“风神大人，我也准备好了。”

不惑脸色苍白道：“我的灵力已经空了。”

风兮沉声道：“天问，开始吧。”

风兮的话音落地的瞬间，金黄色的光芒从天问的身体中溢出。阵法的光芒顷刻之间将风兮和不惑笼罩其中。

风兮的手按在手中的书卷上。他的神情忽然一凛，耀目的白苍之光一闪而过。下一瞬间，他的耳边飞掠过呼啸的风声。

成功了吗？

风兮凝神遥望向九霄之上，清冷的双眸中映照出五道绚烂的光芒刺穿长空的飞跃模样。

白苍之色，金黄之色，纯粹的玄色，苍蓝之色与绯红之色，五道耀目的光芒汇聚在一起，变幻出千万种绚烂的灵力光芒，直冲九霄。

“封印？”不惑怔了下，顿时不满地大声喊道，“你还说你没有帮手，那是什么？”

风兮淡然道：“我对冥帝说过，如果我无法阻止神界的众人，只有从外面将神界暂时封印。”

他虽然将封印神界的方法告诉了冥帝天烬。天烬能够在紧迫的时间内办到这件事，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风兮倾听着耳边的风声，凝视着夜空中绚烂的光芒，沉声道：“剑陵，冥界，魔界，妖界，仙界。这是凝聚五界之力的封印。谁也无法打开五界的封印。”

神界从此被封印。而他们三人，再也无法返回故乡。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直到视野中的光芒黯淡，夜空重归黑暗，没有一个人言语。

过了许久，不惑遥望着远处黑暗中隐约浮现的阴影，皱眉问道：“这里是下界吗？”

风兮直接指出道：“有神界之物的气息。”

他手中一直紧握着书卷用力挣脱出来。天问不好意思的声音从中染血的书卷中传出来：“跨界之法出了点问题。我不小心把部分神林一道带了下来。”

“小天问，你！”不惑正要训斥几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不惑的脸色僵住。他压低声音问道：“这是鲛兽的叫声吗？我听说那家伙最喜欢吃神君的肉。”

风兮冷声道：“因为你常去神林欺负它们。再温顺的动物也会记仇。”

不惑声音僵硬问道：“你们的灵力恢复了吗？”

身下躺着的大地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天崩地裂般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从远处靠近。

不惑低声问道：“这是坤兽？”

“一个脚印十八丈。”天问体贴地补充道。

不惑急忙说道：“我的灵力真的已经被掏空了。你们快想办法。”

天问迅疾钻入风兮的衣袖中，闷声道：“我现在只是一本书，请你们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希望。”

不惑不甘心道：“好不容易从神界幸存下来，我绝对不要被以前玩弄的宠物吃掉。”

一直闭目凝神的风兮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微不可查地轻轻叹息一声。他拢了下天问藏身的衣袖，起身扶起不惑。

不惑将半个身体的重量搭在风兮的身上。他望着风兮清冷的侧面，关切问道：“你的灵力恢复了吗？”

风兮搀扶着他向林深之处走去。

他神情淡然道：“先找个藏身之处。”

这一天，神界消失的同时，下界多了一处天外山。天外山中飞禽猛兽奇多，三界之中无人敢入。

而叛离神界的三人变成了两人一书，流落在下界荒芜的异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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