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五界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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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之前。

当魔界的不惑之君因为妻儿的死,被仇恨冲昏头脑，焚烧陆城的时候，冥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时的冥帝依然是一副没有多少变化调笑的模样：“风神,许久不见,你竟然一开口就要从本帝的冥界带走神魂。”

风兮不为所动，冷声问道：“冥帝,你有什么条件？”

天烬微微一笑道：“条件？风神，人死不能复生。天命已定,你应该比谁都看得透。”

“那两人是不惑重要的家人。”风兮顿了下,沉声道，“是本不属于那里的我们的介入让他们命运的流转至如此境地。”

天烬笑容不变道：“他们遇到了不惑,最终死了。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引导而至的命运。”

天烬见风兮没有退让的打算。他叹了口气,解释道：“风神,那两人已经失去了可以归去的身体。他们的神魂没有天问强大,你无法用血契维系他们神魂的存在。你如果强硬将他们的神魂带回去,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神魂消散罢了。”

风兮沉默片刻,说道：“天烬,你身为冥帝定然知道如何让他们还生。”

天烬坐在帝座之上定定望着风兮。两人对视良久,天烬忽然嘴角微扬道：“风神，你来得太迟了。他们两人的神魂早已不在冥界。”

风兮心中一沉，沉声道：“他们已经……”

天问微微一笑,颔首道：“冥界的流川之中已经没有他们的神魂。”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一道清澈的水帘。天烬将手探入其中,低声念着寻找之人的姓名与卒年。水帘之中什么都没有浮现。

天烬收回手，摊开掌心轻轻一扬，川流不息的水帘顷刻之间消失。

眸底水波的光影渐渐消散，风兮不解问道：“为何他们转世如此之快？”

天烬轻佻笑道：“这是神魂自身决定的事情。纵然是本帝也无法干涉神魂的转世。”

他顿了下，神情正经了几分道：“成功转世说明他们对世间已然没有任何执念。他们现在不再是不惑的妻子和孩子,而是世间两个新生的生命。”

天烬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扬声问道：“风神，你如果想让他们的神魂回归过往，只有先杀了现在的他们。你要杀吗？”

两人都知道答案是什么。向来用同样的目光望着世间万物的风神风兮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风兮最后确认问道：“他们是突遭杀戮。他们已经对此释然了吗？”

他对不惑的妻儿不熟悉，他只是从不惑曾经过多的叙述中判断他们一家三口无比相爱。所以，他以为那两人会在冥界等待自己的夫君和父亲。

天烬笑道：“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得很幸福。所以，他们的神魂没有被世间的怨恨过多侵袭。”

天烬的目光忽然显得飘远，声音低沉悠长道：“风兮，世上大部分人会因为遭受不公，神魂逐渐被周围的黑暗污染。但是，有极少一部分人，他们就算身处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们的神魂也永远只容得下光明。”

天烬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风兮向外走去。他连忙喊道：“你要将这件事告诉不惑吗？他想救的人并没有在冥界等他。知道真相的他能承受这一切吗？”

风兮脚步顿了下，冷声道：“既然他们已经放下，不惑也该放下。”

天烬眼眸微眯，望着风兮离开冥界的背影，意有所指道：“风神，你不知道对世间之事最为执着的总是活着的人吗？”

**

“风兮去冥界了，所以他没有来得及阻止你焚毁陆城！”天问一股脑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大殿中的风渐渐停了下来，空中飘浮的金黄色发丝缓缓垂落。

不惑神情冷漠，不为所动反问道：“那又如何？”

天问一怔，惊讶望着不惑，不可置信道：“你难道早就知道……”

缠绕在不惑周身的气息顿时更加幽暗。

天问身体一抖，颤声道：“你既然知道，你更加没有理由去恨风兮。他好不容易和夜夜在一起，他们还没有成亲……”

“哼！”不惑冷笑道，“天问，你耗尽最后的力量来到这里就是说这些无用的话吗？”

天问心中一凉，高声喊道：“不惑！神界只剩下我们三人。大家都是同伴。我不想再看到同伴相残的事情发生了。”

不惑冷眸微扬，语气不悦道：“消失。”

天问急忙追问道：“不惑，你究竟要做什么？你的目的……”

天问的话还未说完，不惑抬手向前用力一挥，眼前天问虚幻的身影瞬息间消散。

昏暗的大殿内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同伴？”良久大殿内响起一声夹杂着冷笑的轻蔑话语。

不惑知道风兮当年去了冥界。在毁灭三界失败之后，他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恢复了几分理智。所以，他明白了为什么最后那场战斗，自己能够和风兮进行旷日持久的对决。

那时，他们的境界都还未进入大乘期。纵然曾经是神界之人，冥界对神魂的伤害依然反应在了身体上。

可是，知道真相又如何。

不过是让他彻底了解了更加残酷的现实。就算风兮因为进入冥界受了伤，自己也赢不了他。

*

玄天山，七星峰。

天问猛地睁开眼睛，从术法之中醒来。被赶出来了！自己又什么都没有办到。

天问双手捂着脑袋，懊恼得大声喊道：“啊啊啊！不惑那个混蛋！”

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让所有人都不禁紧紧捂住了耳朵。

病榻上，谛听的眉头十分不悦地紧皱了下，眼睑微微动了动。

**

于此同时，冥界。

冥帝神情微扬道：“风神，本帝与冥界有共生之约。所以，本帝在冥界绝对不会输。你明明知道这件事还要和本帝打吗？”

青帝神情清冷道：“无论在哪里，不管对手是谁，我也绝对不会输。”

冥帝天烬长长叹息一声，无奈道：“所以，我们之间的战斗绝对不会分出胜负。这完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战斗。”

星落剑凌空而立，月白色的剑身反射出白苍的光芒。

青帝不为所动道：“不，你会改变主意。所以，这不是无意义的战斗。”

天烬身体微微后仰，依靠在漆黑的冥玉制成的御座上。他静静凝视着青帝，似乎要看透他心中所想。

过了许久，不惑神情严肃问道：“风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神界的封印不可破。你为了救羽夜夜一人，要枉顾天下苍生吗？”

大殿内的空气渐渐冰凝。

天烬的话语中不再有任何情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任何资格被称为守护苍生的神君。”

青帝冷声道：“天烬，我早已不是神界的神君。”

青帝衣袖轻拂，星落剑倏忽之间消失。他语气坚定道：“夜夜，我一定要救。天下苍生，我也会守护。”

天烬冷眉微蹙，正色道：“羽夜夜神魂之力微弱，只有在神界才能得到救治。神界之门不可开。两者，你只能守护其一。”

青帝将手置于身后，神情平静道：“冥帝，只要你愿意出手，不需要开启神界之门。”

天烬沉思片刻，不得其解，沉声问道：“不开启神界之门，你要如何返回神界？”

青帝答道：“五界之主，跨界之法。”

天烬眸色微动，瞬息间明白了青帝的意思。他迅速思考了下可能性，脸色再次黯淡下来道：“风神，这个方法行不通。剑陵之主现在不在剑陵。剑陵已经长时间处于无主的状态。”

青帝神情微变，问道：“连身为冥帝的你也不知道剑陵之主在哪里吗？”

天烬的眼前不由浮现一道光芒微弱的白色身影。他心中一沉，转念一想，一抹桃红之色掠过脑中。可是，瞬息间，一身玄色的青年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天烬的手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曾经青肿过的脸颊，小声说道：“虽然我知道剑陵之主在哪里……”

青帝听见他自言自语的声音，截断他的话道：“剑陵之主交给你。”

“不要说得这么简单。”天烬忍不住高声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剑陵之主不在剑陵吗？”

青帝轻描淡写道：“事出必有因。剑陵之主是天地初始之剑，向来冷静自持，不会弃剑陵不顾。”

天烬闻言，不满道：“这些话同样适用于你。你也向来冷静自持，现在还不是一样为了自己的女人什么都不管不顾。”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青帝终于打破沉默问道：“剑陵之主对人产生了恋慕之情吗？”

天烬没好气道：“还是自己的持剑之主……”

他的话一顿，不悦道：“刚刚那些话的重点是这个吗？本帝要说的是，剑陵之主的行为导致剑陵三千年无主。纵然如此，他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自己的怀中。你现在和当年的他一样……”

“不一样。”青帝冷冷打断天烬滔滔不绝的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会救活夜夜。而且，我并不属于五界之内。我的归宿之地只有一个。”

天烬闻言心中猛地一沉。他急忙问道：“风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烬，不要再用这个称呼。”青帝纠正道：“我早已不再是神界的神君。”

青帝话锋一转，认真说道：“天烬，五界之主的灵力和应允的契约可以暂时回溯当年天问设下的跨界之法，将曾经从神界坠落到下界的所有东西重新带回神界。”

“我会拿到三界之主的契约，冥界和剑陵之主的契约交给你。”青帝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直到青帝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天烬都没有应声。

过了良久，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本帝还没有答应帮你！”

高昂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不散。

天烬沉思了许久，自言自语揣测道：“难道他不准备回修仙界了？”

**

妖界，某处。

“妖皇大人！”

妖皇荧炎听见从远处传来的侍从的呼唤声，迅速熄灭眼前漆黑色的火焰。他微微收敛情绪，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当荧炎看到和侍从一同到来的长身玉立的身影，他伪装的笑容渐渐消失，神情惊讶，失声喊道：“帝君。”

*

魔界，魔宫。

不惑等到了青帝风兮，却没有见到自己预料之中的画面。

“魔界魔君应允的契约？”不惑斜眼瞥向另一边的巫灼寒，冷笑道，“看来，本君如果拒绝，你会立刻帮那个小鬼夺回魔君之位。”

不惑语调微扬问道：“不知道你杀了本君之后，剩下的力量是否足够去救自己的心上人？”

青帝冷声道：“不惑，这里不是开始的地方，也不该是结末之所。”

不惑敛去笑容，双眸幽暗，沉声道：“天外山。”

那是他们开始的地方，也是他陷入千年沉眠之所。

*

冥界，冥殿。

轻佻的呼唤声响起：“小蓝晴，小蓝晴……”

流川清澈的水面微微晃动。

天烬急忙喊道：“晴晴！”

刹那间，一抹幽暗之色覆盖上眼前绯红的身影，摇晃的流川顿时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天烬收回探入其中的手，苦恼道：“嫉妒的男人真是可怕。”

天烬舒展了下身体，隐隐感到早就痊愈的伤口上还残留着几分痛楚。他不甘心道：“为什么本帝要为别人的女人这么努力？”

天烬抱怨了一会儿，无奈重新结下召唤的术法。

这一次他的表情严肃了几分，对呼唤之人的称呼也更加正经：“夭灼……”

冥界没有天日之分。冥帝天烬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天烬详细叙述完事情的原委，感到口干舌燥。他端起茶饮了一大口，总结道：“你切身体会过和心爱的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一定不忍心有人和你遭遇同样的事情。所以，快点个头。”

对面身着桃红之色衣裳的少女气定神闲地咀嚼完口中的饴露，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个条件。”

“啪！”天烬猛地捏碎手中的茶盏。

他紧蹙眉头，装作不耐烦道：“爱救不救！”

少女高深莫测地轻笑一声，神情无所畏惧道：“再见！”

天烬来不及阻止，流川之中的术法再次消散，荡起涟漪顷刻之间就扩散不见。

“这姑娘的性格到底像谁？她娘当年都没有这么过分过！”天烬再也忍不住，大声宣泄着心中的怒气。

没过多久，他自行找到了原因：“啊，洛星涯。我就知道带坏好姑娘的从来都是那些坏男人。她那时候如果没有和洛星涯私奔，现在一定已经成长成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姑娘。”

说到最后，天烬自己都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过了好一会儿，天烬不停念叨着“这是为了世界的和平，世界的和平……”，才平缓下愤慨的心情。

天烬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用指背轻轻敲击流川澄澈的水面，用诱惑的声音，口不对心地柔声唤道：“夭灼，你的天烬叔叔带着你想要的礼物来看你了……”

这一次，条件很快谈好了。天烬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仰头望向大殿的虚空之中呈现的奇妙画面。

魔界，妖界，仙界三界的领域正散发着耀目的光芒闪烁其上。在三界的下方是一片幽暗，这是自己所处的冥界。在三界的上方，则是一片光明之所，一柄纯白之剑屹立其上。

五界彼此深深牵连在一起，形成仿若浑然天成的阵法，仿佛正在共同镇守着什么。

这正是五界对神界的封印。

天烬金色的双眸凝视着高处那柄纯白之剑，神情无比凝重道：“你家孩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千年吗？”

**

玄天山。

青帝回到玄天山并没有直接前往星落峰，而是径直去了议事大殿。

当青帝说完准备好的话，紧闭的大殿内死一般寂静。参商难得没有咳嗽。其他人连呼吸都没有发出声音。

天枢长老懵怔了许久，张开口又无力地合上，不知道说些什么。

青帝平静说道：“参商，夷则此刻正在山下。他已有归意。你身为师兄去迎接他，他会听你的话。”

参商俯首，恭敬应道：“帝君，参商明白。”

青帝最后打量了一下大殿中的众人，起身正要离开。

“帝君！”曲逐阳忽然喊道。

青帝微微侧目，向大殿中望去，正迎上曲逐阳直射自己的视线。

曲逐阳低下头，沉声道：“帝君，剩下的事情请交给我等。”

青帝眸色微动，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眸底深处浮现一抹状似赞许的意味。

青帝微微颔首道：“之后的事情交给你们了。”

青帝最后的话不同于以往清冷的声音。他语气和缓，蕴含着几分罕见的柔和。

刹那间，所有人的心底深处隐隐约约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们一直以来尊崇的帝君最后的命令。众人齐齐俯首，一如既往恭敬应声道：“谨遵君命！”

青帝从躬身低着头的众人中间走过，向大殿外迈步而去。他离去的脚步比来时听起来轻了几许。

青帝走后，议事大殿中在短暂的安静后，大肆喧嚣起来。

天枢长老急切问道：“逐阳，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吗？”

曲逐阳沉声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

他抬头望向敞开的大殿外，声音微扬道：“只是……”

曲逐阳顿了下，道：“玄天山是仙门之首。无论帝君是否在，护卫仙界是玄天山所有弟子的职责。”

此时已是斜阳十分。

曲逐阳走出大殿，遥望向远处天边的余晖。夕阳温馨，他的眼睛却像是被深深刺痛了一般微微眯起。

他一直以来习惯了仰望高处的那道身影，听从帝君的君令。他一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未想过凌不可攀的那人有消失不见的时候。

当前方没有指引方向的人，自己会走向何处？

修仙仙界和玄天山。自己真的能够保护好这一切吗？

“你在想什么？”净白长老走过来，淡淡问道。

曲逐阳长吁一口气，语调轻佻笑道：“早知有今日，帝君就应该早早收我为徒。有了师兄的身份，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羽夜夜……”

曲逐阳的话一顿，故作轻松的神情冷沉下去。

净白长老若无其事道：“我们都知道这件事迟早会发生。现在不过提前了一百年罢了。帝君将玄天山托付给你……”

“你在说什么？”曲逐阳冷声打断净白长老的话，“帝君说之后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不要以为我会像帝君一样惯着你们。尤其是你这位无念峰峰主，玄天山长老。你优哉游哉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净白长老素来平静的面容随着曲逐阳扬长离去的身影渐渐有了一丝裂缝。

净白沉思许久，低声道：“帝君一定会回来。问题是，那时候帝君是否会改变主意，收回君命……”

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忽然跃入他的脑海中。

净白长老若有所思道：“无念峰的千年莲和神交香都被那孩子拿走了，她理应帮着劝一劝。”

净白望向远处星落峰的方向，叮嘱般道：“你可一定要和帝君平安归来。”

**

星落峰。

青帝重新踏上星落峰的山巅的时候，第一次感到身心轻松了许多。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从此以后，他终于可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青帝疾步走进卧房，查看羽夜夜的情况。停止的时间之中，羽夜夜和他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沉睡一般静静躺在床榻上。

青帝轻轻握起羽夜夜的手，将自己手心的温暖传给她。

他柔声说道：“夜夜，为师带你回为师的故乡。那里是神界。你曾经在为师的梦中见过，你说过喜欢那里。”

若是以往，羽夜夜早已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此时，她却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停止了。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到片刻，天问匆忙推门而入，急忙问道：“把玄天山交给曲逐阳是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你不准备回来了吗？”

青帝等他一股脑问完，淡淡说道：“天问，当年我与不惑共同定下限制神界之力的禁制。无论何人，在三界生活都需要重新修炼。玄天山最适合教授弟子修仙的人是曲逐阳。你如果觉得他过于严苛，也可以选择参商。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他们都会全力帮助你。”

“不要说得像遗言一样！”天问激动得大声喊道。

青帝平静说道：“我们谁也不知道神界长久封印之后，现在是什么样子。这是以防万一。”

天问挠着脑袋苦思了一下，扬声道：“我和你们一起回神界。我回去之后，力量就会全部恢复，一定会帮上你们的忙。”

青帝沉默了一下，冷声道：“天问，回溯当年的跨界之法，会将本属于神界的所有事物全部带回神界，其中也包括人。”

“你当年是以书卷的形态来到下界。我已经解开与你之间的血契。你现在有了新的身体。严格来说，你现在已经不再属于神界之人。”

青帝刚刚说完，天问就怒道：“我才不信你！禁制封我力量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青帝解释道：“我设下的禁制限制的不仅包括身体，也包括神魂。”

天问猛地捂住嘴巴，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下去。他忍不住小声埋怨道：“你做得太绝了。”

天问心中突然打了一个激灵。他紧张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惑也会回神界？”

青帝垂眸凝视着羽夜夜，冷声道：“我不能将不惑留在三界。”

天问立刻道：“无论在三界还是在神界，不惑都是最危险的家伙。你要救夜夜，怎么能把不惑留在身边。”

青帝将羽夜夜身上的被褥仔细盖严实，语气平静至极问道：“你去见了不惑？”

天问忍耐着突然变得压抑的空气，语气弱了几分道：“他早就知道你去过冥界，也知道就算自己回到神界也无法复活红芍他们。。”

天问的声调不禁高了几分：“我越来越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他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青帝用指背轻轻抚摸羽夜夜的脸颊。冰冷的触感透过肌肤瞬息之间侵入他的身心。他以前也不懂。明知不可为，为什么总有人要逆天行事。

现在，他明白了。

“悲伤无法缓解。”青帝低声道。

悲伤淹没身心，让人无法呼吸，彻底吞噬了理智。对于绝望中的人，就算是万丈悬崖也会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下去。

天问闻言，打量了下青帝的神情，不满道：“我知道他很伤心。可是，他做得太过分了。他不仅把三界牵扯进去，还把一切都怪在你的身上，对夜夜做了那么多坏事。”

青帝的眼前不经意浮现千年之前与不惑之间最后的战斗。他沉声道：“他有理由怨恨我。”

天问不以为意道：“他要毁了三界，你要拯救三界。他因为这样就怨恨你，未免太小气了。”

他们曾经是高居神界，拥有身为六界之首的尊荣，绝对不会因为立场不同而互相敌视对方。

青帝微微摇头道：“那个时候，不惑让我杀了他。我拒绝了。”

青帝仔细回想过往。他在战斗之中感受到了不惑从未止息过的世间的愤怒。但是，不惑对自己深切的怨恨是在两人的交谈之后产生的。

天问闻言一怔，低声道：“如果你杀了他，他会和君神大人他们一样，由于对三界的怨恨，神魂一直被禁锢在冥界。所以，你才将他暂时封印。这是在战斗之前，你就决定好的事情。”

青帝沉默了许久，沉声道：“我或许做错了。我早已决定将他封印。所以，我最后没有听他的话。”

青帝顿了下，纠正道：“不，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但是，我并未将其放在心上。我以为这是为他好。”

“当然是为他好！”天问不禁大声道，“如果他死了，他只要不真心悔过，神魂就会永远被锁在冥界。迟早有一天，他的神魂会彻底消散。你是为了救他才……”

“如果这正是不惑的愿望呢？”青帝轻声问道。

天问心底一颤，声音有些哽咽道：“就算是这样，我的愿望不是这样。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人任何一个人死。”

青帝抬手轻轻抚摸天问的脑袋，安抚着快要哭出来的他。

天问用力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带着几分期望说道：“只要还活着，一定有希望。不惑迟早会想开。他很有可能还会遇到红芍的转世。大家又可以和以前一样……”

天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这是无比美好的愿望，也仅仅只是愿望罢了。失去神界之力的他们在下界无法辨识人的神魂。就算不惑幸运地再次遇见他妻儿的转世，他也认不出来。更何况，那仅仅是转世之人，而不是死而复活的人。

青帝神情微暗，薄唇微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天问深深呼吸几下，勉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一定会没事的。我见过很多道侣和孩子比自己先陨落的人。他们难过一段时间之后，最后总会振作起来。有人还会第二次结契。”

青帝静静听完天问的话，沉声道：“对不惑来说，这是不可能的。那是他第一次拥有的家人，也是最后的家人。”

“最后的家人？”天问懵怔住。

青帝道：“天问，我们神界之人与他界迥异。其中，神君者又与其他神界之人截然不同。”

天问忙不迭举手答道：“我知道。神界虽然有人种钟情之花，和喜欢的人结契。可是神君们从来都不种钟情之花，也不与人结契。”

这也是不惑当初说要成亲，天问会那么震惊的原因。在神书阁的记录中，神界的神君们没有一人与人结契过。

青帝直截了当指出道：“不是不种，而是种不出来。”

在神界，钟情之花是结契仪式中不可缺少的东西。种不出钟情之花的神君们自然无法与人结契。

天问听到青帝的话，大脑在一瞬间一片空白。他随即想起自己在神界无聊的时候，和人打过赌，谁能够攻陷神君们。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输。

天问皱眉不解道：“可是，不惑他……”

青帝解释道：“神君们是自然万物沐浴天地灵气而生。只要万物不灭，神君们会一直存续。与之相比，他人的生命只是短暂一瞬。正如下界的人不会为了一朵花永远驻足，神君更不会轻易为此一瞬间倾注一生。”

青帝的目光缓缓落向羽夜夜，眸底的神色变得柔和了许多，道：“对于拥有漫长时间的神君来说，岁月的流逝是一件近乎不存在的事情。在永远静止的时间中，神君一旦倾心他人，会自然而然视之为永恒不变之事。”

一道暗色浮上他的双眸，青帝声音低沉道：“就算道侣的生命消逝，神魂散尽。对于神君者来说，那个瞬间即是永远。”

天问的眉头渐渐紧皱，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挠了挠头，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问道：“你可以解释得再简单一下吗？”

青帝换了个易懂的说法道：“人因为生命有限，为了及时行乐，学会了淡忘过去。神君因为岁月漫长，并不懂如何遗忘过往。”

天问紧锁的双眉顿时舒展开。他扬声道：“你在炫耀你比其他人更长情，只会喜欢夜夜一个人吗？”

青帝见天问彻底忘了话题的由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天问一头雾水，不解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青帝话锋一转道：“为了你能够活得长久，我建议你选择参商为修仙之师。”

天问开口正要表示不满，青帝起身轻轻将羽夜夜抱入了怀中。

“你们现在就要走吗？”天问急忙问道。

青帝垂眸凝视着怀中的羽夜夜，沉声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带夜夜去天外山。”

“我也去！”天问脱口而出喊道。

青帝抬眸注视着他，叮嘱道：“天问，你留在玄天山，我会比较安心。”

天问情绪激动道：“让你们两个人和不惑在一块，我完全不安心。”

青帝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担心，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你记得每天打扫夜夜的卧房。她回来之后要静养。”

天问的心猛地跳了下。他确认问道：“你的房间不需要打扫吗？”

青帝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道：“辛苦你了。”

说罢，他抱着羽夜夜径直向外走去。

微冷的夜空之下，星落剑早已被召唤而出，静静浮在半空之中。

“风兮！”天问喊着青帝的名字追出去的时候，看到星落剑正凌空而起。

青帝没有回首，只是微微侧目。天问的脚顿时停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动弹。

“天问，一直以来谢谢你。”

一阵轻风吹过，将最后告别的话语送至天问的身边。

直到青帝月白色的身影随着星落剑白苍的光芒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天边，天问发抖的双唇才说出抱怨的话来：“告别的话应该是再见才对。”

初春微凉的夜风吹过，让天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神情凝重思考起来。不到片刻，天问抱着脑袋大喊了一声：“我才不会让你逞心如意！”

下一刻，天问就飞快向星落峰下跑去。

**

天外山中奇珍异兽无数，连本该万籁俱寂的夜晚都热闹非凡。

今夜，整个天外山却诡异地寂静。平日凶猛异常的兽禽们全都静悄悄，仿佛生怕因为自己呼吸的声音过大惊扰到什么不能招惹的人。

山林中，罪魁祸首的那人神情冷漠地遥望远处，静静翘首等待。

当天边的白苍之色越来越近，蛰伏的猛禽们顿时哆哆嗦嗦蜷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

青帝瞥见下方漆黑的身影，抱着羽夜夜的手臂顿时收紧了几分。

青帝踏下星落剑，直视对面的男人，冷声喊道：“不惑。”

不惑下巴微扬，扫了一眼青帝怀中的羽夜夜，嘴角浮现一抹残酷的笑容。

他将手伸向一旁的虚空中。倏忽之间，一团缠绕着流动阵法图案的漆黑的灵力块显现在他的手掌之上。

不惑声音里含着冷笑道：“这就是你想要的魔界魔君应允的契约和灵力。”

青帝望了一眼他掌心之上的灵力，沉声问道：“你不想要回自己的身体吗？”

不惑反问道：“你要还给我吗？”

林间的寒风刮过，吹散两人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不惑打破沉默道：“没有其他人来了吗？”

青帝冷声道：“妖皇会在约定的时刻，释放契约与灵力。”

不惑抬头观察着天色道：“夜色在天未明之前，有一个时刻最为黑暗。那正是约定的时刻。时辰快到了。看来，今夜这里只有本君和你。”

青帝纠正道：“夜夜与我同在。”

不惑收回目光，毫不在意道：“本君忘了，你将她的时间停止在了濒死的那一瞬间。”

远处寂静的夜空下，忽然亮起一道耀目的光芒。金黄色的光芒像是被什么指引着飞向天外山的上空。

这正是妖皇荧炎应允的契约和灵力。

“时辰到了。”不惑忽地高深莫测笑了下，说道，“风兮，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要求……”不惑将手掌之中的灵力向前一伸，嘴角微扬，残酷说道，“我拒绝。”

在声音落地的瞬间，他猛地用力攥紧拳头。“砰！”一声闷响惊起的同时，他手中的灵力和契约顿时化为了灰烬。

一切突如其来，让青帝措手不及。

青帝的眼睛直直盯着不惑空无一物的手掌，抱着羽夜夜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青帝苍白脸色，问道：“当希望变成绝望的瞬间，你是什么心情？”

“不惑！”愤怒的声音从青帝的心底深处咆哮而出。

不惑不为所动，神情冷漠说道：“风兮，放弃吧。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如果想救羽夜夜，就毁了三界。”

寒风萧瑟，星落剑反射着幽冷的寒光凌空而立，剑身微动。

不惑感到脸上飞快掠过一阵刺痛。寒冷的空气中顿时飘荡起浓郁的血腥味。

不惑迎风而立岿然不动，再一次掷地有声地强调道：“风兮，三界和羽夜夜，你只能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