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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

庄沢喉咙微滚过后,殷红的唇溢出疑惑。

宁和音还没来得及想好狗太监如果跪下认错,她是愤怒甩下破羊皮纸掉头就走。

还是眉眼冷淡听着他把委屈无奈讲完,再冷艳告诉他我对你滔滔不绝的爱已死,今天这婚是离定……

“好阿。”

庄沢唇畔隐隐勾出笑,话音刚落下的期间已从她手中拿回那卷破纸,语气轻快。

“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物件本官会让人帮你收……噢,你压根没有什么物件,那你直接走罢。”

宁和音:“?”

“你是回相府还是……噢,若你被我赶出了府,那你这个没什么用的人,他们不追杀你,便是仁至义尽,又何谈收留呢?”

宁和音:“??”

庄沢漆黑深邃的眼中,有着轻松愉快的笑意。

“你住在哪个旮旯犄角?和离书本官明早写好,会让人尽快给你送去。”

宁和音:“???”

庄沢动作优雅地把羊皮纸往怀中塞好,暖黄色烛光下的肤色分外柔和,鸦羽般的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深邃的眼眸看上去冷清疏离。

“念在夫妻一夜的情分,白日本官予你的银票便不收回,拿着这些银票,多找几个大夫,看看他们能不能治——”

“夫君!!!”

庄沢:“?”

“夫君啊!!!”

宁和音两手往前猛地一扑,跟无尾熊一样死死抱住某人,脸蛋紧紧贴着胸膛一脸谄媚,声音又娇又柔好似沁了蜜。

“夫君于我而言,好比天上白月,是遥不可攀却仍想触及的梦,好比心口朱砂,是融入骨血无法割离的部分,我无时不刻都在念着夫君的容颜,内心灵魂因此而产生从未有过的悸动,它的频率是每分钟61次,每小时——”

“说人话。”

“简而言之,就是……”宁和音飞快深呼吸一口,大声宣誓,“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我这辈子都最爱夫君!”

庄沢视线往下,“那你的手……”

宁和音睁着大眼睛,满脸真诚:“好嫩,好滑,我还想多摸几下。”

庄沢:“……”

信了你的鬼。

庄沢最终还是陪着她一道睡了,两人在地牢里的幔帐之内,听着蟑螂上蹿下跳的声音,互相抱着安安静静睡了一晚。

宁和音的手,放在他怀里,摸着那张让自己安心的藏宝图,睡着时难得微微勾起了嘴角。

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狗太监没爱她爱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程度,她不能怪他。

只能怪,自己魅力不够。

所以第二天清醒的第一时间,宁和音起床后抓起水袋子咕噜灌了一口水,水润无辜的杏眼轻眨了眨,咽下去后。

“好凉。”

这话不是从她嘴里说的,是她刚张开嘴,庄沢帮她配的。

宁和音不可思议点了点头,“是啊,好凉。”

小小灌了一口水,想着是不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先机,结果庄沢这狗比——

以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更快的速度,从放点心的匣子下,摸出一块小小铜镜。

宁和音:“……”

“你以为你是孙悟空吗?”

庄沢:“孙悟空是谁?”

“换个说法,”宁和音看着镜子里惨白到没人样的自己,“你以为你拿的是照妖镜吗?是不是还要配上一句,呔,妖怪,快快显……”

庄沢的唇猝不及防贴近,把她的话堵在喉咙里后,乌黑的羽睫颤了颤,薄唇跟着轻微一动。

转瞬便分开,他满脸淡然,“你想得太多了。”

宁和音还在回味温温凉凉的触感,庄沢已经拿起昨晚准备的衣裳给她穿起来,一边穿一边道:“不论现在,还是昨晚,你都想得太多。”

“我就算有这个真的藏宝图,也未必就能换到解药活下来吧?这份藏宝图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你肯定会在周围事先埋伏好人手,确保藏宝图不落到他的手中,而我就是引他出来的诱饵。”

庄沢给她穿衣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宁和音继续说:“你昨晚先给我假的藏宝图,那么我的生存几率只有一半,你后来给了我真的藏宝图,那么我的生存几率又多了一半的一半,但纵然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如果他察觉到了埋伏,抱着和我同死的决心,那么我可能连七日都活不过,所以你刚才的亲吻,是在施舍临死的人吗?”

庄沢看着她不说话。

“夫妻一场,我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特别的事,相对而言,你对我比我对你好太多太多,至少你愿意把最重要的宝贝交给我,承担着会失去的风险让它暴露于人前,我会记着念着这份情的,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跟你当夫——”

“人只有今世,而无来生。”

庄沢冷不丁打断她后起身,朝着角落密道的方向走,渐渐消失在了门后。

宁和音:他动摇了?

等到侍卫们来放她出去,好好洗了个澡后换了衣裳由侍女打扮好,又坐上马车前往相府,都没见到庄沢再次出现。

宁和音在马车里摸着怀里的藏宝图,心跳了跳,狗太监是真的……

动摇了!!!

还好她是看过小黄文知道剧情的聪明人,传闻大反派九千岁府中有一藏宝图,得到它约等于……得到天下。

敌国太子正是因为他爹对他不信任,太子地位不稳,才想着偷到藏宝图回去献给他爹,但是折腾来折腾去,用了各种办法……

直到大反派死了,这藏宝图最后也没露过面。

宁和音理所当然认为关于藏宝图的说法都是谣传,谁知道他妈的……

还真有!

现在还正在她手里。

宁和音掀开左边车窗帘瞄了瞄,又掀开右边窗帘看了看,最后掀开车门帘,看到莫名眼熟的车夫一脸“我磕的cp果然是假的”悲痛欲绝的样子。

心安定了。

狗太监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他走过最长的路,就是她宁和音的套路。

大义凛然的柔弱小白莲,果然从古至今不论哪种男人都吃,哪怕……

严格意义上不能算男人的男人。

宁丞相和丞相夫人早早便在相府门口等待了,等到将近午时,只看到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缓缓驶来。

丞相夫人哎呀一声,伸长了脖子望:“那会不会是咱们沉鱼落雁冰雪聪明倾国倾城的好闺女,以及超凡脱俗惊才绝艳有如仙人的好女婿?”

宁丞相瞪她一眼,“夫人瞎说什么?我们的好女儿和好女婿,怎么可能坐这种破烂的马——”

“爹,娘,我回来了!”

一只纤瘦秀气的手缓缓掀开车帘,苍白病弱却巧笑倩兮的脸映入众人面前,她穿了件莲青的襦裙,衬得肤色剔透如雪,随着身形走动,层层叠叠的裙摆下,竹叶的绣花鞋隐现。

宁丞相左看右看半天,确认除了她和车夫以外再无任何一人,胖胖的手在脑门上一拍,就要往后躺倒。

旁边的人连忙扶住他,而丞相夫人哎呀一声,“我冰肌玉骨如花似玉盛颜仙姿的女儿,我那光风霁月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好女婿,怎么没跟着你一——”

“被休了!”

宁丞相一口大气缓过来,恨铁不成钢道:“肯定是被休了!”

宁和音微笑:“……爹,娘,夫君他只是公事过于繁忙,因此才没有空陪女——”

“别说了!”宁丞相把她手一拽,“让你娘好好教教你,该如何为人.妻……”

本就病弱苍白的人因这一拽,脸色更加惨白几分,跌跌撞撞被拉进了府,可想而知下场有多惨。

相府外,一个黑影探出头来,望着那道关上的门,双手隐隐攥紧,眸色暗了下去。

相府内,宁和音坐在太师椅上,吃饱喝足了,翘着二郎腿,啃着大苹果。

宁丞相和丞相夫人一左一右站她身边,想问又不敢问,只有等待着这祖宗开口。

“有点儿困,先睡一觉,待会再说。”宁和音啃完苹果手一扬,苹果核以优美的弧线飞了出去,准确无误落盛放渣滓的坛子里。

宁丞相脸色发青,带着夫人出去时,听到里面的人嚷嚷:“门别关死了,给我通点风。”

脸更青了。

宁丞相:他当初到底是请了个什么祖宗?

宁和音假模假样脱了薄如蝉翼的罩衫,打了个哈欠准备躺到床上小憩,掀开被窝的一刹那,眼睛溜圆,往下一望。

草!

“你怎么在这?”

季明淮的面色犹如寒冬凛冽,他松开宁和音的脚腕,从床底下爬出来,起身抓住她手腕,清冷开口:“九千岁夫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可曾记得,你答应过本王什么?”

宁和音:“……你的阿绯,不是都出了九千岁府?”

季明淮:“在哪?”

宁和音:“……噢,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你的阿绯,现在是太后的男宠,他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过得有多潇洒,你可就别再惦——”

“音、音、姑、娘。”

宁和音:“???”

季明淮:“???”

随着这道声音,衣柜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绯衫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婉转水眸的美人,从中走了出来。

宁和音呆若木鸡,这他妈又来一个?

叶绯将面纱揭开,露出美貌到摄人心魂的脸庞,嘴角勾着轻蔑与嘲弄的笑意,“今日是九千岁夫人归宁的日子,若不趁此机会,怎能再见到你?”

宁和音眨了眨无辜的眼,“太后又漂亮,又有魅力,你跟了她,算不上亏。”

言下之意,他妈的别再惦记我了。

“音音姑娘,”叶绯的话语重了一些,勾人的水眸中强压着情绪,“当真这么认为?”

季明淮喃喃道:“阿绯,你真和太后……”

叶绯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

宁和音嘴巴皮子还没动,两人一个躺回床底下,一个重新藏进衣柜里,动作比兔子还快,房间里安静得像从来没事发生过。

宁和音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道:“门没关紧,直接进来。”

站在门外披着袈裟的和尚,听闻这话神情愣了一下,“女施主,那恕小僧失礼。”

说着推开门,看到笑容逐渐僵硬表情龟裂的人,递过手中的钱袋,“女施主,昨日的上上签,无需一两银子,这是剩下的——”

“你怎么进来的?”

和尚又是一愣,“从大门进——”

“我不是问你这个!”宁和音要疯了,“你一个和尚,随便进人家?”

“小僧见女施主印堂发黑,周身无形中有黑雾环绕,接下来定有祸事,因此丞相夫人格外通融,让小僧前来为女施主解祸。”

“你在这里,就是最大的祸!”

宁和音拿了钱袋不由分说,要把人推出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动静,宁和音眼疾手快把他往旁一推,刚好推倒在屏风后掩藏了身形,门没来得及关,窗户已被推开。

宁和音站在门口,微笑着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啊,生活真美好啊!”

说着关上门,回头望过去。

“你来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黑衣人初进房时,见到她笑着对外界充满了渴望,关上门时的动作又是那么恋恋不舍,本来就暗沉的眸更是暗了几分。

他朝她走过去,边走边道:“有了吗?”

若是没有,他再另想他……

“有了。”宁和音笑着回。

藏在暗处中的三人眼眸同时微睁。

怪不得她归宁无夫君陪同,原来归宁只是托词,真正的目的,是来见奸夫!

男声问道:“真有了?”

女声回道:“真有了,你不信?”

三人:“……”

连孩子都有了。

心情莫名复杂。

宁和音从怀里掏出羊皮纸卷,递到他手里,“你摸摸看吧。”

黑衣人垂眼,宁和音又道:“这下,可以给我了吧?”

三人:“?”

“给你,过来。”

三人:“??”

“张嘴。”

三人:“???”

终于按耐不住要冲出去的前一瞬间,屋顶先有了动静。

略微刺眼的光芒透进房中那刻,几枚闪闪的银针速度出奇的快。

宁和音嘴里叼着丸子往回看,一袭雪色衣裳干净不染尘的人,已然站在了屋内的中央。

宁和音:“!”

呔,狗贼!

果然有埋伏,宁愿看她死!

庄沢走过来,她看向窗外,“他武功很高,你现在去追,还来得——”

“不追。”

雌雄莫辨的声音一在房中响起,藏在暗处的三人心中惊呼,抓奸现场!

以九千岁残忍暴戾的手段,定会将她……

“那你来干什么?”

“你以为呢?”

瞧瞧,这看似清淡的语气,隐藏着怎样的狠意?

一、二、三……七、八、九。

十!

数了十声不见动静,床下的人、柜中的人、屏风后的人,同时冲了出来,然后他们看见——

本应该被掐着脖子柔弱无助挣扎的人,反倒勾住了白衣胜雪的那人脖子,两人交颈相依,唇齿亲密无间。

叶绯:“……”

和尚:“……”

燕王:“……”

这九千岁,是有“喜欢被红杏出墙癖”吗?

庄沢从床柱子上拔下来的银针,再次派上了用场。

寒光闪过,目瞪口呆的三人同时倒地。

庄沢唇畔含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你是故意,好叫他们看见?”

宁和音看着墨发用玉簪束起,肤色若雪,眸若点漆,一袭白衣翩然,好看得几乎不存于凡间的人。

微滚了滚喉咙,从怀里掏出那张羊皮纸卷,“给你。”

庄沢默然不语。

宁和音说:“我给他的是假的,我知道那东西对你重——”

“我调换过来了。”

“?”

“真卷藏于你左胸侧,假卷藏于你右胸侧,你刚才用膳时,难道未曾发觉,莫名昏睡了会?”

宁和音:你妈的!

她仔细看了眼手中的假卷,“还特意被你做旧了,难怪分不出来,果然用心险恶,和离!”

“好啊……”

庄沢眼中终于浮现笑意,“真卷价值,比起当今国库更为不止,既从你手中送出,那便是你欠的债,不如把你送进宫抵债,先从皇上那收回些利钱。”

宁和音:“???”

“你既然能猜到我想交出的是假卷,那我分明在逗你你难道看不出来?”

“本官并未猜到你想交的是假卷,本官只是后悔,因此调换回来,谁知阴差阳错……既然真卷已丢,那么多说无益,你收拾收拾东西,即刻便准备进宫。”

“……”

宁和音嘴巴翘得老高,“能不能不进宫?”

眼前人俱是无情摆明了拒绝沟通的眼中,出现一丝松动,“还和离么?”

宁和音刚咧开嘴,“再也不提——”

门倏地从外被推开,晏明兴高采烈冲进来。

“大人,贼人已被抓到,多亏大人神机妙算,除了相府外在其他地方同样布下天罗地网,他竟有那能耐逃到了城门处才被抓……”

忽然间,晏明觉得屋内氛围有点不对劲。

似乎,格外地冷。

他们家大人站得如同一颗翠竹般挺直,跟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准备……聆听教诲?

他们家夫人表情淡然如水,很随意地朝外挥了挥手,“你走吧,休书我写好后,会派人第一时间送到九千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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