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十方（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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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他的性子。

他是夙迎。

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夙迎。

要打人必回下战书，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打。

要做什么非要闹出一番很大的动静来。

从不会委屈自己分毫。

可是在对待暮辞这件事上，在那次出关了之后，他的所作所为，都突破了从前的他的底线。

“夙迎，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魔化了的呢……”

她修的是自己的道，从来不走其他的路，非仙非魔，独独有了自己的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而他……

虽修魔道，但是一直都是走的端正路子。

那时候她气怒，未曾深究其中缘由，如今细想起来，却是不解的很。

“阿昭。”

一声轻轻的呼唤响起，把陷入回忆中的朝昭唤醒。

她抬眸，循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一身黑衣裳的夙迎。

男子俊美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浅笑。

好看动人。

光凭这张脸，光凭一个照面，任谁也看不出来，面前这个笑得好看的黑衣俊美男子，就是恶名扬遍三域的夙迎。

“听见阿昭在唤我，我立即就醒了。”

夙迎完全没有丝毫的生疏，迈步向她走来。

他走的极快，短短几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来，走来时，脸上还一直带着笑脸。

朝昭一有些恍惚，看着面前这个带着往昔笑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完全没法把他和她在位面中碰到的那些，他的“影子”当做是同一个人来看待。

“阿昭，你怎么了？”

夙迎走到她面前来，看见她有些出神，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还一直发着呆呢？”

“看到我醒来，阿昭不高兴吗……”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沉睡吗？”

朝昭后退一步，打断他的话，“你若是记得的话，怕是断然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当年是你，强行将我们束缚在一起，封印整块区域，迫使我陷入无期限的昏睡中。”

“如今你同我说，你醒来我欢不欢喜？”

“我自然是欢喜的，毕竟，是因为我的苏醒，才让你得以醒来。”

夙迎抬着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

他有些迟钝的，静静的立了一会儿，这才好好的站正了。

嘴角的温和笑容尽数收敛，变成了一抹有些凉薄的浅笑。

“原来，阿昭都记起来了呀。”

“想来，这应当是归泠的功劳吧，他与你最是交好，自然是会帮你的，只是，那个费尽心力要唤醒你的君暮辞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是没能够重新将自己逸散的灵魄集齐，已经魂归天地了吗？”

“还是说……”

后面的话还没来的及说出口，就被横在脖颈上的黑剑打断。

有些凉的触感从脖间传来，一直侵染到心脏处，他嘴角的笑容却越发大了，“怎么？阿昭如今，是连我说话，都听不得了吗？”

“我到底是听不得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放下剑，眸色沉沉，“夙迎，不要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

“你清楚的很，暮辞是我的底线，从前是，现在是，往后也一直都会是。”

“你再动他，我不介意，再和你刀剑相向一次。”

她和夙迎相伴千年，在彼此心中，都有一定的地位。

若非暮辞，她并不愿意和他刀剑相向，也从来不愿意对他赶尽杀绝。

他是，陪了她好多个日日夜夜，从前现在，最爱逗她笑的那个人啊。

纵然在世人眼中他罪恶滔天，但他对她，从来都是没有底线的好。

言尽于此。

她说完便要离开这里。

黑剑被她收回。

夙迎抬手，上前两步，攥住她的衣角。

“阿昭，借你一分本源。”

他说完这话，手就往她的脉搏上扣来，仿佛她不同意，他就要硬抢一样。

但还是舍不得，所以动作慢了些，所以被她挣开了。

“一分本源？”

朝昭愣住，手指不自觉的颤抖了下。

“是的，一分本源，我只要你的一分本源，只要你肯给，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去干扰你们分毫。”

他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

眼中也带了些许红色。

“好。”

朝昭没怎么迟疑，毫不犹豫的抬手。

她额间的红莲亮起，丝丝缕缕的灵气倾泻开来，额间的一瓣红莲叶化作一抹光晕落入她的掌心。

她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

她松开手，那一瓣红莲叶缓缓飘向夙迎。

“此后，你我两清。”

她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了，脚步还有几分虚浮。

她没问他为什么非要拿走她的一分本源。

也没必要去问他。

夙迎抬手，差点就要本能的上前去扶她了。

但是想起那些不好的东西，想起他方才才应下的诺言，又生生将那股子本能压制了下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身影。

他眼睛有些泛红。

周身的魔气很不稳定。

隐隐有分裂的意思。

“阿昭……”

等到完全感知不到朝昭的气息，夙迎抬手，握住那一片泛着红光的红莲叶。

另一只手抬手，毫不犹豫化为冰刃刺破自己的胸膛。

血液喷薄而出，落在了地上，他却仿若看不见，无了感官一般，用尽力气将两只手上的东西合为一体。

唇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执念之所以为执念，是因为没有办法消弭，没有办法将这念想，据为己有。

暮辞有他的执念，所以付出了一切去赌，最后他赌赢了，赢得了一切，赢得了她。

而他赌输了，最后也只能，用这么极端的方式，给自己留下一片念想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当初不能够再心狠一些，直接抹杀了在极域之北的暮辞。

但是后来他想着。

想着那是她那么在乎的人，他就没有办法下手。

那是她，很在乎，很在乎的人啊。

是她可以和他翻脸，刀剑相向的人。

他怕自己动了手，从此千千万万年，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他更怕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了那份笑颜。

这场倾尽所有的豪赌，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输的。

而作为败者，他最后的一丝丝骄傲，最后的一丝执念，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

给自己这千千万万年来，无法割舍的执念，做一个了断。

绯红的光芒与黑色的魔气混合，分离，反反复复。

绚丽的光芒照射在这片天地。

夙迎看着眼前的景象，唇角始终微微扬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