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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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逸睡醒的时候，耳边有着轻轻的翻书声和笔落在纸上的唰唰声。

他微微睁眼，少女认真的侧脸映入眼帘，肤色白皙，狐狸眼弯弯的，嘴角微翘，酒窝若隐若现，一手撑着脑袋，笔尖随着她另一只手的移动，在本子上留下了娟秀的笔迹。

乖巧起来也很可爱。

他趴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慢慢坐起，手肘支着桌子，撑着下巴，目光懒散，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教室，四周只剩下零散的三四个人。

“下课了？”

他刚睡醒的时候，声音微微发哑，带着点鼻音，很好听。

桑湛立马停笔，侧目，笑道：“嗯，有一会儿了，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你朋友舍不得打扰你，先回去了，你要回宿舍吗？”

“我这几天请假，你呢？住宿吗？”

“嗯。”桑湛垂眸，有些小失落。男女生宿舍距离不远，同样都要经过食堂和小卖部，她本来还以为能一起走呢。

耳畔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去，顾逸撑着脑袋侧目，看着她默默地收拾好东西，思考了片刻，缓缓道，“我送你回去。”

“真的吗？”桑湛抬眼，掩不住的雀跃，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还是算了吧，我怕你回家太晚了。”

顾逸：“不会，再说我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可怕的。”

桑湛皱了皱鼻，不太认可他的观点，认真地反驳道：“那也不安全，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怕你被劫色。”

“……”

顾逸沉默了几秒，终于忍不住，靠近她几分，伸出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好笑道，“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哪来的？”

每一次见面，她总能突然冒出些不可思议的话。

桑湛怔了怔，有些不满，她明明很认真，难道现在的男孩子都是这么不会保护自己的吗？

顾逸把她替自己整理好的书放进抽屉里，又随手拿了明天早上要上课的书本放进书包里，“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喔，好。”

最后桑湛还是只让他送到小卖部，怕他回家太晚。

见她这样固执，顾逸也就没再坚持，抬了抬眼皮子，“那我看着你先走。”

“好，那美人同桌，我先回去了，你回家要早点休息。”

“嗯。”

桑湛转身，一步三回头，顾逸始终站在原处看着她。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笼罩在阴影处，看不清神情，远远望着很孤单，是那种从内心深处透露出来的孤寂感，像是一个被大人抛弃了的小孩子一样，与世界永远格格不入。

她的脑海里突然蹿进了傍晚在操场上听到的那些话以及晚自习顾逸出现的时候，大家那略带害怕的眼神。

桑湛的唇线抿直，突然莫名地替他觉得难受了起来，他明明是个温柔的人啊。

顾逸留在原地，本来想等她走远些再离开，哪知道小仙女没走多远，突然又小跑回来，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顾逸美人！”

大概多少有些听顺耳了，顾逸这次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立马答应了声。

他难得应得这么快，桑湛很开心，扯着书包开始一阵摸索，从包里拿出一个糖盒打开，再次拿出了一颗薄荷糖塞进他的手心里，“顾逸美人，我拿一颗糖和你交换微信号，行不行？”

手心的糖果微微发烫，顾逸微微弯下身子，和她保持平视，盯着她的眸子看了许久。片刻后，他才直起身，轻笑了声，淡淡应道，“那要两颗糖才够。”

两颗糖就拿到了顾逸美人的微信，桑湛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占大了。

一回到宿舍，她便匆匆洗漱完，抱着手机坐了下来，她得好好思索一下怎么开场白，和美人的第一句聊天必须有点仪式感。

******

顾逸目送着桑湛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才转身出了校门，搭上了和回顾家完全相反方向的公交。

刚坐上公交不久，他便收到桑湛的第一条信息。

「桑湛：顾逸美人，回家路上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被人劫色了！」

他眼睑微敛，轻呵了一声，收起了手机。

短信迟迟没有得到顾逸的回复，倒在她的意料之中。

桑湛弯了弯唇，熄了手机的光，开始想象着顾逸在看到她的信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嫌弃？不屑？

但不管哪种表情，她都觉得一定非常好看。

反正顾逸已经和她约好了到家后会给她发一条信息，所以她现在一点儿都不着急，从柜子上抽出了一本练习，认认真真地做起题来。

————

公交车在医院附近的站点停了下来，顾逸拎着包下了车，在键盘上敲出了“到了”两个字，给桑湛回了信息后才穿过马路走进医院。

晚上的医院没有白天那么拥挤，刺鼻的消毒水格外浓烈，冰冷的长椅上零零散散坐着还在等着看病的人，痛苦地呻||吟着。

是让人很不舒服的环境。

顾逸皱眉，轻车熟路地穿过门诊楼，进了住院楼，走廊冷清，来往的几乎都是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和搀扶着的家属，偶尔有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在各个病房里走动着。

外头明明是闷热的九月天，偏偏到了里面，反倒生出了些许阴寒。

他很快到了奶奶住的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清晰地看见护工陈姨在和奶奶聊天说话，稍稍低头整理好略显零乱的校服，他才开门进去。

“陈姨，我来了，今天辛苦您了。”

床边的陈姨看见他进来后，忙站起来打招呼，“小逸？陈姨不是说这里就交给陈姨了吗？你都开学了，好好上课才是。”

顾逸将书包轻放到一旁的椅子上，“没事，刚开学还不怎么忙，还能来几天，奶奶今天怎么样？”

床上的白发老人在他进来后，目光便一直跟着他转，在听见了在喊自己后，便开始咿咿呀呀地比划起来。

“好多了，看你每次来，都把老太太给开心的。”陈芳笑了笑，一边收拾着东西，“今天能多说几个字了，人也比昨天精神多了，还起来坐了几趟，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得躺着。”

“没事，小逸你也别担心，医生说了老人家中风要恢复这事得慢慢来。倒是你要多吃点，这一个月都瘦了，陈姨看了都心疼，更别说你奶奶了，别太让你奶奶担心。”

顾逸轻轻应了声好，坐在床边，卷起了袖子，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娴熟地按摩着老人的小腿肌肉。

陈芳将东西收拾好，看着这副景象，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打了声招呼：“小逸，那陈姨先走，回家拿几套衣服，明天我再早点过来。”

顾逸颔首，陈芳摇了摇头，往外走去，“唉，多好的孩子……”

病房门“嗒”的一声，被人轻轻从外面合上，一时之间安静了不少。

床上的老人目光慈爱，努力地抬手想摸摸他，顾逸主动把手递过去。老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很艰难地吐字，想表达些什么。

顾逸轻轻帮忙整理了下头发，回答着，“奶奶，你放心，爸爸对我很好，妈妈前几天也给我打了钱，我不缺钱的。”

“逸、逸，照……顾……”

顾逸笑了笑，“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奶奶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好、好……”

手机适时地响了几声。

顾逸滑屏解锁，看了眼消息，是桑湛发的消息。

「桑湛：同桌，同桌，明天我给你带食堂的包子，敲好吃的。」

「桑湛：同桌，同桌，明天回学校也要保护好自己呀。」

「桑湛：美人同桌，宿舍要熄灯了，你也要早点休息，晚安！」

顾逸勾唇，倒是她的风格，话多，也不怕他不理她，奇怪的是他居然也不觉得烦。

床上的老人又“咿呀”了几声，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

顾逸晃了晃手机，拿近了些，“奶奶，你看，这个是我认识的新同桌，等你好些了，我带她见见您，您肯定很喜欢。”

“好……”

老人家本来就年纪大了，又生病中风了，要不是知道他要来，也不会强撑着精神等他。现在听他一边说着话后，心情高兴，很容易就睡着了。

确认人已经稳稳地入睡了，顾逸才掖好被角，出了病房，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头靠着墙，露出了满脸的疲惫。

小憩了几分钟后，他才掏出手机。

…………

宿舍被舍管强制熄灯后，桑湛抱着手机上了床。信息已经发出有一段时间了，顾逸却迟迟没有回复她。

她转而和苏煜聊起天来。

「桑湛：苏煜哥，你是怎么喜欢上我恬儿姐的？」

一旁刚赶完采访回到家里的苏煜看到信息，挑了挑眉，这小丫头又在折腾什么？

他转头回去看还在厨房里为他准备夜宵的苏恬儿，拍了张照，就给桑湛回了信息。

「苏煜哥：美貌，才华，贤惠等等，你想从哪方面先了解？」

桑湛点开了照片，看见了在厨房里的苏恬儿。她突然想起前不久去他们家里玩的时候，苏恬儿也在厨房里捣鼓了好一阵子，说是在研究新菜品，想让他们尝尝。

苏恬儿的厨艺，桑湛是尝过的，非常不错，故此她那天没能领悟到谢翊轩临时找借口提前离开时冲她使的那个眼色里的深意。

直至她看到苏煜把一盘味道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新菜品都咽了下去后，还面不改色地夸了句：“我家恬恬真棒！”

她瞬间领悟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彩虹屁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