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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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湛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半晃着腿，低着头辨不清神情，心思却全落在病房里的动静上，听着里面吵闹的声响差不多结束了。她才慢悠悠地停了脚上的动作，起身，敲门进去，和黑着脸刚要出来的“一家三口”正正打了个照面。

她勾了勾唇，甜甜一笑，打了声招呼：“诶，叔叔，阿姨，这就要走了？不吃点水果再走吗？”

顾西平睨了她一眼，小姑娘长得水灵，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他的神色也不自觉地松了松，正打算礼貌性地回个“不用了”，但是“用”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桑湛再次开口打断了。

桑湛眼神渐冷，语气平淡，若有所思地接话道：“也是，是该不好意思的，我们买给奶奶的，你们一家三口空手而来，要是还饱腹而归，那可真是够厚脸皮的了。”

第一次被人这样当面嘲讽，王莉张了张嘴，突然也没心思再逢场作戏了，指着桑湛就斥责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的，什么态度？这里轮得到你插嘴吗？牙尖嘴利的，一看就不是个好学生！”

桑湛微微抿唇，眨着小狐狸眼，很无辜，“阿姨，这里是医院，不得喧哗，而且奶奶也要休息了，您再说话，小心我举报护士小姐姐了。”

面上神色无辜极了，嘴里却说着能让人气恼的话，王莉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抖：“你个没礼貌的小孩，我好歹也算是个长辈，你父母没教过你嘛，没教养的野孩子……”

“野孩子”的字眼深深地戳了顾逸一下，他瞬间冷下脸来。

骂他可以，反正他都已经习惯了，可是骂她不行。他伸出手将桑湛的耳朵轻轻捂住。

耳朵突然被一股温热包围，暖暖的，连带着王莉难听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遥远。桑湛瑟缩了一下脖子，耳尖子开始发烫，她顺势微微抬头，正好看见身后顾逸的下巴，严肃而认真，言语中带着怒气，刻意地压抑着。

“她是我请来的，把您的脏手移开。”他缓缓，一字一句说道。

桑湛弯眼，不合时宜地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拍着顾逸的马屁：“顾逸美人！超a！”

一直置身事外的顾豪神色动了动，终于插嘴：“妈，走吧，别生气了，可能是我们来得真的不是时候，下次再来和奶奶、哥哥赔礼道歉。”

他揽过王莉的肩，推着王莉和顾西平往外走，余光却落在了桑湛的身上，他倒是没想到她真还是个挺护短的小狐狸。

王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顾豪推得紧，她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便已经出了病房门。

三个人刚跨出病房，身后的门便“砰”地一声被桑湛合上，“路上小心，慢走不送。”

王莉冷不丁地被吓得一哆嗦，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眼，“咔哒——”，竟然还从里头上了锁！！！

她的眼角再次渐渐泛了红，“西平，你看看顾逸这孩子什么态度？还有他交的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

顾西平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本来以为顾逸这个孩子不过就是一时叛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无药可救！他冷着脸，一边往外走，一边轻声安慰着怀里的娇妻。

门外的交谈声渐渐远了。

顾逸和桑湛对视了一眼，微微挑眉，两人都在极力掩饰着快要上扬的嘴角。

顾逸：“你倒是不怕。”

桑湛吸了吸鼻，刚刚挡在他跟前和王莉互怼的气势瞬间收敛了起来，委屈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晃了晃，“不，顾逸美人，人家怕怕，需要亲亲抱抱。”

“……”顾逸轻呵了一口长气，“小狐狸。”

桑湛也不恼，轻轻笑了一下，转身去察看顾奶奶的情况。

老人家像是对她刚刚的表现十分满意，弯着笑眼，努力抬手拍抚几下她的手背。桑湛撒娇地蹭了蹭顾奶奶的脸，回应着她的亲切。

两个人把顾奶奶哄睡着了，才轻轻带上病房门，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松快松快。

顾家的人既然都走了，桑湛也就没有必要再回去超市了。她仔细回想了下顾奶奶还缺的日用品，给林潼潼他们列了份清单，便收起手机，陪顾逸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顾逸才缓缓开口：“你不好奇吗？”

“嗯？好奇什么？”桑湛抬头侧目。

好奇他是个什么的人，怎么会爹不疼娘不爱的；好奇他怎么会和家里这么势不两立，又怎么会这么狼狈……

顾逸张了张嘴，很想这么回应她，可是顿了半晌，还是没能够开口，他笑了笑，带着些自嘲。

其实他也没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优秀，甚至骨子深处里还带着些自卑。

桑湛抿了抿唇，说不好奇是假的，她其实很想知道顾逸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照顾长大的。可是如果因为她的好奇要让顾逸再揭开他还没愈合好的伤疤，那……

“我不好奇，我相信沈璟新他们也不会好奇的。”桑湛歪头，弯弯的狐狸眼里带着丝亮光，“顾逸美人，你要知道，即便是你要打人，我也一定会站在旁边给你递棍子的。”

像刚刚那样。

她就是喜欢护短，喜欢他，没来由的好感，而她的眼光一向不错。

顾逸有一瞬间被她的笑容晃到眼，耳根子后面微微发烫，他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不自然地别过头。

超市离医院很近。

陈姨很快便带着林潼潼他们原路返回病房。

还没到门口，王浩杰便已经开始撸起袖子，风风火火地冲到他们面前，往病房里探头：“人呢？那个浑身上下都带戏的小渣渣呢？”

顾逸挑眉，轻飘飘应道：“走了。”

“哦，走了？”王浩杰轻轻附和了声，紧接着提高了音量，“他走哪去了！老子还没削他呢！”

林潼潼扶额，默默地看着他气愤地来回踱步，表示无奈。沈璟新的反应要淡定许多，只是轻轻捶了一下顾逸，问：“你没事吧？”

桑湛明显感觉到顾逸僵了僵，才缓缓应道：“嗯，没事。”

她抿直了唇线，撒谎，他有事，心里还是会在意的吧，毕竟那人起码还是他的父亲。

大概是因为今天人多热闹的缘故，顾奶奶午睡的时间要来得比平日里短些，早早便睁着眼，半坐起身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顾逸给奶奶擦完脸后，陈姨便去推轮椅，打算趁着今天天气好，老太太心情高兴，带她出去晒晒太阳。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推着顾奶奶出了病房，往医院楼下的小花园去。

桑湛跟着顾逸走在最后面。

顾逸看着前面围着奶奶说笑的几人，嘴角勾了勾，开口说道：“今天多亏了你们，奶奶似乎格外地高兴。”

这样的开心好像只在他重新搬回顾家，来医院看奶奶的时候见过一次。

再后来奶奶多多少少都在担忧着他在顾家的处境，埋怨着自己这病得不是时候，不能护着他好好成长，也就很少再见过奶奶真正地乐开颜了。

桑湛没做声，抬头打量着顾逸，此时的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渲染出了很柔和的光芒，勾勒出了他完整的轮廓，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顾逸的眼神很深邃，仿佛隐藏着同龄人没有的沧桑。

那样的眼神，只有在经历了很多事情的大人身上才会看到。

桑湛暗暗下定了决心：“顾逸美人，以后我一定会赚很多很多的钱，比你爸爸还要多的钱，养你和奶奶。”

顾逸顿了顿，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她这么无厘头的念头是怎么突如其来的产生的。

但看着她握着拳，信誓旦旦地盯着他看的模样，他不由地笑了下，配合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之前她教他的那样。

“行，那我也争取争取学会早日当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桑湛愣在了原地，脑袋上似乎还遗留着刚刚顾逸揉她时的温度，轻轻柔柔的，挠得她不由自主地想嘴角上扬。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逸已经领先了她好几步，走在了她的前头，手正不自然地揉着他的后颈。

顾逸美人害羞了。

桑湛弯了弯眼，小跑着跟上，不愿意错过任何能进一步调戏顾逸的机会。

欢乐的时光往往流逝得比较快。

在林潼潼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后，桑湛才发现时间确实有些晚了。她撇了撇嘴，意犹未尽，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和顾奶奶告别。

王浩杰和沈璟新晚上要直接和顾逸一起回瑞景小区住。三个男生先送她们俩分别上了公交后才往反方向的公交站走去。

“到家给我信息。”

“那好吧。”桑湛不情愿地上了公交，临关门的时候，不忘喊道，“顾逸美人，记得天天想你可爱的小同桌！”

顾逸轻咳了一声，自动过滤掉了车上人投来的目光，摆了摆手。

桑湛找了个空位坐下，半鼓着嘴，低眸看了眼时间，怎么还是三号，距离假期结束返校还有四天。

“原来国庆假期这么长呢。”她望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嘀嘀咕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