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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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天地浑沌，纯一灵气聚一丸之中，忽一日，灵丸迸裂，灵气四溅，始成三千世界……

——上古卷·世说·明灵史·卷首

四月，最后一波春花在渐暖的阳光下散发着最后的芳香，春芳城以花闻名，城中有百丈长宽的大广场，平日里遍植花卉供人游玩欣赏，此刻亦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只不过此刻聚在这里的人们，并非为了赏花而来。

平时摆放在广场中的花卉此刻也被人移到了广场四周，中间空出来的大片空间，此刻立着一只青铜巨鼎，一旁放着的案台前，一名青衣文士正执笔疾书着，他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年轻男女，偶尔也有些中年和孩子，这些人组成的队伍足足绕了广场两周，然而这么多人，却并不显得纷乱，反而都非常有秩序的耐心等待着。

“陈惠文，女，15岁，炼体地阶七段。”青衣文士一边按着递到面前来的名笺记录，一边唱喝道。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走出队列，来到巨鼎前，巨鼎两旁分立有一男一女，都身着蓝色劲装，腰间佩剑，其中女子上前一步对鼎前少女说道：“手按鼎缘，闭目，静心。”

少女依言闭目，片刻后，巨鼎外壁透出一抹淡淡的绿色的光晕，那光似乎有意识，从各条纹路里汇聚到一处，最终绘成一片绿叶的模样，蓝衣女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木叶显，恭喜姑娘得先天木灵择中，且站到我身后来罢。”

刚刚还神色紧张的少女睁开眼，面上已满是惊喜，她回过头，望向人群中的家人，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老妇红着眼眶向她挥了挥手，少女转身，站到了蓝衣女子身后。

人群里有人羡慕的低语：“陈家三房可算盼着出了个木灵，长房那边有五十年无人择中了吧？”

“陈家的家长之位怕是要换人了。”

“不过，这陈二姑娘从此便入了仙途，再难回来了吧？”

“啧，你懂什么？入了仙途，便是长生，不回来有何关系？只要她在，陈家三房便会有数不尽的天材灵宝，从此富贵！”

“可不是？你瞧顾家那位，也不见如何修炼，竟也能有地阶修为呢！”

“呵！人家现在已经是天阶了呢！”

“咦？他还活着？不是说服药过量，爆体了吗？我听何大夫说，还拉着他那傻儿子一起……”

“是啊是啊，那日响动可大了，如同炸雷一般，我也听到了，怎么竟还活着？”

“可不是还活着么？昨日何大夫又被请去了，说是醒过来了，连那傻儿子也活着呢！”

“如此，莫不是修成了？”

“不然，何大夫的婆娘说，那顾洵一身的修为都是吃药强撑起来的，没有个好底子，便是到了天阶也再难进益，且他那日爆体，气海都炸坏了，此刻就算是天阶也不过是虚像，说不住过几日就会降阶。”

“嚯！那顾家大房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那倒不然，顾明今日不是也要参加择灵么？他那身地阶九段的修为，该当能择灵成功，到时候，也就不稀得二房那家的了。”

“就是，顾明若择灵成了，那他爹自然也能升为家主，到时候，二房有些什么还不都要交到公中。”

“唉！顾洵是被他娘给宠废了呀！”

“可不是么！”

……

……

顾洵站在队伍最末尾，让儿子站在自己身前，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顾潜戴着帷帽低着头，有些不耐烦地往前蹭了两步，低声说：“他们在说你呢！”

顾洵面不改色：“男子汉大丈夫给人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顾潜看着队伍前面的人一个个的去择灵，那巨鼎上不时出现或是金色，或是红色，或是白色，或是蓝色又或是绿色的光线聚成的图形，撇了撇嘴：“要是我跟你都没被选上怎么办？”

顾洵笑笑：“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你爸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

顾潜翻了个白眼，对于这个不靠谱的爸他实在不敢抱太大信心。顾洵看儿子背过身去后，脸上的镇定终于有些绷不住，他和儿子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他受到的震撼并不比儿子少，可要是连他也慌了神，那自家这个毛头小子可怎么办？

队伍正在逐渐缩短，有人注意到了这对父子的存在，又开始嘀咕起来……

“顾洵竟然来了？”

“哎呦！还真是！哎？怎么他家潜哥儿也在队里？”

“难道他们父子都要参加择灵吗？”

“哎？不是，顾洵今年都三十有二了吧？他这年纪还能参加择灵？”

“这有什么？只要未参加过择灵试的沧澜百姓个个都能参加择灵，不过是能不能通过罢了。”

“可是……一个人不是一辈子只能择灵一次么？难道顾洵都这么……还没参加过择灵？”

“呵！还不是他那爱子如命的老娘，说什么怕儿子进了仙宗就不在身边，一直不让他参加择灵！”

“唉！顾洵真是被他母亲害了呀！”

“切！他自己还不是甘之如饴？顾老夫人在时，他独揽家中所有天材地宝，若是我，我也不去择灵！”

“也是，你瞧如今他母亲去了才几年，他便将顾家折腾成那样……只怕如今来择灵也是在此间混不下去了吧？”

“若是在这儿都混不下去，进了宗门又能好到哪里去？天真！”

……

……

絮絮叨叨的婆妈们并不在意当事人有没有听到，顾家在这春芳城中盛极一时，自然有的是人眼红，如今败落，便是不能从中得利，能图个嘴上舒服也能让人爽快许多。

说话间已经又陆续有几个择灵成功，有的是一滴水纹，有的是一簇火焰，各有所得，顾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好像也不难嘛……”

正言语间就听前面一阵骚动，就见巨鼎前一名年轻男子激动的大叫道：“不可能！我可是天阶二段的修士，怎么可能择灵失败？这不可能！”

那蓝衣男修不咸不淡的道：“阁下已经扶鼎超过半柱香时间，择灵鼎未得灵息，显见阁下是无灵之人，还请退下让后面的人过来。”

那男子脸色煞白，好容易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来说道：“仙长！求求您，我方才没有准备好，再让我试一试！再试一下，我一定能择灵的！”

蓝衣男修打量了他一眼，依然平淡地回绝道：“众所周知，凡人一生只能择灵一次，你方才没有择灵成功，再试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实在不服的模样，又补了一句：“下去吧，莫耽误了别人。”

男子闻言整个人如同被烧了尾巴的猫，尖叫一声竟扑到巨鼎上想要砸那鼎，口中还道：“我不信！我是家中最优秀的修士，不可能择不了灵！定是这鼎有问题！”

蓝衣男修终于动了动眉头，冷冷道：“真是胡搅蛮缠！还不退下！”说罢，一挥手，袖中竟吹出一股罡风，直将那人吹出了十数尺翻了个屁股墩儿才停下来。

那人并没受什么伤，却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样子，少时竟嚎啕大哭起来。周遭的人或是怜悯或是戏谑的看着他，有人又碎碎的开始议论起来……但很快大家伙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择灵鼎下的人身上去了。

又过了数十人，择灵结果有得有失，得者皆是一样的雀跃欢欣，失者则有百样的沮丧失落，又或是暴躁狂怒，一时间人间百态似乎都被这一只鼎都牵引了出来。待到那青衣文士唱喝道：“顾明，男，17岁，炼体地阶九段。”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看热闹的和闲扯蛋的都静了静，就见随着声音出列的是一名白衣少年，他虽背对着众人，但从他强健的身形以及挺拔的身姿看得出这是个资质极优秀的人，他走到巨鼎前，等那蓝衣女修讲解完便伸手抚上巨鼎，闭目静待。

在他屏息静待时，一旁的人们也紧紧的盯着那巨鼎，顾家的家事这几年来一直是小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就好像顾洵前世那边的电视剧终于到了大结局一般，明明与这群“观众”毫无关系，但都紧张期待着能看到顾家这出大戏的“最终局”。

似乎是印证了人们对这位顾明的期许，巨鼎很快自少年接触鼎身的掌心处溢出亮丽的红色光芒，之前也有人显出火灵，但红光却并不似这般鲜明，这如火光般耀眼的流光很快流溢至整个鼎身，令整个只巨鼎都呈现出亮红色……

“天！莫不是要显灵了？”

“咱们春芳城已有百年未出过显灵的天才，这顾明当真是天选之人啊！”有老者感叹道。

“红光想必是火系，只不知道会显出哪种灵禽……”

不止春芳城的平民惊叹，便是守在两旁的蓝衣男女修者眼中也有几分艳羡，那女修低声道：“这成色，至少是只锦雀灵。”

蓝衣男修点点头道：“这少年到了盟里，必定会被各大宗门抢着收入内门吧！”

说话间，红色的流光已经聚到了鼎口，突然红光喷上天际，一声明亮的鸟鸣破云霄，那红光聚成一只华丽的大鸟展开巨翼在广场上空飞了一周，而后聚成一团火光缓缓落下，此时，顾明已经睁开眼，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那团火，当那火光真正落在他手中时化成了一枚红色的蛋。

“恭喜师弟，择得赤鸾附灵！”蓝衣男修上前一步道喜，虽然对方还未入宗门，他也已是口称师弟，套上了近乎。

白衣少年看着手中的红蛋，面上虽还克制着情绪，但眉宇间到底还是流露出些许欣喜与得意，他回过身，向着在人群中围观的父母兄弟一揖首，朗声说道：“父亲，娘亲，孩儿幸不辱命！”

人们自然而然的让出一块空地来，让这天才的家人与之话别，顾明的父亲顾涛虽是顾氏长子，但因是庶子一直被独宠亲儿的元配老夫人刘氏压制着，如今刘氏过世，儿子又在择灵中显灵成为人人敬仰的天才，顾涛早已激动得老泪盈眶，挥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明自己也激动不已，但此时也不容他们多言，后面还有人要继续择灵，他便跟着蓝衣男修到了一旁。

之后来择灵的人中也没有多少特殊的大才，人们依然还沉浸在方才那赤鸾显灵的华丽场景中，也有许多人围在顾涛一家周围道喜祝贺，这倒是让原本被议论着的顾洵终于有了几分清静。

顾潜还有些惊诧的望着天空，刚才那道几乎挡住了整个广场上空的红色巨鸟令他终于有了几分已经穿越到了异世界的认知，同时也隐约有了一丝与不安交织着的期待，自己会择到什么样的灵呢？是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微微的显个颜色，还是……

终于，队伍越来越短，终于轮到他。

“顾潜，男，十五岁，无阶……嗯？无阶？！”青衣文士懒散的读完名笺，哪怕刚刚赤鸾显灵都没有睁大一些的眼此时瞪了个溜圆，前来择灵的人至少也是修炼到了炼体地阶的人才，怎么竟然会有一个无阶的混在里面？！

人群中已然有人哈哈笑了起来：“顾洵！你竟然让你的傻儿子来择灵吗？无阶也想择灵？！”

顾潜站在队伍的最前端，被这嘲笑的话语定住了脚步，顾洵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却向那青衣文士开口道：“请问，可有无阶不能择灵这样的规矩？”

青衣文士愣了愣，缓缓道：“择灵，是了为入仙门，而要入仙门本来应该先有些体魄根基……”他说到这，停了一下，看了看周围满脸讥讽的人，再看了一眼队伍前面的那名还梳着总角的男孩，又道，“不过，倒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无阶参加择灵，只是凡人一生只能择灵一次，若是此次择灵失败……此生也就再无仙缘了。”

顾潜看着面前的青衣文士，耳中听着身后那些嘲弄和讪笑，纵使他实际年纪比这身子还要大上两岁，那也不过是个十七的大孩子，这样的压力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请问仙长，择灵是以什么标准来择？是灵择我，还是我择灵？”顾洵的声音打断了顾潜的思虑，不得不说，他爸爸有一副好嗓子，放在从前那世上，妥妥的就是个男神音，声音稳重但又不过分沉闷，穿透力特别强，让人听了会生出某种本能的安全感。

顾洵的话也让顾潜对择灵一事有了新想法，既然没有说一定要有修为才能择灵，那么可见择灵的标准并不以修为为准，而可能是与此间人类本身的某种属性为准的，那样的话，有没有修为结果都一样，思及前面也有人明明有修为却也没有择灵成功就是很好的佐证！

这么一想，顾潜反而镇定了下来，他走上前张口，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岁，正在变声期，声音哑哑的也不好听，但是他还是说得坚定：“我要择灵。”

那青衣文士看了看顾潜，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顾洵，露出有几分玩味的笑来：“那便试试吧。”

顾潜应声上前来到巨鼎前，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抚上青铜的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