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出身与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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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谨只当自家师父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毕竟他一直都喜欢和自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能是我写的这篇策论给我招来了祸患。”陆谨轻声说道。

他写的这篇文章，就是针对当前文官体系冗杂的状况提出的建议,或许是触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所以才会派人追杀他。

胡谣点头，有这个可能,毕竟在现代乱说话都会被跨省，更何况是这种时代。

但是因为一篇文章就要派杀手追杀？完全可以使用更加妥当的方式啊，比如随便找个罪名把陆谨关上一辈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陆谨又是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一点头绪都没有,不如先管好眼前的事情。”他空有一身鸿鹄之志，却受限于出身，这次进京科举，不仅没有完成自己的人生理想，甚至连母亲的临终遗愿都没有做到。

“我过段时间打算去投军！”陆谨坚定的说道，文官体系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走武将这条路。

胡谣很不客气的泼了一盆冷水，道：“本朝重文轻武，武将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话语权,你的鸿鹄之志照样发挥不出来。”

自宋朝以来武将受制于文官，戚继光给张居写信正都要自称门下走狗，见了比自己小三品的文官都要客客气气的。[注1]

当了武将,从底层做起，说不定要多少年才能爬上来。被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文官随便说上几句，你的前程就到头了。

陆谨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依旧没有动摇自己的想法,当武将毕竟也算是有那么一点机会，他要去试一试的。总好过在岁月中蹉跎了自己的一身才华。

辗转数日，陆谨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匆匆休息片刻，陆谨就带着香烛元宝去了自己母亲的坟头。

胡谣没有跟着他，说起来陆谨的母亲从来都没有真正亲近过自己，对胡谣的态度只有敬和畏。

只是带着幼子的美貌妇人在这个时代是很难独自求生的，他们母子需要一个依仗。

胡谣只是需要一个安身之处而已，在哪里都一样。接连干掉了几个骚扰他们娘俩的地痞混混，又帮着陆谨悄悄换掉了户籍，陆谨他母亲才真正的开始信任胡谣。

可惜她早些年就去世了。

当年陆谨的母亲名气很足，哪怕离开了烟花之地，照样对她的生活很有影响。

她死后，刚到舞象之年的陆谨就做主带着他娘的遗骨远远的搬离了这块土地。

胡谣亲眼看着陆谨从一个萌萌哒的小包子长成一个俊秀的少年郎，也知道他胸有丘壑志向远大，只是没想到这刚迈出的第一步就摔了一个大跟头。

到底是谁把陆谨的生母这种陈年往事翻了出来，还是说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祭拜完母亲的陆谨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郁郁寡欢。他没有在京城找到母亲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其实你想要出人头地也不是没有办法。”胡谣对陆谨说道。

陆谨微微苦笑，他这样的出身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胡谣鄙视，别总提什么出身和血统，华夏文明向来都是信奉“王侯将相本无种，天生我材必有用”。

只有日本那种小家子气的国度才会总拿着血统说事。

某双商不高的热血少年，集结一众伙伴出海冒险，结果逐渐发现发现主角团的大部分人都有非常牛逼的出身和血统，最后他成了xx王的男人；

某被人排斥的悲惨少年，体内封印了狐妖的一个远房亲戚，结果发现他的爸爸身份很不一般、他妈妈也是出身某族，最后这个少年成功当上了村长；

血统和出身平凡的人就算再努力，也会被扣上“不择手段”的帽子；血统和出身高贵的主角，什么都不用做，像个白痴一样，天上就会往下掉馅饼，馅饼还会恰好掉在他嘴里。

“这种垃圾一样的想法正通过动漫影响着华夏的青少年，难道你也中招了？”胡谣疑惑的询问陆谨。

陆谨笑了，虽然不知道他师父嘴里说的都是些啥，但是他神奇的理解了胡谣的意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陆谨轻声的念叨着，朝代的更替就是对唯血统论最有力的否定。

陆谨的心中又燃起了一股斗志，他要去投军，出身不好又能怎么样？总有一日他会出人头地的！

胡谣差点一巴掌掀飞了陆谨，你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大能师父，想要封侯拜将，就只想到了投军？

陆谨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胡谣道：“让你去参加科举就是让你体验一下生活而已，你居然还当真了？”富二代去底层感受一下生活的艰辛，没必要真的从底层开始打拼。

作为胡谣的徒弟，放手让陆谨去参加科举已经是胡谣的极限了，现在居然还想去投军？

就没有发现更快捷的方式么？

陆谨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有什么能让他快速出人头地的捷径。

胡谣叹气：“你读书都快读傻了。就算不去科举或者投军，照样可以权倾朝野的。”

比如薛怀义，作为武则天的面首，曾经就职过辅国大将军；

再比如赵高刘瑾魏忠贤之流，指鹿为马、宦官干政……

“你长得这么好看，当面首或是宦官都很有前途的。”胡谣看着陆谨的脸，认真的说道。

陆谨脸色漆黑，这是一个正经师父能说出来的话？竟然让自己的徒弟去做佞幸奸臣！

“我只是随便举两个例子而已，想要出人头地实现理想的道路多的是，何必执着于一条成功几率很低的路呢？”胡谣随意的说道。

陆谨无奈的说道：“师父，你有正常人能想到的办法么？”

“当然有”胡谣铿锵有力的回答道。“我可以干掉所有的皇室继承人，然后你拿着信物，自称是皇帝的私生子，你娘在大明湖畔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

陆谨立刻打断了胡谣的侃侃而谈，这个想法更加的不靠谱。况且无故伤人性命，你不怕遭天谴？

胡谣叹气，你和你的母亲一样的善良。

当年胡谣就对陆谨的母亲提议，干掉所有认识她的人以绝后患，但是被她严词拒绝了。看看这多年后就有人来找陆谨的麻烦了吧？

“其实我的本意是打算一把火烧了京城。然后你就可以趁机起义造反！”胡谣淡定的说道。

陆谨鄙视胡谣，造反要花多大的力气？招兵买马、准备粮草要花费多少的时间？最重要的是，当了皇帝还要收拾战争留下的烂摊子！

况且陆谨有自己的原则，他想要证明自己的才华、想要为百姓谋福祉、想要改变朝野乱象消灭国家的硕鼠，而不是祸！国！殃！民！

作为一个合格的家长，胡谣不会强迫陆谨接受自己的想法。

“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拥有的最大资本是什么！”胡谣认真的说道。

陆谨继续鄙视，不就是有个狐仙给我当师父么？乡下还有人让孩子认黄大仙当干娘呢。想要强调自己的重要性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胡谣无奈的解释道：“你从小到大和我接触习惯了，所以就认为怪力乱神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遇到第二个神仙鬼怪。”

陆谨对此表示不相信。

胡谣也不想多解释了，人总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来推断这个世界其他人的情况。

比如晋惠帝会说“何不食肉糜”、比如印度的高种姓坚信印度是个男女平等的国家、比如某富豪告诫年轻人不要太急躁，别总想着赚钱。

陆谨依旧对投军的事情跃跃欲试。

胡谣表示，其实只要他随便去皇宫显个神通，再随便给陆谨编排一个高大上的身份，比如调戏天庭最美的仙女被贬下凡、或者下凡来找前世的恩人还泪，皇帝立刻就会把他当成座上宾，届时想要插手朝政，简直易如反掌。

陆谨懂了，师父这是打算让他走术士一脉。可这真能行得通么。

自古以来，皇帝身边的术士就没有几个有好名声的。

“你想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就别把自己的名声看得太重要！”胡谣严肃提醒道。

陆谨一惊，师父说得对，与万民的幸福比起来，自己的名誉算个p！

“可是皇帝会相信术士之流么？”陆谨疑惑的说道，毕竟当朝皇帝看起来是个贤明的君主。

“相信我，越是有丰功伟绩的明君，越容易相信这些。”胡谣笃定的说道。

皇帝做的越好，越容易相信自己是千百年来独一无二受到老天眷顾的人，自然也就认为自己能做到前人做不到的事情，老年的时候也更不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利。

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些个历史上的千古一帝，最后不都走上了寻求长生的嗑药道路？

陆谨对师父的提议若有所思。

胡谣内心激动的狂笑，邪恶无比的老妖怪终于再次走上了祸乱朝纲的神经病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关于戚继光给张居写信这件事，是作者从网上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