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逆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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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逆鳞3
大约三更过,本来被沈棋赶走的一群紫冠大公鸡也终于重新分散到点星镇各处,可能是之前受到鸾鸟感召,一群草垛里扑腾惯了的家禽心情激动难以平静,各回各窝之后也实在是睡不着,明明正是深夜,可它们却渐渐开始打鸣了。
声音远远的传过来,虽然不大,但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也挺烦人。玄鸑鷟心头正憋着火气没处撒,翅膀一挥开了后墙窗子,冲着广袤天阙一声清亮啼吟。
不知又是个什么令,那一声鸾鸣掠过去,以虎口小客栈为中心,乱叫的大公鸡一圈圈全都住了口,不止这些家禽,连初秋廊下的蟋蟀叫声都听不见了,甚至连徐徐风声,似乎都温柔了许多。
玄鸑鷟狠狠将窗扇拍上,回头一瞪晏茗未,接着训斥:“徒弟是这么当的吗?骗人骗的这么理直气壮,早就自立门户了,你还认他这个师父做什么?他北尘就是颗石头,比谁都受得住摔打,就是独独不该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白眼狼给气受。”
晏茗未收起腕上墨色软藤,略皱了皱眉:“是。”
玄鸑鷟是个急性子,看着面前的人一点不反驳心里也不爽:“是什么?净跟绿水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北尘上辈子过得多潇洒,现在呢,自从收了徒弟给他惹了多少事?”
说着话,玄鸑鷟伸出羽翼拍了拍晏茗未左侧肩膀某处,又道,“你的话我只信五分,谁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北尘留给你的,他也是活该,魂飞魄散了一次,丢了一片生魂再也找不回来,你如今跟他走得这么近,谁又知道你是不是想要他的命,还有他丹鼎里的那颗天丹。”
晏茗未轻轻握了握拳,道:“生魂还在,就被封印在星辰石中,法阳阵反噬时意外所致,前几日师尊亲口所说。”
玄鸑鷟眨了眨眼皮:“星辰石?天一城江氏那个星辰石?”
“是。”
“哈!”玄鸑鷟嘲笑道,“原来江氏的星辰石是真的,一直以为是中原玄门门派故意制造噱头,随便找了个乱七八糟的什么玩意儿,冒用七灵天道之名哗众取宠抬高自家地位,没想到竟是真的。”
晏茗未道:“江氏立派先祖江娆是师尊的大弟子,前辈不知?”
“……”玄鸑鷟讪讪,但开口依旧嘴硬,“我凭要什么知道,芒山东西两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因为绿水和北尘,本尊怎么会踏足中原一步?”
说完又琢磨了一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慢着,大弟子?就是那个大逆不道吃里扒外的大徒弟?”玄鸑鷟越说音调越高,最后直接翅膀一扇飞上了屏风,勾着细长的脖颈愤愤道,“绿水说那丫头还活着,之前你们一起遇到她了?琐玲珑?玉丫头?不会就在那棵大榕树那里吧?”
玄鸑鷟虽然时常思维跳跃不拘小节,甚至被壬清弦送了个“傻凤凰”的爱称,但他其实一点也不傻,香薷带来了乱音琴,而他替绿水捎来了晏茗未吩咐人去找的乾坤袋,即使七情散人什么都没告诉他,这时候想到这一点也毫不费力。
晏茗未点头应道:“的确是在云水谣玄榕树下。”
玄鸑鷟紫眸之中烛火跳动,他略低了低头,一抬翅膀带出一缕风信将小几上的琴盒卷过,解了防护符文打开将琴取出,看到那张琴之后极轻地叹了口气:“玉丫头命不好,为了救别人生生搭上自己一条性命,最后还一个也没救回来,我早就说了,不值。”
晏茗未抿了抿唇:“四师姐当年下山最晚,后来我便没找到她,不知她一人流落到汇川一带。”
玄鸑鷟抬起眼皮瞧他一眼:“玉儿是中了妖毒,只是当年我便觉得奇怪,因为那两人是言溪棠的弟子,为什么却走了妖修一路。”
“……中毒?”
玄鸑鷟脖颈一扬,斜睨着晏茗未:“我有必要骗你?”
“前辈言重了。”
“哼。”玄鸑鷟看晏茗未还是不怎么顺眼,长得好看也不行,那鸟立在屏风上居高临下,“这些事等他醒了我亲自告诉他,不用你代我传话。”
“……”
玄鸑鷟清清嗓子又道:“还有,你师父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他的生魂封在星辰石里了?”
晏茗未解释道:“并非是刚想起生魂的下落,而是那日在云水谣树下时才发现,星辰石中封印了生魂,在那之前师尊也并不知晓生魂和星辰石有何关联。”
不知玄鸑鷟突然想到了什么,头顶上华丽羽冠蓦地一抖,他急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晏茗未皱眉:“大师姐将星辰石灵信融入月将,灵剑失控……刺了师尊一剑。”
“……”玄鸑鷟愣了一瞬,回头看了眼床铺方向,声音却是诡异的平静,“我说他怎么活成了这副鬼样子。”
晏茗未看了看窗外隐约闪烁着的红白两色灯笼,没有接话,两人都沉默了须臾,玄鸑鷟不出声也不动,倒像是在蓄力一般,而后一双眸子瞬间精光暴涨,这回灵鸟是一点也不跟人客气了。
玄鸑鷟也不管这间屋子空间狭小,可能容不下他那大展的华丽羽翼,灵鸟抓着屏风猛地一蹬,倾着身子向前飞掠,由于刚刚他调查人身份不断逼问,晏茗未本就快被他挤到了外间门口处,这时候更是一翅膀便把晏宫主从门里扇了出来。
“尘儿受伤了还不早说,他那大徒弟在哪呢,绿水这个老东西还瞒着我,他以为瞒得住吗?”玄鸑鷟不依不饶地拼命把人往外赶,声音也越发刻薄尖利,“你出去!没见过这么当徒弟的,小时候护着你也就罢了,长这么大怎么还要他护着,你是残了还是瞎了?!”
晏茗未此时虽然自己也深陷泥淖不能脱身,而且无法自证,不论是对江娆还是对黎千寻上辈子的几个老友,他们都只是相互猜疑提防而已。
四百年前法阳之灾过后,跟六壬灵尊有过瓜葛的各位,仿佛一个个都是从淤泥中刚拔/出来的新鲜莲藕,谁看谁都不大干净。
作为清吟,他只能拼命守住自己的神志,拼命在心底辟出一方净土,即使整个修真界的人都不值得相信,他也要始终站在那人身边。
晏茗未对玄鸑鷟并不是十二分放心,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也还不能跟这个“故人”正面顶撞。
玄鸑鷟开始发飙的时候,沈棋正好守在房间门外,那鸟把人赶出来之后,见到门口杵着的一根红衣大汉,拧着修长脖颈多看了他好几眼。
即使有着同族的情分也没给一点情面,最后还是十分坚定地把两人关在了门外,还附上一句特别不客气的警告:“都滚远点,跟底下那几个小崽子也都说一声,本尊心情不好,谁误闯上来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而这时楼下,那几个小崽子也没一个老老实实休息的,西陵唯本来就好奇心重,有时候脑子还不大好使,再加上这一天混混沌沌下来,总觉着自己可能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跟灰雁师父面对面坐着也难受的要命,便一个人溜出来猫在了一楼客房小圆门后面。
原本二楼坎字号房里设了结界,里面谈话的声音传不出去,西陵少爷扒着门框瞅的眼珠子都疼了也一个字没听着,直到木门突然被大力拍开,玄鸑鷟那句极不客气的警告才传入耳中。
鸾鸟的声音就是乐术之源,话语威慑的同时,那股灵压对于几个小辈来说也十分了得,西陵少爷迎面被无形的灵力音浪拍了一巴掌,半蹲着的身子摇晃着往后倒,若是他一个人也不要紧,谁知这一歪歪了一串。
香薷和雪绫绡这会也正一前一后扒着肩膀藏在西陵唯身后,三个小崽子叽里咕噜在窄走廊上滚成了一团。
一夜刚过一半,晏茗未从楼上下来跟香薷交代了几句,硬是让几人各回了房间休息。
灰雁就在西陵唯的乾字号房,之前黎千寻还说,晏宫主兄弟两个多年来各忙各的少有时间聚在一起,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好好聊聊,可这个时候,他却不知究竟该用何种心境,去面对那个他喊了十九年兄长的人。
晏茗未端了一盏新的烛台,独自靠在一楼北墙的镂花窗洞旁边,那一层水幕结界在缓缓跳动的烛光中流动,这种细微的变化在白天看不真切,夜里透着弱光,反而愈加清晰了起来。
夜宴嗅到灯油的香气,探出头来要往前凑,晏茗未抿起唇笑了笑,亲手在墨藤顶端掐下一小节,原本软趴趴的细长触手瞬间蜷缩成一个坚硬的亮黑珠子,如墨,又像金。
晏茗未捻起那颗黑豆般大小的夜宴碎片,忽然皱起眉心干笑了两声。沈棋虽然不知道这一天里头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但也看得出似乎不怎么愉快,尤其是晏茗未和灰雁两人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沈棋过来握了握晏茗未左手腕:“清吟?”
晏茗未未答,只轻轻将那颗黑豆子弹到了正燃烧着的灯芯上,亮黄火焰低低爆出一声轻响,其上一丝金光乍亮,一闪而过,烧着的夜宴宛如一粒投进焚香炉的香定,缕缕香气随细碎火星冒出,翠烟浮空,久久不散。
晏茗未抬头看向沈棋,清浅的眸子中间,狭长暗河中一缕血色飞快褪尽,瞳孔中被挤变形了的烛火也随之恢复原状。他将烛台放在窗台上,伸出双手轻轻唤了一声:“…沈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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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连更2/10
欧耶我很自豪哇,虽然这章字不多_(:3」∠)_
照这个字数,十章是写不完这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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