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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乱1

“哎呀!”黎千寻特别装模作样的惊讶了一下,抬头瞄一眼正瞪着他的香薷,忙道:“手滑。”

香薷才不信他鬼话,谁能手滑到刚好就逆行还原了封印符:“你作弊!”然后十分不抱希望地看向晏茗未,“师尊黎尘他作弊…”

晏宫主更是将某人的一点动作都看在眼里,在一边早就笑上了,这时毫不意外的一起装傻:“嗯?怎么了?”

“哼!”香薷气呼呼的拿起那张纸吹了两下等墨迹干透,特别粗鲁地把摊开的彩纸卷起来往自己怀里一搂,指着黎千寻道,“到时候给弟子抽彩卷没你份了!”

黎千寻托着腮哈哈笑两声,他简直求之不得:“那太好了。”

香薷随后又十分熟练的表达了一下对某人的嫌弃,这姑娘风风火火离开之后,黎千寻看着隔间小圆门晃动的珠帘挑了挑眉。

原来苏闲这时候也已经到豢龙棋田了。

“阿尘,那句话有何不妥?”

黎千寻眨眨眼:“没有啊。”

“那为何要探明出自何人之手?”

黎千寻看着他笑笑:“嘿,我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有福气被安排跟我写同一张彩卷呀。”

既然对方这么说,晏茗未便也没再多问,反而是黎千寻自己在书桌上趴了一会又抬头看向晏宫主:“我记得风满楼曾经说过,遥岚斜月台,慕容氏的家纹是银色弯月吧?”

“不错。”

黎千寻胳膊一扬双手捧着自己后脑勺仰靠在椅背上,一下一下点着头,他大致想了想似乎有些东西大可以直接跟晏茗未通个气:“这就对了呀,晏宫主,苏闲也是你们这边的人吗?碧波,海月,既然这句话刚好是苏宗主写的,那不就是暗指碧连天和斜月台么。”

“……”单从字面上看似乎只是这么猜测一下也并无不妥,但晏宫主明显一愣:“为何这么说?”

黎千寻笑:“因为我怀疑,当初抓住灰锁将引灵弦术琴谱的残页送去木犀城的人就是他。”

晏宫主继续懵,虽然大致猜得到动机和原因,但却不是很清楚为什么黎千寻会突然怀疑到苏闲身上。

其实这个也怪不得他线索接连不上,实在是因为晏宫主压根就不知道之前在清平城时黎千寻遇到过苏闲一次,并且从他那里得了一块花魁姑娘萱芷的白玉头牌。

若只是如此倒也不会觉得那牌子特殊或给他牌子的人特殊,最要紧的,还有那牌子上的编号,和临水镇时曾被风满楼隔老远就一眼认了出来。

既然问起,黎千寻也不含糊,挑挑重点如此那般的跟晏茗未捋了一遍这牌子的可疑之处,一边摸出自己的小乾坤袋把里头东西倒出来,鸡零狗碎的一堆东西指了指那块牌子:“就是这个了。”

晏茗未拿着白玉牌子看了看:“所以你在香炉镇时就觉得这东西有蹊跷?”

黎千寻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皮,端起桌上一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茶盏摸了摸,看上去跟特别渴似的,好一会儿才道:“…算是吧。”

晏茗未追问道:“那风满楼又是怎么回事?他表面上看是江氏的人,其实与苏氏暗中来往有所图谋?”

“嗯。”黎千寻点了点头,刚刚说起风满楼时,他并没有和盘托出,而是省略了昆仑十二支和风家士家的渊源,毕竟这些东西对现世修者来说似乎远了点,有所联系的几率实在太小,说出来也只是让事情分析起来更复杂而已。

而这些复杂的,有他一个人慢慢梳理就够了。

晏茗未稍稍思考了一瞬,又道:“那日江上寒说过香炉镇的歌舞坊并非江氏产业,那位贺小公子又为何要说谎,莫非他也是苏闲的人?若是如此,泉眼茶馆恐怕也与江氏无关吧?”

黎千寻:“对,我们从茶馆出来时我问过江上寒,看他的态度大概是不会骗我的。而且他说江几蕴派阴融查过茶馆了,眼下他们都在豢龙棋田,鼎耳庙的两尊石像中若是有什么秘密,我想江几蕴也已经知道了。”

黎千寻很快说完,晏茗未皱了皱眉,似乎一些东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平日稳重清冷的晏宫主都有点失态了,他飞快抓住黎千寻的手,像抓着一颗定心丸似的紧紧握在自己手心。

“阿尘,若贺家的画舫真是苏氏门下,自那日我们从清平城乘船南下开始,就已经在别人的计谋中了。从清平城到香炉镇,夜里无船所以遇到了贺家的画舫,之后停泊在渠阳城外香炉镇,由于三月前的邪雾传言水路仍旧无船,若是仍要等贺家画舫我们便会找客栈住下,茶馆之后巧遇江氏,但明知你与江氏不和所以又遇到被安排去汇川打理生意独自行船的白卓,途中河道起雾节外生枝,船便又按计划漂到了汇川临水镇……”

黎千寻稍一扬眉,赞赏道:“一点没错,跟我想的一样。”

“阿尘!”晏宫主紧紧皱着眉,似乎有点急了,“为何之前一直不告诉我,若在这期间被人暗算怎么办?”

黎千寻却笑了笑,道:“我们或许是一直按照别人规划好的路走了过来,可是你想没想过,他这么做究竟要干什么?慕容昇的灵体你也看到了,就是他被御灵士控制在清平城作怪,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晏茗未呼吸有点粗重,他半蹲在黎千寻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紧紧抵在自己唇边,喉咙发紧喃喃重复一遍:“慕容昇,苏闲…”晏宫主闭了闭眼,涩声道,“风月谷苏氏要为斜月台被灭门一事报仇。”

黎千寻用手背蹭了蹭晏茗未的侧脸,又道:“不止,我记得苏名臣和苏闲的哥哥苏宣死得也挺蹊跷,估计也跟碧连天或天一城脱不了干系。”

晏茗未直觉黎千寻应该已经有所推断,便也没有自己瞎想,他觉得他再想下去很可能会今天就亲自动手杀了苏闲。

他稳了稳自己气息,才道:“风月谷要报仇,为何要一步步引导我们经过那些地方?”

黎千寻一手从书桌上抽了张大宣纸,提起笔蘸饱了墨,抿着唇在距离挺远的几个地方分别画下一个圈,又将从上到下连得比较整齐的三个之间虚虚连上一条线。

“前几天不是听江上寒说了二十几年前围剿斜月台一事其实有江氏参与么,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想通为什么这条线上还有临水镇。”黎千寻在下边某个圈处写了一个江字,接着道,“之前我只知道苏闲可能会向碧连天复仇,所以一直有点疑惑为何路线上会有云水谣这一节,现在没有疑惑了,苏氏的复仇对象是两家。”

“香炉镇是针对碧连天?一路如此安排的目的又是什么?”

黎千寻挑起一边眉毛表情有几分诧异的看着晏宫主:“你真的不知道?”

晏茗未瞬间愣住,整个人像是被人突然扔进冰冷的海水里一般,刺骨,又窒息。

他定定看着黎千寻的表情,真的只是询问,并非嘲讽,胸口又闷又酸难受得发疼,也是靠着这个感觉,他迅速反应了过来,两个字出口时无比艰涩:“……兄长…”

黎千寻轻轻叹口气:“坏鸟究竟瞒了你多少事啊!所以灰锁才会送信到木犀城,不过那是给你哥的。”

黎千寻缓缓说完最后一句,却又拖长了声音加上半句,“……还有一种可能,那本来就是给我的。”

晏茗未猛地抬头看向黎千寻,他仿佛突然明白了这一路虚虚实实,看上去模棱两可似乎有点联系但又分明是相互独立的事件之间究竟有什么隐情。

首先,能认得出弦术琴谱的人就不多,其次,悯生弦又会让谁在意?

“阿尘,苏闲知道你是六壬灵尊,他知道你是谁?!”

黎千寻未置可否,只是重新提起笔,在距离那条三点一线很远的某处的一个圈里打了个叉,之后才道:“我之前不就问过你吗,灰雁或许是知道我的身份。”

晏茗未摇头,语气十分坚定:“不,兄长不知道,他不知道。”

黎千寻极轻的挑了下眉,指着那个叉补充道:“谢凝生病的时候我去过一次百草峰,途中经过司音谷,就在四个月以前,苏闲在那里见过我,大概是那个时候猜到的吧。”

晏茗未很快接道:“所以东线水路河道上的邪雾,才起于四个月前。”

黎千寻勾唇笑了笑:“还有慕容昇受人控制,也始于四个月前。”

晏茗未又握了握黎千寻的手,随后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书室的窗子向外看了看,阳光明媚风和鸟鸣,许久才道:“如今论法道会,四方十八门齐聚于此,苏闲或许是打算在这里走下一步棋了吧。”

黎千寻伏在书桌上托腮看着他,忽然笑了:“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呀,干脆去问问你哥,他肯定知道。”

晏茗未回头看看黎千寻嬉皮笑脸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似乎很受伤似的委屈道:“阿尘,我都被瞒得这么惨了你还笑我。”

黎千寻哈哈笑着,一把抓住晏茗未的手,把他从窗口扯到自己身边,搂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再开口时语气是极少出现的认真沉稳,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依赖去信任:“如今的境况可比之前一个月好多了,有我在,别担心。”

“嗯…”

黎千寻把自己下巴放在晏宫主肩上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趴着,努着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其实他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都不在意,知道的话更省了口舌麻烦,就是最后闹起来恐怕会丢个人什么的,我跟绿水那混蛋可不一样,这满院子撒欢跑着的一半都是本尊的徒子徒孙,以后想出来在江湖上乱晃要不大方便了啊……”

正经话说着坚持不了三句就又往没边没沿的方向偏。

黎千寻这还一本正经的担心起了事后该如何如何,但晏茗未听得出来黎千寻什么意思,也听得出来他点到为止不再接着往下说的原因。

他什么都知道……

“阿尘…我……”

“你哥这么爱护你,我都有点吃醋了。”黎千寻忽然出声打断,抬起头捧住晏宫主的脸,指腹在他脸颊边轻轻磨蹭了几下,右手食指伸直抵在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角斜勾眉眼弯弯,微翘的眼尾像是开了一朵娇艳的桃花,“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儿,记住这个就够了。”

晏茗未眸中水光一闪,他飞快揽过黎千寻的后脑,在自己眼尾泛红的痕迹被人发现之前迅速吻上他的唇。

死里逃生的这许多许多年,晏茗未为了调查那个可能会控制墨藤夜宴的人,为了调查黎氏剿灭斜月台的原因,一直在配合灰雁所筹划的安排,可他万万没料到,暗中跟灰雁联系的人,却只是一个现世修者,而且还是个丹修未成的人。

这一消息让他一直以来觉得似乎本来是能抓住一点的线索,甚至能奋力一搏的筹码,全断了,那个从四百多年前就躲在暗处谋划召唤往生轮的人究竟是谁,又在什么地方,他一直伺机而动,可那个机会究竟是什么,难道依然是七灵集齐之后么?

他本以为过了四百多年,他已经能够独自扛起一些东西,可如今,这个对那个玩弄一切的幕后之人以及他天大的阴谋仍旧一无所知的他,跟当年那个眼睁睁看着夜宴失控,却只能双手颤抖连剑都握不稳的他,又有何不同?

晏茗未心里很乱,几百年好不容易沉淀下来的心绪,其实一直都没有好好找到自己的归宿,他拥着黎千寻和他吻在一起,心底一直在不住的呐喊着,师尊,师尊。

仿佛无数次寒夜里梦中惊醒,彷徨,无助,只是原本那些睁开双眼就会消失,迅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替代的幻像泡影,如今全都是真的,实实在在的,炙热的,被他拥在怀中。

两人不知吻了多久,只知道双方都从和风细雨的鼻息交缠到被热火燎遍全身,仿佛疾风暴雨中亲吻着大地的电光雷鸣,并没有谁刻意压制欲望,却又都在酣畅之后渐渐恢复风平浪静。

书室连着的是一间主议事厅,他们这边镂花墙边开了个很大的窗子,从里面一眼能看到汉池别苑前院的大鱼池,从外头自然也是一进门就看到这扇窗口。

晏宫主刚刚平静下来,委屈吧啦地两只胳膊搂着黎千寻的腰不撒手,黎千寻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怀好意地伸手点住他鼻尖揉了揉:“你这模样要是被欢儿看到你就完蛋了。”

话刚落地,咔吧一下似乎被摔碎了,就说不该背后说人的:“黎尘!我那天买的长命锁怎么没了,是不是你偷走了!”

类似的对话在未央宫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只不过提到的这个东西似乎有点新鲜,晏茗未松开手看了眼黎千寻:“什么?”

黎千寻撇撇嘴,从窗口探出一半身子冲西陵唯招招手:“哎呀小兔崽子你怎么回来了!”

西陵唯跟个猴子似的三两步窜过来,指着正南边飘在头顶上的太阳,气哼哼道:“都中午了,阾儿说要回来一趟帮师兄们带好吃的过去,我也就回来了。”说着爪子往他面前一摊,“我上回买的东西呢,就你看到了肯定是你拿的,快还我!”

黎千寻摆摆手不以为然:“说啥呢,明明沈棋也看到了。”

西陵少爷眸子一塌嘴角一撇,看样子都快急哭了:“不行!你快还我,仙市上都没卖的了,我答应了阾儿要拿给她看的。”

黎千寻摸摸鼻子,特别生硬的企图转移话题:“阾儿也回来啦?在哪儿呢?”

“……”

两个人各说各话词不搭调地扯皮,把西陵少爷气得直跺脚,黎千寻正乐着,忽然就瞧见汉池别苑内角门处又进来一个小姑娘。

一身浅鹅黄弟子服,灵线刺绣的三足乌暗纹在晌午的明亮阳光下若隐若现,那姑娘步伐稳健衣摆生风,不柔弱不生硬,娇俏玲珑与飒爽英姿浑然一体毫不违和。

说实话,这还是黎千寻第一次见到长大之后的黎阾。

黎阾走到近前,面带笑容不卑不亢。

“兄长。”

※※※※※※※※※※※※※※※※※※※※

集火苏闲,觉得线索乱扯不清的,这章顺了吧

(一直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觉得乱当我没说哈哈哈)

不过有些地方交代还比较隐晦,毕竟还不是高潮,慢慢来,事儿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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