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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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顾流芳的官服，苏铭知晓他必定还做着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难怪一日过去了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这个官阶应当是进不了正殿的，向来应该是与其他官员一同在侧殿吧。

几年未见，如今再看到眼前人，苏铭却是道不明的情绪。

“自是记得顾大人的。”他低吟一声，喃喃仿若自语一般。

“殿下说什么？”顾流芳并没有听得太清。

“无事，既然也没有旁人，你就陪本殿下走走吧。”屋子里的觥筹交错于他来说并不适应，只是没想到出来能够遇到他。

“臣遵命。”顾流芳并没有拒绝。

苏铭在前头走着，顾流芳在身后跟着，多年不见，对于这个五皇子的印象，顾流芳其实已经淡了不少，只是听闻有些人谈起说他十几年如一日的纨绔，以往只是不听从管教，如今亦是不上进，不过身为皇子，有了陛下的宠爱，他自然是无所顾忌，只是私底下顾流芳也听过翰林院的那些人偶尔谈及这位，风评并不算好。

如今的苏铭早已不是四年前孩童的模样，他长高了不少，以前只是齐他腰间，现在已经是到他的肩膀处了，还是瘦弱的很，明明是最受宠的皇子，亦是宫里的小祖宗，在这寒冬的夜里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单薄。

“殿下，外面风大，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吧。”顾流芳忍不住的说了句。

苏铭闻言，回了头，看着顾流芳，并没有言语。

被这么盯着看的顾流芳愣了愣，恍惚是回到了当日在大殿之上，他第一次瞧见苏铭的时候，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随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今想起来竟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但是眼前的人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了，那双眼睛依然是清澈的很，但是却还是带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情绪，顾流芳心中一惊，赶紧将目光挪开了。

“顾大人说的是，确实该回去了。”苏铭勾了勾唇角。

四年前想问他的话如今已经是问不出口了，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不觉得自己当初做错了什么，但是如今的他也不会再像当日那般鲁莽。

虽然他仍旧想知道在顾流芳的心中，他当日所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只不过，就算是知晓了又能够怎么样，他已经不是当日的孩童，顾流芳也不是刚刚上任的翰林院修撰。

君臣的礼仪，将两人划分的更开了一些。

“臣就送殿下到这里，殿下走好。”站在拱门前，顾流芳说了一句。

拱门的那边就是正殿了，顾流芳去不得。

“不必了，本殿下识得路。”这一次苏铭没有回头，四年后再见，再也不是当年的童心，苏铭知道内心有些东西变了，让他有几分害怕，他不敢回头，所以一步步走得格外的坚定。

当年艳冠帝京的人，如今似乎敛起了锋芒，其实也不然，每年在大大小小的宴会上都会听人提到他的名字，宫中也有他的字画在流传，偶尔也能听到有人吟唱他的诗歌，他还是京城盛名的才子，只是风头不似当年罢了。

说来也不应该如此，顾流芳中状元的那一天，众人本以为皇上会给他一份好差事，但是没想到和以往的状元郎一样，只是派遣了他去翰林院做个修撰，众人又以为皇上只是暂时指派了一个职位给他，很快就会升迁的，但是没想到的是四年多过去了，他仍旧是翰林院修撰一职。

苏铭觉得不值得，他明明应该担当更好的职位的。

起先苏铭还不理解，但是很快苏铭就想通了，或许是当年大殿上的那一篇策论，又或者是后来的一些事情……

到底是顾流芳敛起了锋芒，还是父皇遗忘了这么一个人物，又或者是故意为之，这些都不是他一个五皇子能够决定的事情。

今日所见，苏铭心里是满足的，他并没有因为升迁一事失意，看得出来，顾流芳仍旧是以往的那个顾流芳。

皇兄今日已经大婚，以后可就不再是两兄弟相依为命了，皇兄有了另外一位陪伴在身边的人，此时此刻苏铭竟然是多了几分孤寂。

顾流芳与皇兄年岁差不多，应该也快要成婚了吧，也不知道选中的是哪家的小姐。他长得那般的好看，恐怕多数女子都会自惭形秽吧。

不过这于他来说，也并无多大的关系就是了。

这短暂的相遇对于两人来说只是平静的湖面被微风吹起的波澜罢了，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苏铭很快就将此事抛之脑后，继续做着自己的闲散五皇子，逃逃课，逗弄逗弄那群老顽固，并无差别。

去年因为天灾，所以殿试推迟到今年，苏铭见了一眼今年的新科状元，听说是寒门子弟出身，看上去挺优秀的，想来日后也是国家栋梁，父皇仍旧是在召见他的时候出了一道考题，对方回答得是中规中矩的。

苏铭知晓，再也没有人能给他那日的震撼了，世上也再无第二个顾流芳。

“殿下，您这个月已经有三次早课没去了，今日再不去祭酒定然会到皇上那告状的！”身边的小宫女着急得不行。

“无事，父皇这个月忙着呢，没时间管教本殿下。”苏铭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常，该逃的课必然会逃，不该逃的课也一并给逃了，对他来说无非是罚抄书十遍和二十遍的事情。

“今日新的司业上任，您这去迟了不大好吧！第一天总该是得做做样子的。”小宫女又道。

“司业一正六品小官还能对本殿下如何！”苏铭拿着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确实不如何，也就是让先生们平时多为难殿下而已。”小宫女们嘀咕了一句。

苏铭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一脸不悦的看着床边的人。

就知道戳他的痛处，他在国子监是什么德行众人都是知晓的，平日里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不怎么管他，但是前一任司业就是烧他书的那老头，跟他不对付的很，只要是他任课的日子就没少折磨自己，苏铭也不是没有向父皇说过此事，但是父皇压根不听他的，反倒是觉得那老头做的好，苏铭是有苦难言。

今日新来的司业上任，他要是第一天就把人给得罪的没有退路了也不太好。但是也不能太惯着对方，苏铭穿好衣服，慢悠悠的用完了早膳菜朝着国子监的方向走去，应该没有迟很久。

昨日熬夜看了一篇野史趣闻，这会儿起早了困着呢，走几步几个哈欠，等走到国子监门口的时候，眼眶里都已经积满了泪水。

“五殿下今日来的倒是比往常早了一些。”站在国子监门口的人唇角微扬，满面温和的说了一句。

苏铭愣了愣，后退了一几步，下了台阶，仰头看了一眼。

国子监。

他没有走错啊！这里确实不是翰林院，但是为什么顾流芳会在这里。

“顾流芳怎么会在这儿？”苏铭小声问身边的小宫女。

“殿下，这位就是新上任顾司业。”小宫女低头回应了一句。

“五殿下，臣等您已久了，您还打算站在门口耽搁多久？”明明脸上带着笑容，说出来的话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本殿下哪有耽搁，只是站在门前对自己迟到一事忏悔一番罢了。”说完还擦拭了一下眼角，打哈欠屯的眼泪这会儿憋不住要掉下来了，赶紧擦掉才行。

“殿下能有所醒悟是好，但是早课还是要上的。殿下请……”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苏铭抿了抿唇，只得乖乖的走了进去。

他原本还想着蒙混一下，早课就不用上了，上午随便上上，下午就是骑射的课，依旧可以蒙混一下，一天就完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铭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早课已经开始了，苏铭在朗朗的读书声中走进了屋内，众人都已经习惯了他这等做派也不在意，目光全都落在了走在他身后的顾流芳身上。

对于这位新来的司业，众人自然是知晓的，虽说这些年来风头小了一些，但是关于顾流芳的传说，在国子监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简短的几句介绍之后，顾流芳就开始了他在国子监的第一节课，讲的依旧是儒家经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清润的声音传来，苏铭是听的认认真真，不仅是他一人，在座的每一位都听得是津津有味，明明讲的与那些老先生差不多，但是就是觉得他的课更有趣一些。

苏铭从来不知道半个时辰的早课竟然过的是这么的快，课末顾流芳点了一人来答题，问的是他在课堂上讲过的内容，对方也是对答如流，顾流芳夸奖了一番，对方欣喜的道谢。

整个过程，苏铭在一旁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他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他也是被顾流芳夸奖过的，当时也是像此人一样的欣喜，如今再瞧见顾流芳夸奖别人，他当初的那份欢喜竟然少了几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