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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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回去了。”就算内心有千万句言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顾流芳，苏铭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得再多，到头来会有什么改变呢？

顾流芳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其实他隐约是有些察觉的，察觉到顾流芳最近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是淡漠了一些，以往还会时不时的逗弄他一下，但是最近总是会和他保留一定的距离。

起先苏铭还以为自己因为前段时间对他发了一顿脾气，所以才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像今日这样的尴尬，但是他想错了。

早在他忍不住爆发的那天顾流芳就已经察觉了，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五殿下。”看着他这副模样，顾流芳终于忍不住的喊了一声，“臣和太子殿下一定会护您周全的。”

大概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苏铭有些烦躁了，他过惯了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这种安宁的局面出现了裂缝，苏铭有所担忧是正常的。

“本殿下知道了。”苏铭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听到顾流芳的这句话停了下来，顿了顿，应了一句之后才提步离开。

起先两步还走得坚定不已，几步之后却是越来越快，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一些，他想要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十几年来，他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流泪是什么感觉了，上一次还是四五岁和苏卫打架受伤后才哭，他堂堂五皇子，谁人不让着他，迁就着他，捧着他。

但是那些人都不是顾流芳，顾流芳也不会那样对待他。

憋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转角的时候，温热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的从眼角落了下来，他伸手碰了碰，湿润又温热。

就连到最后了，也还是要提到一句皇兄吗？

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罢了，他凭什么说出这句话的，就算离了他，离了皇兄又能如何呢？人总是要学会一个人成长的，就因为他是五点下，当朝太子的弟弟，所以连带着也要对他关照有加吗？

既然这份感情不是他所需要的，那今日起就遗弃了吧！苏铭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站在原地的顾流芳一直都没有离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苏铭的背影上，苏铭走得有些狼狈，转角的时候险些被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顾流芳的身影晃了晃，但是并没有动作，因为苏铭自己站稳了，然后头也没回的就这么走了。

只是苏铭不知道的是，站在树下的顾流芳，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早已捏出了血迹，他的脸色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只是那双眼睛出卖了他，饱含着痛苦与挣扎，这一切苏铭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但是苏铭没有。

君臣有别，顾流芳明白，所以他不会再喊出第二声。

这一切都是他预算好了的结果，但是来到的时候还是让他有所动摇了。

如此，也好。

苏铭回到毓华宫的时候，夜色已经沉了下去，暖黄的灯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泪痕早已干涸，就是眼睛还有些涩涩的感觉。

在宫人们的伺候他，他用了晚膳，洗漱了一番，一切都像是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就连近身伺候他的几个宫人都没有发现苏铭有什么异常。

“把烛火灭了吧，今夜不用点着了。”他躺在床上，开口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是。”宫女们吹灭了屋内的烛火，原本亮堂的寝宫，顿时就暗了下来。宫女们缓缓的退了出去，替苏铭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一切都暗了下来，但是外面银白的月光还是透着缝隙照射了进来，带着淡淡的寒意。

苏铭一直盯着床帐的顶部，灰白一片，那双眼以往是多么的神采奕奕，现在就是多么的无神。

他的脑中显现出无数的画面，有和顾流芳初遇时的画面，还有太子皇兄大婚的那一天，后来呢？

是他站在墙头，顾流芳站在墙下带笑看着他的时候，他从墙头跳下来，是顾流芳接住他的，明明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苏铭还是觉得那个怀抱是多么的温暖，如今想起来似乎还觉得有残留的温度。

苏铭将手臂缩回了被子里，将自己抱紧了，这才八月底啊，为什么夜晚还是这么的寒冷！

忘了吧，忘了吧。

苏铭一遍遍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第二日，苏铭没有去国子监上课。

众人并不觉得奇怪，因为逃课的人是那个纨绔不上进的五皇子苏铭啊！

顾流芳看了一眼苏铭空荡荡的座位，抿了抿唇，眼光深邃。

今日国子监的人是第一回认识到了顾流芳的严苛，以往顾流芳上课的时候都是带着浅淡的笑容，所以看起来极好相处，但是今日的顾流芳，脸上笑容全无，就连布置的课业也比往日多了一倍。

“马上就要进行秋考了，诸位学子都放松不得……”他缓缓的说道。

下午的时候，苏铭还是没有来，顾流芳原本以为依照苏铭的性子，应该很快就好的，不，就算今日不行，再多几天也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苏铭还年轻，有时候只是走错了一点而已，很快就能回到正道上的。顾流芳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只是晚上的时候，苏铭的小宫女跑来了。

“五殿下身体不适，近日都不能来国子监了。”宫女对祭酒说道。

顾流芳站在门外听得是清清楚楚，他扶着门框的手早已是握紧，等到那宫女离开的时候，顾流芳这才松手，红木的门框上已然是出现了深深的指痕。

他难道为了躲自己，连告病请假的事儿都能做出来吗？顾流芳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适。

其实他在国子监也待不长了，苏铭完全没有躲他到这个地步，他直到秋考时也不怎么会出现在国子监的。

顾流芳原本以为苏铭只是为了躲避他才会这样，他当日说得确实是狠了一些，苏铭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但是顾流芳没有想到的是，回去的路上偶遇了归家的太医。

“五殿下这说病就病，听说一整天了也没有醒过来。”李太医对身边的人说道。

“五殿下身子一向安康，今日是怎么回事？”另一位太医问道。

“说是感染了小风寒，一直在发热，也不止院主那边如何了……哎……”另外一人叹了一口气。

能够让太医院院主诊治必然不是小打小闹的病症，太医院的太医众多，都是有本事的人，一般的小病也用不着院主出手。

苏铭这一次必然不是简单的病症，谁能想到那个闹翻了整个皇宫的人说病就病了，太后为此担忧不已，听说皇上也去看过了。

顾流芳站在路上停滞不前，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个太医，脸上的表情是错愕的。

原本以为苏铭只是撒了个谎，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真的病了！顾流芳的脚尖转了个方向，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他抬起了头，明明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遍了，但是现在看得时候，竟然会多了几分沉重感。

他六岁进国子监，九岁做太子伴读，十岁出去游学，十三岁中状元，这条进宫的路他走了太多遍了，他中榜的那天是什么心情呢？

激动万分，满怀期待的走上了大殿，站在文武百官面前他也不曾怯懦过，满怀雄心壮志，今后这天下便有他出一份力了。

但是今日走在这里，却是沉重的，朱红的宫墙在两侧，遮挡了他的视线，望过去的只有远处的大殿。

就像是被困在囚笼中的鸟儿一样，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算他回了头，他也见不到苏铭。就算见到了苏铭，又能怎么样？

顾流芳回了头，有些失魂落魄，每一步走得都是那么艰难，明明是平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荆棘上一样。

到底已经不是十三岁时候的自己了啊，年少无知，一腔热血，觉得总有一天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

如今想来，似乎有些可笑了。

五六年的翰林院生活，已经将他的棱角渐渐的磨平，当年的风光也变得黯淡了，甚至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如今朝堂上看似安稳，其实早已是暗潮汹涌，就算是顾家努力的想要从中脱身，也被千丝万缕的关系所牵扯。

他该如何抉择？他很久以前就清楚了，也明白应该要怎么做。

他也不曾后悔过，但是今日站在这里，他却感受到了无比的凄凉。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站在墙头上，带着害怕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还是更早的时候。

苏言大婚的那天，他在东宫的侧殿，见到了不少的同窗如今已经是各入朝臣门下，唯独他显得格格不入。

就算他离座了也并无人关心，他觉得压抑的很，出来站了一会儿，就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顾大人。”他唤了自己一声，然后满眼复杂带着一丝惊喜的表情的看着自己。

那时候自己是什么心情呢？

哦！原来当初那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得这般大了啊！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