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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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玉姚入宫的时候，心中是伤感带着忐忑的。

她的亲姐姐甄嬛，也曾在这宫中风光无限，如今却是一弃置身了。而她要去拜见的淑妃娘娘，乃是丈夫的长姐。她与姐姐同时入宫，盛宠直到今日。亦是淑妃娘娘做主，为他们定下了这门亲事。

季家家风极好，玉姚虽只是罪臣之女的身份，然而身边伺候的下人待她向来恭敬，丝毫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季家安排给她的贴身侍女名叫金盏，原本是在宫中伺候淑妃娘娘的，娘娘好心将她嫁了出去。如今金盏已是妇人，不能再入宫伺候娘娘，便安排在了她身边。

金盏精明干练，很是得力。不过才刚相处了几天，她便很是倚重金盏了。玉姚也向金盏打听打听淑妃娘娘的品性，生怕这位娘娘不喜欢自己。金盏却只是笑着说“当初淑妃娘娘是亲自挑的您，怎么会不喜欢呢？娘娘温厚仁慈，必然会满意夫人的”，她这才稍稍安心。

身侧的季立文感受到她的不安，轻轻牵了牵她的袖子，笑道：“姚儿，一会儿在娘娘面前，还有劳你为我周全。”

玉姚吃惊道：“夫君与娘娘不是感情甚好吗？”

立文苦笑道：“自从那年我一时冲动上了战场，之后家里无论谁入宫，娘娘都要让那人带句话骂我，过会儿见了我，指不定怎么生气。娘娘颇喜欢你，还有劳你说话了。”

玉姚心中暗暗羡慕他们姐弟情深，轻轻应了一声。

明光宫看上去，不是偏于富丽也不是偏于淡雅，只在大气上。正中的漪澜殿，便是淑妃的住所。玉姚与立文一路进去，却见漪澜殿前立着一位极美丽的女子。

美丽的女子并不少见，然而她的美丽却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美里并无张扬的攻击性，却也并非是清丽柔雅一流，而是带着光明的气质。

明光季昭。

立文连忙带玉姚拜倒：“娘娘玉安。”

“都起吧。”是把极为温和的声音，尾音里藏了点点戏谑，“我们的大将军终于舍得来看姐姐了？”

“娘娘，”立文有些尴尬，“我现在在礼部办事。”

“嗯。”季昭微笑着说话，“本宫怎么听说你和兵部那帮人还称兄道弟着？并且带坏了立德？”

立文连忙作个揖：“娘娘听臣分辨……”

季昭却不去理他，转而对玉姚笑道：“这便是我弟媳妇了吧？看着真不错。”便执了她手进门，立文一阵尴尬，连忙跟上。

里头虞臻与予湛玩的正是开心。三岁多的小女孩和七个月大的小婴儿趴在一起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十分有趣。季昭把他们挨个抱起来给舅舅舅妈瞧一瞧，看一看。

不多时，恪敬夫人亦带着胧月过来了。

玉姚见状眼中一热，就要落泪。恪敬夫人亦是笑吟吟地免了她的礼，让她看小胧月。小胧月一岁多一点，说话含含糊糊的。她被恪敬夫人照料得很好，长得十分喜人。

季昭在一旁看着玉姚面上变换的神色，淡淡笑了。

甄家四女，以甄玉姚知恩、最好打动。

虽然她现在已经做到真正不畏惧甄嬛了，然而当初既然这样布置了，总要做好的，对不对？就算她将来落败，有甄玉姚苦求，甄嬛也至少有一半可能放过妹妹的夫家。

足够了。

当日，立文夫妇回去后。蘘荷来报：胡德仪有孕，被晋封为胡容华。

季昭心道，这该是和睦帝姬了。

晚间皇帝仍是来看望她，瞧着似乎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地用过了晚膳，便向季昭问道：

“我记得季卿有个庶弟，现下是十三岁吧？”

季昭“嗯”了声，疑惑地看着皇帝。

皇帝道：“朕之前去看望温仪了，见到世兰之妹世芍。她已十四了，该考虑嫁人的事了。”

世芍和立德？季昭虽然颇喜欢世芍，却从未想过让她当自己的弟媳。细细一思量便感到有些不对，遂道：“立德不过臣妾一庶弟，如何能配上世芍。况且，臣妾大弟立文已娶了甄家的二女玉姚，甄家与慕容家素来有怨，臣妾担心世芍与玉姚不合，会使家中为难。”

皇帝显是深思熟虑过一番的，他笑道：“无妨。”

又道：“世芍不过之前煊赫些，现在嫁人，又有谁会看慕容家的面子？况且她的身份也不大方便往外说，只好在亲近几家中选。朕看知晓此事的妃嫔中，唯独你家风最好最正。”

“皇上谬赞。”

“不是谬赞，朕说实话。至于世芍与甄氏不合，倒是甄没考虑过。可朕隐约记得，你们季家不是有庶子二十分家自立的家规吗？成婚晚个几年，很快便分家另过了，倒也不妨事的。”

的确有这个家规，为的是鼓励庶子自己出门打天下。也为避免家主过世后，因家产生出太多斗争。只季昭不晓得皇帝从何处打听来的。

“分了家也要来往的。”她板一板脸道，“皇上要我两个弟弟为了妯娌间的恩怨头疼吗？”

皇帝叹了口气：“朕……世兰希望世芍嫁个好些的人家。你和世兰要好，所以朕才想到你弟弟的。可甄氏的事，倒是麻烦。”

季昭的目光闪了闪，她对皇帝道：

“臣妾回头亲自去和肃贵嫔谈谈，再作定论吧。”

第二日便去宓秀宫。

叶澜依与世芍带着三个孩子在外头玩，季昭与慕容世兰相对坐着。

慕容世兰叹道：“世芍见了我和皇上的模样，很灰心，不想嫁人。可我不想耽误她一辈子。”自然她想要多留世芍几年，可是妹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好找人，必得提前开始留心。世兰总是希望妹妹过得好的。

季昭温声道：“我并非不喜欢世芍。然而我大弟娶得是甄家的女儿，是个性子绵软的，我只怕世芍过去了要和她生气，闹得两兄弟别扭。”也不提身份的事。

“这一点我能劝住。总之我多留她一段日子，出嫁不久分家另过亦可。身份之事不必提，我也找不到可信任的别家会珍视世芍。”慕容世兰淡淡道，她忽然转过头来直视季昭，一字一句，“你可想当太后？”

季昭身子一紧：“你待如何？”

慕容世兰闻言却是嫣然一笑。

她道：“慕容家虽是一败涂地，然而军中的人总不可能彻底清洗，否则只会便宜了赫赫。皇上洗掉的不过是彻底站队的，剩下一些稍有倾向者却是放过。这些人，总有十之二三可用。”

“只要你承诺好好对待世芍，我便为你列出一份名单。上头的人不说待你死心塌地，但稍有偏向总能做到。而关键时刻，这就能够扭转大局。你可信我的话？”

“信，”季昭沉声道，“只是……你这是叫我把立德卖给你？”

慕容世兰挑眉：“我家世芍不好吗？”

季昭静默一瞬，道：“好。”

当日晚上，皇帝下旨，宫女荣世芍救驾有功，册为余容县主，赐婚季家第二子季立德。婚期定为两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