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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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寿康宫之后，太后命人将皇后带去安置。她并不曾为难季昭，只淡淡叫她坐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疲惫之意。

季昭恭敬地坐好。太后微微地笑了。

“能提前叫芰荷来通知哀家，看来你对今晚的事情是早就有数了啊。”

她平静的声音之中带着冷清，季昭一惊，立即起身跪下：“太后恕罪！”

“起吧。”太后淡淡道，“贵妃执掌后宫多年，若连这点风声都不能早早听到，那也实在无用。哀家今日，也不必叫你过来了。”

季昭垂首不言。

竹息无声无息地走进来，怀中抱着一台秦筝。太后看着她放好，神色怅惘，道：

“再弹一次《大悲咒》吧。”

季昭顺从起身。

自太后冷淡她以来，她已很久不曾为对方弹琴了。

仍是初次弹的那曲《大悲咒》。节奏算不得轻慢，然而曲调禅意浓厚，倒让人心平气和起来。

一曲终了。

太后静默一瞬，道：“皇后算是废了。可朱家不能倒。”

季昭恭谨道：“臣妾多年蒙受太后恩泽，一日不敢忘。”

太后打量她一眼，淡淡地笑了。

“朱家长房有位七岁的嫡公子。”

季昭会意：“臣妾有一侄女，名唤季欣，年方六岁，可与小公子为配。”

太后欣慰地笑了。

“明儿让白竹过来一趟吧。皇后还有些人手，你应该用得上。”

在庄敏夫人胡蕴蓉联手莞妃甄嬛一同扳倒皇后之后，太后疏远了庄敏夫人，重新和贵妃亲近起来。而这份亲近带给贵妃的切实好处，却是旁人所不知的。

皇后先前留下的人脉并太后给的一些，俱为季昭所用。虽谈不上如指臂使，但花上两三年好好吸收，便要后宫一时出了大事，避开太后与皇帝亦是能封锁住的。而现下，后宫何处有了风吹草动，她也能够立即知晓。

太后对她的唯一要求，便是保住朱家的荣光。如今的太后已在有意识地同予湛培养感情了。这本来是她以前便偶尔为之的，只是前段时间拉下了。现在再来，也不算太晚。

德妃心性平和，如今季昭压着，也并无不服之处。而庄敏夫人与莞妃，前者志在后位，后者亦是一心往上爬，还有一个妹妹甄玉娆助阵。二人在宫务处理之中摩擦不断。但现下还不曾真正翻脸。

胡蕴蓉却是日渐张狂得意起来了。

胡蕴蓉一心瞄准的乃是皇后之位，季昭心知她越如此太后就越不喜，故而并不放在心上。而她真正所虑者，却是先前完全不起眼的一人——徐燕宜。

现今宫中共有五位皇子。其中大皇子予漓由悫妃所出，后由皇后抚养。他已出宫建府。如今养母皇后获罪，形同被废，生母又是畏罪自裁，加之自身资质驽钝，大皇子上位的可能性已不大了。

二皇子予湛乃贵妃所出，身份为诸皇子最贵。予湛自幼聪慧，极得皇帝喜爱。只是难免树大招风成为靶子——尤其是，季昭并不希望自己像原著的甄嬛一样，谋朝篡位。可如果等着皇帝自然死亡，那么渐渐老去的皇帝与年少有为的储君之间，矛盾又是无法避免的。

三皇子予沛为徐淑容所出，如今只有三岁出头。这年龄在目前来看是劣势，将来却极有可能反为优势。有朝一日皇帝对位高权重的贵妃母子产生了疑心，那么温柔静默的徐淑容和她不起眼的儿子，便会成为最大的赢家。

四皇子予涵由莞妃所出，如今亦是三岁多。莞妃宠爱平平，只凭着一句“臣妾有几分像纯元皇后，但愿涵儿也能像那个夭折的孩子，安慰皇上的慈父之心”，叫皇帝对予涵有了几分怜惜。不过莞妃乃罪臣之女，加之季昭早知予涵血统错谬之处。故他之威胁远不及予沛。

五皇子现下未有名姓。名义上由端良夫人所出，实际由庶人沈眉庄所出。他生母忤逆，已被皇帝十分厌弃。连看一眼都不愿意，更何况叫他继承大统？这般细细算来，威胁最大的，竟然是默不作声的徐燕宜和三皇子。

季昭是不愿意自己与儿子站在风口浪尖上，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的。然而便这般为了可能的威胁对徐燕宜与三皇子出手，她也实难做到。

是否有适宜的法子断了三皇子继位的希望，却不是直接伤人性命？

季昭明白成事之理，真要狠心时咬咬牙也能办到。但那些道理她在入宫之时便已明白：如果因为底线将来会丢掉，便从一开始就不要这样东西的话。那么只会死的更狂更快。

然而终究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一道懿旨已悄无声息地传遍了后宫。

太后下旨为徐燕宜的堂妹与朱家一位偏房长子赐婚。

——她能想得到的事情，太后自然也能。狡兔三窟之理，正是如此。

季欣同那位朱小公子的亲事乃是暗中定下，而徐氏与那位朱家偏房长子的婚事却是大张旗鼓。这一明一暗，太后实在好算计。不过她既已得了人脉的好处，自然不会觉得不满足。

于是转而留心另一边。

季昭怀孕暂时放手了宫务，胡蕴蓉便同甄嬛争斗得愈发激烈。她位分高，但甄嬛却有儿子，故现下算是势均力敌。季昭清楚对方既志在皇后之位必然要先拉下自己，但她多年打理后宫，即使如今暂时放手宫权，根基之稳固亦不是胡蕴蓉一朝一夕能对付的。更何况，她还和甄嬛缠磨着呢。故虽然防备，并不十分忧虑。

不过胡蕴蓉还是好好和甄嬛斗着吧。等贵妃生产之后，这宫权又岂是她能沾手的？现在抓在手中的越多越好，否则又凭什么本事去对付贵妃？

季昭遂起意打压她一把，也叫她无暇来折腾自个儿。

正月时分，皇帝携贵妃漫步太液池畔，恰闻歌姬吟唱《莫愁歌》。经查探发现乃庄敏夫人胡蕴蓉之歌姬，皇帝大怒，就要贬庄敏夫人为妃，贵妃以“太后素喜胡氏，今太后病重，责罚胡氏无益于太后病情”为由，劝皇帝放过了庄敏夫人。而咽不下这口气的皇帝，很快便找了个由头将莞妃复位为莞柔夫人。甄嬛得意起来，而胡蕴蓉忙着重夺圣心，果然安分不少。

莫愁，乃甄嬛修行之时的名号。庄敏夫人那歌姬，也当真是得了她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