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Section.29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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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被迫远离了自己的家乡，难以剪断的思念是否会促使你不顾一切的寻找回家的路？

然而横在穿越者面前的，是几乎无法跨越的两个世界的壁垒，回到初始之地的希望渺茫到令人绝望。

所以大部分穿越者都安于现状，甚至摩拳擦掌地准备在新世界当中一展拳脚活出新的人生。

人各有志，芙萝拉跟她们完全不一样。

她没有办法忘却，至少在这漫长的一千年里，思念的绳索纠缠着她、束缚着她，使她不堪重负。

最开始的几百年，汹涌的陌生感与思念将她逼到疯狂的边缘。

接下来的几百年，以为能够放下的平静其实只是痛苦到麻木地暂时失去所有感觉。

到了最后，愈发清晰的目标与坚定的道路终于给予了她短暂的平静。

她定下了计划，而崩毁之锁的出现与根源之母的委托给了她机会。

挟恩图报的机会，与做交易的筹码。

你看，她光风霁月的外表下，这样的真实是多么的令人难堪。

不过芙萝拉并不介意，她所信仰的，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东西。

神智有些模糊的芙萝拉靠在墙壁之上，勉强咽下喉头翻涌的血腥味道。

她勉力施展出一个简单的精神魔咒，配合着根源之母安抚她疼痛的力量短时间内隔绝了几乎能将她的灵魂撕碎的疼痛。

这可是来自于世界意志的排斥之力，芙萝拉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暂时感受不到那恐怖的剧痛，芙萝拉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她可不想在那两位面前暴露出一丝一毫的狼狈。

黑暗的通道再次打开，这一次却是通向无尽的光明。

芙萝拉面带微笑地向通道尽头看不清内里的闪亮光芒走去，踏出通道的那一刻，身后的通路一瞬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没有存在过。

感谢根源之母开给她的任意门，让她省了不少事儿呢……

芙萝拉转身朝空无一物的背后提裙行了个标准的感谢礼，转头打量着这她在梦中已经不止一次见过的地方。

虚幻的白色空间中有无数漂浮着的美丽小岛，自顶端蓝色虚空倾洒而落的透白瀑布流淌过每一个小岛，自上而下的分流是人间绝不能看到的美景。

蒸腾缠绕的朦胧白雾与云朵，仿若仙境。

这里就是……天使居住的九重天境呀……

感觉也就那样吧，一般般的好看嘛╮(╯▽╰)╭

见识过无数美景的芙萝拉摊了摊手表示极度不屑。

也许是刚刚才从痛苦中暂时脱离出来，略微恍惚的芙萝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隐秘之处有无数双眼睛以单纯或敌视或复杂的眼光注视着她。

她低头笑了笑，等待着接引她的那位到来。

某种意义上来讲，天使这种生物总是单纯到几近残忍。

“flora……”

自下界匆匆飞回的六翼天使挥舞着美丽的翅膀降临在芙萝拉身边。

“米达伦？你回来的可真够快的……”

芙萝拉有些惊讶地说道。

米达伦可不像芙萝拉一样根源之母给她开了方便之门，这白翅膀可是老老实实飞上来的。

谁知道他为何如此殷切呢？

“father安排吾来引导你……”

米达伦收起翅膀，实际上这是他去死寂之地前天父交予他的任务。

他明白自己已经有了无法挽回的变异，圣光的消失昭示着他灵魂本质性的改变，只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继续进行下一步的蜕变。

蜕变的停止甚至是逆转，这是某些存在后期需要仔细研究的课题。

仅仅是此刻，米达伦已经预料到了天父可能会有的震怒，可他却莫名的无所畏惧。

他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刚才收起的巨大六翼再次舒展，飘飞的美丽羽毛在空气中缓缓打着旋，映衬着天使美丽的面庞显得那样令人沉迷。

米达伦揽住了芙萝拉的腰，而芙萝拉愣了一瞬随即也顺从的攀上他的脖颈。

免费的天使牌飞机，不坐白不坐←▽←

巨大的翅膀挥舞时卷起剧烈的气流，坠落的透白水流被气流改变了滴落轨迹，缭绕的云雾也被风力拍散又重聚。

从九重天境的底层飞到最上层，即使是米达伦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被米达伦像搂孩子一样搂住的芙萝拉，因为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疲惫都快睡着了。

米达伦的速度很快，但即使再快，一个失去圣光的天使抱着一个人类的组合都太过吸引眼球，引起了无数原本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的围观。

更何况有不少天使知道，这便是拯救世界的那位人类。

他们其中很多人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敢于与天父做交易的“极恶之花”了。

即使是天使其实也会八卦的嘛，他们只是情绪欲望比人类要少的多而已。

到达目的地后，米达伦轻盈地降落在悬浮空中的神殿门口。

他小心翼翼的放下一脸“晕机”状态的芙萝拉，甚至扶住她的腰直到迷迷糊糊的芙萝拉真正站稳才放开她。

这是为他打开新世界真理之门的人类，他尊敬她。

“天父在等你。”

究竟是怎样的愿望，才需要与天父交易来寻求实现的渺茫可能？

“……那么，再见了，米达伦。”

虽然你以前总是想忽悠我、老是不经过我的同意入侵我的梦，又烦人又顽固又废话多……

但，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路。

芙萝拉笑的肆意，毫无留恋地转身走入那除了圣子圣灵之外从没有人类进入过的圣殿。

被她遗落在背后的银发天使，安静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脚步。

他线条优美的薄唇微微颤动，喃喃的词语是:

再见，flora。

缓慢坚定的脚步声响彻这空旷的圣殿。

金色的圣殿中空无一人，但芙萝拉知道，那位至高无上的创世者无所不在，正注视着她的一切。

你的愿望，吾知晓了。

没有任何交流，芙萝拉便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愈发强烈的排斥，属于创世者的力量正在帮她疏导寻找着灵魂深处来源之地的成分与坐标。

芙萝拉垂下眼睑，与地狱之王联系自进入根源之母本体的那一刻到现在都未断过。

她感觉到了属于撒旦的力量，几乎是挑衅般地介入了此地。

上帝的力量有一瞬的停滞，但芙萝拉只是重新扬起头，满脸的无所畏惧。

她不会那么笨的，只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一方，即使对方是创世的天之父，可他同样也是第一次灭世的主导者。

人类是他造物的失败品，所以他放逐了他们。

况且，三方交易互相牵制，才是最稳定的。

创世的圣者终是没有追究人类的冒犯，其实那也不算是冒犯，只是交易的一部分而已。

“空间的领域浩瀚而危险，人类，吾无法保证你能真正地找到来源之地，也无法保证你最后的存活。”

两股本源相似、性质完全相反的力量交融纠缠到了一起，散发出了强大破坏力，几乎是强制性地撕开了壁垒的一角。

“感谢您，仁慈的父，我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

她只是需要力量帮她破开空间的壁垒确立大致的坐标，其他的，也许都得靠她自己。

散发着灰黑光芒的裂口正在空中不断地膨胀扩张，仿佛噬人的大口。

更高纬度的世界终究是为她敞开了胸怀，被这个世界排斥的痛苦在到达顶峰后随着她跨入空间通道的步伐而迅速减弱。

接下来，就是她一个人的旅途了。

再见了，这个美丽又残酷的童话世界。

所有的羁绊被芙萝拉毫不犹豫地一刀斩断，跨入通道的那一刻，灵魂被排斥压制的痛苦立刻被空间乱流撕扯的痛苦所替代。

妈个鸡……她只是想要回个家，一会儿吐几口血一会儿痛的要死，她容易吗她……

皱着眉勉强使出隔绝魔法的芙萝拉咬牙忍耐着，朝刚才那个世界的天之主地之王帮助下感受到的空间坐标毫不犹豫的行进。

该死，她所有的魔法天赋中，空间魔法天赋是最弱的，即使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尚可而无法大成，因此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独自一人穿越空间时可能会遭遇的艰险。

就在……那里……

复杂重重的宇宙纬度中，除了时间其余所有的衡量尺度都失去了意义，意志与魔法的力量成为了最大的依仗。

上一刻远在天边不可触碰的世界屏障边缘，下一秒便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是一个特殊的世界。

它的世界和平、安宁，除了科技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体系，才能够维持人类文明最平衡的发展运行。

而它最特别之处在于，它能够看到许多世界投影的命运。

所以它的外层有一层特殊的规则进行保护性隔离，非此世界的存在发现这个世界的概率趋近于零。

但每个世界，都会有时空旅行者，芙萝拉这种由于意外流落异世界的灵魂虽然少但的确是存在的。

只是……从来没有人试图回来过。

或者说，试图回来过的人，还没有像芙萝拉这样站在成功的门口，向前踏出最后一步便是记忆中眷恋的初始之源。

她贪婪的用灵魂的视角欣赏着，这个世界上无数个地点同一个时间点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又陌生。

摄影师用相机记录的清晨露珠、歌唱家动人歌喉展现的悦耳音符、漫画家笔下的绚丽色彩，某一位女性同人作家写下的关于一个戏精女魔法师的无聊故事。

几乎几百年来从未有过泪意的芙萝拉，就像是监狱中的囚犯浑身贴在阻隔自由枷锁栏杆之上痴痴地望着梦想中的景象，翠绿的动人眼眸中饱含热泪。

可是啊……她却回不去了……

这个拒绝一切特殊力量体系的世界，温柔却坚定地排斥着芙萝拉的进入。

她一直以来所期待的家呀，是那样坚决的抗拒着她的回归。

你已经变了，接纳你会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与平衡。

她能听见这个世界的母亲对她怜惜而无奈的拒绝，清晰到极致的温柔与残酷。

以不惜一切代价对抗另一个世界的规则为代价获取的机会，在近在咫尺的家乡面前却一丝一毫的破坏也不敢。

她就像是一个委屈至极却只能努力微笑克制眼泪的孩子，所有的痛苦与伤痕小心翼翼地用华丽的衣物掩盖住，不敢让已经足够辛苦的母亲发现分毫。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一定会……在其他的世界好好活下去……

不过是，那样在思念与痛苦中麻木地一天又一天而已，有什么难的呢……

她张开双臂放弃所有的意识与抵抗，空间罅隙间剧烈的风暴将芙萝拉柔软的躯体卷入，不知带向了何方。

太累了……先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吧……

疼痛麻木地灵魂逐渐陷入无知无觉的沉睡，在失去意识地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平和悠远的女声疑问道:“迷途的……空间旅人吗？”

身着法师袍的光头女性站在能看见无尽多元宇宙的观星台前，身侧站着她曾经是神经外科医学博士的新任徒弟。

“老师，这样的空间旅者经常出现吗？您要帮助她？”

还没有继承至尊魔法师身份的史蒂芬·斯特兰奇，看着被古一法师用魔法保护好身体并引导至这个世界的陌生女性，皱着眉发出了疑问。

“当你像我一样守候这个世界不受黑暗侵袭这么多年，看尽各个纬度的规则与命运，就能辨别出这位旅者的特殊。”

“任何一个世界能拥有她或是被她所眷念，都是那个世界的幸运。”

她身上有着坚定而绝不动摇的信念，黑暗与光明并存的光辉，只不过心灵陷入了短暂的脆弱。

并且，这位女性身上有反抗规则拯救世界的印记。

属于英雄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