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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吟疏顿时面色一白。

事已至此便一目了然,怪不得柳吟疏离开碧海山庄要隐瞒自己的行踪,对这个仆人分外上心。平时也不和贺朝凤他们歪在一处,而且救了仆人后一脸难以解释。

因为他要替温王保密啊!

贺朝凤道:“你大可以告诉我——”

知道你事业心这么重,贺朝凤完全就能放心了啊,还怕什么柳吟疏要吃回头草,害贺朝凤想了半天怎么把这感情线完全推走。原来他自作多情了还。

但贺朝凤话说一半突然想到,既然是暗访那柳吟疏告诉贺朝凤好像就违背了保密条例。这不就感情用事公私不分明了吗?

贺朝凤把话一咽:“算了。”

温王看看贺朝凤,看看柳吟疏,温王说:“我这个提议,贺公子考虑的怎么样?”

柳吟疏拍案而起:“不行!”

贺朝凤一个懵逼,什么不行。

柳吟疏看着温王:“他不接这生意。”

温王道:“可是我看贺公子挺乐意的。”

贺朝凤立马点头:“我乐意!”

大佬啊,这是大佬啊的任务请求啊。

你要知道普通人穷其一生都难以搭上的人脉和平台,这眼睁睁送到贺朝凤眼前,贺朝凤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打开了主线剧情的大门,就这样任它关门,他还是男人吗!

他不是!

贺朝凤铁了心堵气,叫柳吟疏一脸欲言又止!柳吟疏手里的剑紧了又紧,目光复杂变幻。最后看了一眼温王,一怒之下推门而去。也不知道这怒怒的到底是谁。

傅清离悄无声息就跟了出去。

温王一来,李明诚只能让位。李明诚的手下哪能见到当今皇子,一个个在门外探着头看。更别说是顾连生的人,这可是官哎。

龙生九子,皇帝生了九个儿子,薛礼最小,是当今九殿下,和柳吟疏是朋友。贺朝凤一听这名字就想说仁贵你还好吗,但贺朝凤忍住了。

贺朝凤十分亲切地对待薛礼,像对待自己人一样,然后娴熟地掏出笔记本,等他的委托人开口。

薛礼来的目的很简单,如贺朝凤所说,调查幽州的失踪案。而且薛礼的进度已经比李明诚要快了。薛礼道:“我的人在春风楼打听到,上次给李明诚报案的那个人,已经失踪了。”

薛礼微笑地看李明诚:“李大人年轻,好像在经验上还不够老辣啊。”

李明诚顶着薛礼的目光,心里欲哭无泪。李明诚硬着头皮道:“殿下怎么来了,这,这个案子不是平王负责的吗?”

平王又是谁?

金元宝提醒贺朝凤:“平王是皇帝第三个儿子,李明诚就是平王的人。”

哦!对!是有这设定。

贺朝凤恍然大悟。

这么说来,是平王和三殿下在争着做他的生意。而且按照一般常理推断,平王和温王关系一定不好。贺朝凤虽然没期待成宅斗,但期待成了宫斗啊。

门外,柳吟疏冷静完自己。柳吟疏组织好语言,正想回头冲进去,被赶来的傅清离一拦。柳吟疏想到里面的人在说话,特地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

傅清离老神在在:“你干什么。”

傅清离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根本不用拐弯抹角。而且这天下的事,只要傅清离想知道,就根本没有他不知道的。

所以柳吟疏直接道:“你知道这其中多少利害关系,朝凤卷进去会有多麻烦吗?我只想他和我回贺家。你是他什么人,能替他作决定!”

傅清离道:“我不是他什么人,也不能帮他作决定。但贺公子要做什么,我一定全力支持。”

傅清离这个人其实看着文弱,有时候说话也挺夹枪带棒。傅清离眉目间淬着锋利,慢条其理道:“再说了,有我在,他怕什么。柳公子护不了的,我能护。”

这是什么话,碧海山庄不至于护不了一个人!就贺家和柳家的关系,谁护谁还用傅清离争先后。柳吟疏咬着后槽牙,柳吟疏说:“你一个江湖人,你根本不懂。权倾之下焉有完卵。当年仙法宗如何风光,现在不过黄土。何况一个贺朝凤?”

傅清离说:“那你领着温王来干什么?”

柳吟疏顿时一噎:“我那是!”

“那是难以拒绝温王殿下的请求,还是怀了丝侥幸?还是说,本来以为贺公子情志郁郁,见了你必然欢欣鼓舞。结果欢欣鼓舞是真的,却不是见了你的缘故呢?”

傅清离光明正大拿别人的矛攻别人的盾,丝毫没给柳吟疏留面子。傅清离还是那句话:“有我在,他怕什么。何况,要伤他何须权倾,我看柳公子三番四次也挺伤人心的。”

傅清离目光落在柳吟疏的青鸾剑上,傅清离微笑说:“就比如青鸾鸳鸯剑本是一对,你手里是一柄,另一柄鸳鸯剑在哪里,他可曾知道?”

傅清离一点也不给柳吟疏说话的机会:“与权贵相交无吝于与虎谋皮,担心贺公子之前,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

柳吟疏失了立场,有话难言,被傅清离冷热一顿嘲讽,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两人目光相撞,剑光一动,一黑一蓝的身影忽然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这是最高级的跑酷,刀光剑影间,屋顶上连瓦片都没有被踩出动静。

屋里人太多了,消失两个成年男子根本没人当回事。外面打得火热朝天,里面也在火热朝天。贺朝凤对薛礼投注了极大的热情,热情到薛礼有些怀疑自己。

薛礼当着李明诚的面,说了自己来此地的初衷,又补充了一些贺朝凤他们暂时不知道的线索。其中就包括春风楼。

薛礼道:“近日失踪的人,并不仅仅是在幽州。青州,金州,各个州县,都有涉及。父皇命三哥调查此事。可惜三哥耽于享乐,进展不大,父皇很着急,便暗中派我支援。”

李明诚在心里疯狂指指点点,胡说,胡说,一派胡说。平王薛敏克公守礼,如何会耽于享乐。分明是薛礼不肯叫薛敏占便宜,急着跑来抢功。

李明诚后悔啊,如果温王大张旗鼓跑来,李明诚一定早有防范,谁能知道温王比他动作要快,还搭上了柳吟疏的快车,多日来闷不作声看大戏!

薛礼说完,作为知道贺朝凤和柳吟疏那点私密二三事的知情人之一,有意想缓和一下方才那个尴尬的场面。薛礼看贺朝凤:“我与柳公子——”

贺朝凤正在认真记笔记,贺朝凤头也不抬:“我懂得,不方便可以不讲。”

薛礼:“……”

不。薛礼就要讲。

薛礼又开口:“我与柳公子——”

贺朝凤停下了手中的笔,贺朝凤认真道:“一定要讲吗?长吗?对案子重要吗?不重要就算了吧。重要就长话短说。”

薛礼:“……”

薛礼一种快进的语速抢在贺朝凤拖进度之前说:“重要。我与柳公子只是朋友,碧海山庄在江湖上人脉宽广,黑蝴蝶一事,他可能更加熟悉,所以我拜托他带我暗访。贺公子不要介意。”

贺朝凤:“……”

贺朝凤默默看着他,全程划不出重点,这话的意义在哪,哪个字重要了。

薛礼有些绷不住表情,薛礼着重道:“贺公子千万不要介意!”

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知道柳吟疏一心搞事业,贺朝凤高兴地跳起来都来不及。贺朝凤诚挚地握住了薛礼的手,贺朝凤想了想:“既然如此,柳公子对你这么好,你不要辜负他。”

情真意切。

薛礼:“……”

薛礼抽出手。

贺朝凤利落地把不重要的支线打包送走,看着记下的笔录,开始整理思路:“这么说来,失踪的黑蝴蝶在云台山的事,莫非温王殿下一早就知道。”

这个也不是。

薛礼轻轻敲着桌子,说:“云台山是国师故地,父皇一直很关心这里。我无意得知,风雪山庄在夜静无人时,常有货商担客进出,心里奇怪,正是听说那失踪的货郎也曾往风雪山庄来,所以想来探个究竟。”

但薛礼一人独行,为免引人注目。正巧柳吟疏欲北上,薛礼就找上了柳吟疏,以仆人的身份与柳吟疏一道前来。柳吟疏在江湖上吃得开,替薛礼挡了很多麻烦。

密道的事,薛礼也是后来才发现的。薛礼不过是借着风寒躲在屋中,东敲西敲,以摸索试探。谁知姜明突然闯进来,薛礼手下一抖,干脆装作无意,拖着姜明一起摔进了密道。

幸好没人生疑。

李明诚道:“那温王殿下的意思是?”

“很简单,幽州,春风楼。”

薛礼说:“货郎往春风楼送的多半是油米布匹,但雨日泥泞,它的车辙却如压了千斤重物。李大人不会好奇,什么米能有如此份量吗?”

薛礼微笑说:“我不方便露面,此事就劳烦小贺公子。你此举帮的不是我,是江山百姓。倘若有困难,三哥不帮你的,我一定全力支持。”

李明诚马上道:“下官和平王殿下一定全力相助小贺公子。”

小贺公子:“……”

小贺公子还处在玄妙的感觉中,先前是暗恋失败的小可怜,现在一下成了三个大佬争着送线索的对象,这种心情还是蛮微妙的。这大概就是升级流爽文吧。

等柳吟疏和傅清离打完一架进来,里面已经达成了共识。就算李明诚先开始只是随意邀贺朝凤相助,现在也不得不咬紧了牙要拉贺朝凤入水。

温王想要的人,平王更应该要。贺朝凤,终于成了他理想当中本应该有的样子,一个有着强大的师门背景的香饽饽。

贺朝凤客气地起身,与薛礼握了握手。贺朝凤道:“那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我还要找温王殿下替我解决了。”

李明诚强调:“本官力所能及!”

这一折腾,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贺朝凤是讲故事说渴的,其他人是吃瓜吃的,至于柳吟疏,原本就是个不擅言辞的剑桩,现在更不知道要找贺朝凤说什么。

找贺朝凤解释,有些欲盖弥彰。不和贺朝凤解释,又像对不起多年的情分。再说柳吟疏难道就弃薛礼于不顾?这也不应当。柳吟疏看着贺朝凤迈出这门再没见他第二眼,觉得胸口被傅清离打的那一掌隐隐作痛。

金元宝经过柳吟疏身边,金元宝:“哼!”

贺朝凤确实没看柳吟疏第二眼,当断不断反受其累,贺朝凤在感情线上一向果断。还有一个原因,傅清离的手红红的,就在贺朝凤眼皮子底下显摆。

为什么说是显摆,因为一个正常的人是不会把手伸到你面前就为了让你看它一眼的。

贺朝凤:“……”

贺朝凤终于问:“你手怎么了?”

傅清离道:“哦,柳公子他打我。”

傅清离吹了吹自己红红的手背:“用剑打的,可疼了。”

顾淮北:“……”

金元宝:“……”

顾淮北咳了一声:“我去看看厨房菜做好了没有。”

金元宝很识相地跟了上去:“我我我也一起。”

两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花园中就只剩下傅清离和贺朝凤两个人。枝头覆了一咪咪雪,但还有黑色的枝干,白就像傅清离白,黑就像傅清离的心一样黑。

贺朝凤无语了半天,贺朝凤感慨道:“我就算不懂你们这里剑的名贵程度,也知道青鸾剑是柄好剑。他用剑打你,只抽了一道红印子。这剑是没出鞘吧。”

傅清离理直气壮:“剑鞘怎么了!剑鞘打人也疼,我又不是铁做的,难道皮开肉绽才叫伤吗!”

傅清离是个什么样的人,傅清离刀剑就在眼前都能不眨一下眼。现在捧着连皮也没擦破的手在那叫委屈喊疼,如果十三香的人看见,大概会震惊于他的不要脸。

贺朝凤道:“那我安慰你一下?”

傅清离矜持地嗯了一声:“我这手保价。你既然要安慰我,顺便替他赔我医药费,不贵,就十万两。”

就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贺朝凤无语了很久,但看傅清离宝贝地举着那只没擦破皮的手半天,突然觉得很好笑。

傅清离摸着手,傅清离说:“哦,现在终于高兴啦。”

贺朝凤不笑了。

贺朝凤道:“你是怕我难过吗?”

傅清离道:“你不难过吗?”

天地一色,梅落肩雪。山前树下,只站着他们两个人。寂静地天地都放缓呼吸了。

贺朝凤顺手替傅清离拈掉发间一粒飞雪,贺朝凤道:“难过多半是因为想不通。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对错。没有谁需要为此负责。我不难过。”

贺朝凤的怀里常年揣着枸杞,将衣袖染了养生神物的淡香。而金元宝赞助的衣裳在傅清离颊侧拂过,比雪还要柔和。

但是此情此景此人,云淡风清,轻描淡写,忽然叫傅清离觉得刚才打柳吟疏打轻了。

傅清离开口:“贺——”

贺朝凤话头一转:“但你喜欢胡思乱想这个毛病,主要是因为肾亏。”

贺朝凤提醒傅清离:“肾亏,以致精力衰竭,从而多梦难安,易一惊一乍,还容易伤怀。目前你症状轻,喝点枸杞就可以解决。你要吗?”

傅清离:“……”

爱情不能让人容光焕发,但枸杞可以。贺朝凤拉着满脸复杂的傅清离去了厨房,亲自杀了只鸡,并做了枸杞炖鸡汤,味道挺特别的,连汤水都飘着红。

这鸡虽然诡异,但香。晚间,鸡一端上桌,和他们分开吃的李明诚都多看过来几眼。贺朝凤撸着袖子,爽快地招揽他们:“来啊,一起吃,别客气。”

李明诚一犹豫,李明诚挪过去了。

在他们大快朵颐的时候,有两个人却没有出现。一个是尽量少抛头露面的温王,一个是不知如何面对贺朝凤的柳吟疏。

柳吟疏对于薛礼出尔反尔这件事心中不大高兴,两人一坐一站,很久都没有说话。薛礼自斟自饮半天,薛礼说:“你是不是怪我?”

柳吟疏道:“你没有说要牵扯到他。”

薛礼又道:“金鳞岂是池中物。贺公子能解决幽州的案子,是替百姓造福。再说了,我也没有逼他,你亲眼看见,他自己答应的很快。”

柳吟疏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柳吟疏知道,他才到如今都没有阻拦贺朝凤半句话。因为贺朝凤这个人,很倔强,认定的事很难更改。

薛礼宽慰柳吟疏:“横竖他喜欢你颇深,你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解释,就说是我逼迫你不提的又能如何。”

柳吟疏没有答话。解释有用的话,贺朝凤便不会与他赌气。贺朝凤变了很多。尤其是在对待柳吟疏这件事上。从前柳吟疏还有些影响力,现在柳吟疏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还有用。

薛礼倒没有真的对柳吟疏和贺朝凤的关系如何感兴趣,但若贺朝凤能因为柳吟疏的关系,对他有所帮助,薛礼不介意搭个桥牵个线。

儿女情长最扰人心,谁都逃不过。薛礼斟了杯茶,脑中不期然想到离贺朝凤不远不近的那个人。

薛礼道:“贺公子身边那个黑衣服的人是谁,你同他交了手,却未占上风。江湖中竟有你比不过的人?”

江湖上当然有柳吟疏比不过的人。柳吟疏不过是海中一栗。想到傅清离,柳吟疏更加心塞。柳吟疏道:“他是十三香的人,很贵,金元宝花了二十万两雇他当的暗卫。”

那是挺贵,身手值这个价位。

薛礼没再接话。

就在一帮人心思各异时,重重看守的房里,素娘睁开眼。一粒石子飞入房中,素娘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拾起石子,将其碾碎,取出其中纸条。

瞒天过海比翼去,夜半子时鹧鸪声。落款,全。素娘眉心一动,素娘面上一喜。她收起纸条,不动声色。

鹧鸪声响起时,大堂正嗨。明天就要启程去幽州,又接了个大单,还寻到了黑蝴蝶的线索,所有人都高兴。贺朝凤难得也喝了酒。

金元宝大着舌头和李明诚勾肩搭背,李明诚没醉,脸颊微红。两人一商一官,互吐苦水。顾淮北是最清醒的那个,还得收拾着残局。至于贺朝凤,傅清离其实没看出他醉没醉。

贺朝凤在桌边正襟危坐,傅清离在贺朝凤面前挥了挥手,贺朝凤冷酷道:“小妖精,你当如此做,就能引起本尊的注意吗?”

傅清离:“……”

得,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贺得过最佳霸道总裁奖,他最喜欢的一个奖,因为全程冷酷走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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