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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中酒6
“哎呦!哎呦!”绿水捂着屁股装模作样的叫唤,“你这个没良心的,不声不响就死到门里去了,留下山头上一堆烂摊子还是我帮你收拾的,你还打我,我翻脸了啊!”
“你收拾出什么了?”黎千寻拎着绿水干巴巴的小耳朵,“筝儿和娆儿百余年里闹的天翻地覆,就是你收拾出来的?合欢呢,玉儿呢,我家那狼姑娘老二呢,合着你就等筝儿寿终正寝之后给她子孙留那么一张神似的画像?还好意思跟我这讨功劳,你脸皮怎么比我还厚?”
“诶!慢着慢着!”绿水抓着黎千寻的手腕讨饶,“你怎么不问问小六,他可是守在门边苦苦等了你四百年!你...”
“我见到小六了,”黎千寻打断有意滔滔不绝兴师问罪的绿水,道,“小六死了,我看着他咽的气。”
绿水一下噤了声,半天才抬头瞅了瞅黎千寻:“你见到他了...”
“嗯。”黎千寻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极其语重心长的气,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候离这不远的茅屋旁传来一阵小声的嬉闹,黎千寻回头看了看,就见小蝌蚪正扒着墙角往这边看,他身后站着的是小小年纪却蹙着眉头装大人的禾初九。
初九挠了挠头,喊了一声:“葫芦爷爷!”声音里有一种十分微妙的亲热。
“诶!来来来,初九!”绿水这声应的尤其轻车熟路,显然是已经跟这帮孩子厮混了很长时间。
黎千寻挑着眉梢捏了捏绿水头顶的发揪,道:“你这贼眉鼠眼的脑袋配上乱哄哄的发髻还真像是肩膀上顶了一只长残了的葫芦。”
绿水将他手拨到一边:“瞎说什么,”说着一脸正气的拧了拧自己的老腰,将挂在屁股后头的红皮葫芦给他看,“葫芦在这!”
黎千寻笑道:“好腰!这么一副上了年纪的身子骨,难得啊。”
绿水毫不吝啬的又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禾初九小跑着过来站在绿水面前,绿水将那张老脸笑成一朵盛开的帝女菊,层层叠叠的薄皮褶子愣是挤出了龙凤呈祥般的慈顺和蔼。
绿水如今的壳子就是个猥琐小老头,干巴巴的小身板比十岁大的初九高不了多少,他抬起手摸了摸初九那支棱着根根黑刺般硬头发的脑袋,笑吟吟:“初九又长高了!”
禾初九也咧咧嘴笑了笑,这才露出一点少年人的单纯模样,他看了看绿水身边抱着胸站得二五八万似的黎千寻,问道:“葫芦爷爷,这个人您认识?”
绿水眉毛一抖,小黑豆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精光,踮着脚扬起胳膊十分有长辈范儿的拍了拍黎千寻的肩,捋了把还没来得及成绺的山羊胡,道:“这是我孙子!”
“......”
黎千寻并不言语,只高高挑了挑眉,看着满嘴胡说八道丝毫不觉羞耻的绿水,扬着下巴给了他一个从大护法那学来的沈棋式王之蔑视。
禾初九眨眨眼,看看黎千寻,又看看“葫芦爷爷”,抿抿唇又挠了挠头:“真的?”
“当然!”绿水语气十分骄傲,扬着堪比黎千寻拳头大的巴掌在他背上拍的震天响。
“哦...”初九显然被这个并不真实的真相给吓懵了,低着头小心翼翼拿眼角看黎千寻。
黎千寻道:“这下总相信我不是那些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世家弟子了吧。”
禾初九撇撇嘴,一丝不苟的点了点头,小眉头皱了几下,似乎在斟酌什么事情,又过了一会才开口,对黎千寻道:“葫芦哥哥,今晚镇上有灯会,乱音坊会在通向玄榕的水路架灯桥,会很热闹。”
黎千寻看了看眯着小眼睛一脸高深莫测的绿水,道:“初来乍到正巧碰上灯会,我当然会去逛上一逛。”说完眸光一转,黎千寻按了按禾初九稚嫩瘦弱却透着一股倔强强硬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不过你们一群小屁点就别跑那么远了,知道吗?”
绿水也掀了掀小眼皮,颐指气使的像个祖宗:“对,听这哥哥的话。”
尽管初九梗着脖子抓着腰间的弹弓十分不情愿,最后却也勉为其难的“嗯”了一声。
黎千寻盯着初九慢慢走远,小蝌蚪迎上去问了一句什么,随即大呼小叫:“葫芦爷爷的大孙子!”
声音大的将正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哥俩面前的大公鸡掀了一个跟头,惊散了紫冠大王的一群后宫小母鸡。
“啧!”黎千寻回过头抱着胳膊笑眯眯的看着老不死的七情散人,“别人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是掘地三丈没祖宗,绿水,我家什么时候多出你这么一号爷爷,我怎么不知道?”
那小老头不要命的将脖子一扬,义正言辞道:“我活的比你长,你不亏!”
黎千寻:“......”
“诶诶!你别动手,你打死我谁给你讲故事!”
“不打死,打到你现出原形就够。”
绿水看到黎千寻慢慢拎起了立在一旁的青鸾,立刻后跳一步,蜷起一条短腿两手横抓呈金鸡独立白鹤亮翅状,站的张牙舞爪十分滑稽。
黎千寻觉得自己有些胃疼,他一手扶着腰,手腕一挽念了一个剑诀,将青鸾停在脚下,伸手将那只炸毛的瘦公鸡提溜到剑上,没等那老东西咋呼出声,青鸾剑身悠悠一晃,乘风拔地而起。
“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黎千寻不咸不淡道。
七情散人不声不响失踪之后,雾海便成了一处被修真界各门派保护起来的玄门名胜,他之前住的那个山头,茅屋酒窖,甚至灶台水缸,几乎都保存如初,每月都有人上山打扫,决不让他们尊崇的仙宗所居住的小院蒙尘荒废。
比一比六壬灵尊在玄门众人心里的待遇,自然又是一番说来话长的一言难尽。
只是随性如黎千寻,向来不在乎这些东西,这会儿两人飞到雾海上空,黎千寻还有心思嘲笑绿水:“你有没有偷偷回来被守山的门派弟子赶下来过?”
绿水掀掀眼皮,嘴角一撇:“还真有。”
“你回来做什么,偷酒喝?”
“嗯。”
“哈哈哈哈!”
飞的稳稳的青鸾忽然上下一抖,绿水急道:“你别笑!”
“四百年的陈酿咯,前几日我过来砸开一看,竟然一坛没动,啧啧!”
绿水扯着黎千寻的袖子问:“怎么样,味道好不好?”
黎千寻眉毛一挑,俯视着那小老头:“你怎么不问我来这干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想我了?”绿水弯着唇角摇头晃脑的嘚瑟。
“情圣你自重。”
绿水指着自己头顶花白稀疏的乱毛,掐着嗓子口口声声:“你尸骨无存,我白雪满头。这情谊还不够?”
黎千寻一把推开绿水那张不知道从哪拓过来的老脸,嫌弃道:“是我粉身碎骨,你日日逍遥。绿水,你当年说你是天上地下独一个的守门人,门呢,你守哪去了?”
绿水啧了下舌,开口颇为遗憾:“找不着了,这不我头发都愁白了。”
“你到底白了几个脑袋?”
绿水冲天翻翻眼皮:“就因为你,门才被我看丢了。”
青鸾稳稳当当落在山腰一个小院,四下看去,果然干净整洁,丝毫没有主人家几百年没回来过的颓败。
只是绿水那弯弯的眉眼在看到被炸的粉碎的地窖口时,显而易见的裂开了一条缝,他痛心疾首的踹了黎千寻一脚,四根干柴棒似的手脚支棱着扑进了地窖:“我的酒窖啊!”
黎千寻也不理他自己发疯,自顾一撩衣摆钻进了书室,坐在石案边执起墨锭开始研墨。等到将酒窖视察一遍的七情散人抱着一坛相思醉神清气爽钻出来的时候,黎千寻已经在一张宣纸上画好了一副线条古怪的图。
非画非字非符咒,倒是跟初握笔的幼童信手涂鸦有几分神似。
绿水抱着酒坛子坐在他对面,看着那乱七八糟绕成一团的黑线努努嘴:“这是什么?”
黎千寻抬了抬眼:“门。”
绿水顶着一脑袋灰尘,如今又被撒上了一层雾水,小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细脖子一抻:“啊?”
黎千寻在图上点了点:“被你看丢了的门,丢了快三十年你还能好整以暇的出去坑蒙拐骗,这守门人当的可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玩忽职守。”
绿水又撇嘴:“我是守门人,又不是牧门人,你以为我是放羊啊,整天拿个绳子拴着跟在它屁股后面。那东西本来就飘忽不定,失踪个十几二十年向来是家常便饭。”
黎千寻揉了揉眉心,打算信了他的鬼话,只将那墨迹还没干的纸扬了扬:“这个你收好。”
绿水皱眉,盯着那狂放不羁的乱七八糟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要飞着去还是要走着去。”
“传送阵,我也不知道具体方位,因为我也是机缘巧合被传送阵送过去的。”
绿水忽然挑了挑眉,笑了一下:“言溪棠?”
黎千寻点点头。
“哈,那哪叫什么机缘巧合,那就是挖好了坑等着你去跳。”绿水攥紧了拳,言语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狠戾,“也亏得你命大没有死回去!”
黎千寻扬了扬手:“行了,不说这个,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吧。”
绿水眨眨眼皮,动手将酒坛子上的泥封敲开,又轻轻撕下油纸红布:“我知道的也不多,为你聚灵的是烈焰歌,你家那个兽族血统的老二。”
悠悠的话语伴着浓浓的酒香,清幽旷远的飘向黎千寻的耳目口鼻,绵长而热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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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剧情,没话说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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