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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鸟4
五个人浩浩荡荡进了客栈大堂,本来是沈棋走在最前头,黎千寻刚进门把内里陈设大致扫了一遍,转过头时就看到本来柜台后那个精神十足的小伙计扶着桌子原地一个趔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眉头一跳急忙跟上,伸手把那个始终只会绷着脸的红衣大高个捞了回来:“你冲那么靠前干什么。”
如今这个灵兽剃火狻猊化出的人形可跟肥猫沈棋给人的冲击大大的不一样,一个最多是觉得肥猫长的奇葩肥的独一无二,而另一个却是明显的威慑,单从形貌上就不由自主觉得这人来路不善。
沈棋身长足有八尺,高大威武的跟一堵墙似的,而且还着一身妖魅红衣,算不得白皙的面皮上生着十分刚硬冷峻的剑眉星目,虽然也是俊朗非凡的一张脸,常人看着却不免仍会觉得心里隐隐发怵。
最主要的是,这畜生似乎天生不会笑,不管是肥猫还是人形,从来是吊着眉毛似乎把“爷不好惹”几个字写在脸上,没见过一个略微柔和点的表情。明摆着就是熟客小心,生人勿近。
黎千寻头天晚上亲眼见证了沈棋是怎么顶着一张苦脸哄西陵少爷的,自始至终唇角都没弯过一下,那个威风八面的大护法一边绷着冷酷到底一张脸,一边苦于无计可施又手足无措的模样乐得他差点从大石头上翻过去。
黎千寻在西陵唯身后把他拽出来,仰起头瞪他:“不知道自己会吓到人吗!”
沈棋嘴角一抽,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又扭头看了看柜台,拧着脖子斟酌了好一会才沉沉开口:“不对。”
黎千寻一听心里一惊,客栈也不对?除了外头那个让他牙根疼的棋局,若其它还有什么他怎么没有感应出来?
他当即抓着沈棋的手腕要出去问个清楚,经过晏茗未身边时还拽了拽他:“等会啊。”走出两步见那人要跟过来,又回头加了一句,“你在这。”
“什么不对?”黎千寻急急的问。
沈棋慢腾腾的眨眨眼皮,往外走了两步,又抬头看了看同样没点灯的二楼,道:“店里没人。”
黎千寻道:“这种地方的客栈,藏这么严实本来就是存心不让人找到,没人很正常啊,怎么个不对?”
沈棋却略歪头向门洞处示意了一下,黎千寻顺着视线往里看,正好看到柜台里笑意盈盈的小伙计从自己身后的酒架上拿了几块木牌回过身,就听到沈棋低低道:“那个,不是人。”
“不是人是鬼啊,”话刚一出口,黎千寻恰恰将视线转到扒着西陵唯肩膀的雪绫绡身上,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雪绫绡在中元那日突然现身零州城西,不是她自己来的?”
沈棋摇了摇头,黎千寻拧着眉头又看了一眼那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店伙计,虽生得平平常常,却胜在一身蓬勃朝气,连带着这破落的小矮楼都活泼了几分。只是那小兄弟开口笑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之前让他们蹭船的那个驾船的黑皮子小哥,也是一张笑脸一口白牙看着异常纯朴无邪。
他咬着嘴唇磨了几下牙,最后摆摆手道:“能被你吓成那样,就算不是人,也不能翻起什么浪来,有大护法护驾,我们乐得清闲。”
说着两手一背转身回去了,沈棋低低“嗯”了一声也随后跟上。
黎千寻口中所说的“鬼”,其实就是由于种种人为或者不可抗的原因游离在“门”外的已死人灵,那些仍保留生前意识在现世捣乱的,在凡修中就被俗称为鬼。
然而如果是游离无主的灵体,灵尊就应该有所感应,可他却似乎没觉出任何联系。
那便只剩下两个解释,一是他自己废了;二是那东西是白虎司麾下的漠原西兽族一系,属于另一界的灵体,自然不归灵尊来管。
而从那小兄弟见到沈棋的表现来看,他真身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沈棋原身是剃火狻猊,虽然地位不如几千年前他祖宗,但作为从狻猊神兽一族分出的三支旁系之一,沈棋和雪绫绡两个都是少有灵兽能压得住的主,漠原西兽族固有的等阶意识和强者威压是永远不可消除的。
那位店伙计被吓成那副模样,也并非是真的害怕,而是骨子里就带着的恐惧,哪怕他或许并没有能力分辨出沈棋的原身是什么。
黎千寻回到柜台处时,西陵唯手上已经拿了四块银丝白桦木牌,特意将一面涂成了墨色,黑白两面,各有一个字,白面上书“玄”,黑面上书“青”。
毫无疑问,那两个字自然就是指董玄董青,东平辖地的人还真是上行下效听话的很,整个一方区域都这么有特色。
黎千寻看着那东西啧了下舌:“慢着!”
说话间冲过去一把夺过来抓在自己手里,趴在柜台上看着店伙计,装模作样的将木牌一块一块检查了一遍,看着那上头标注的房间位置,口中还念念有词:“二楼离、坎两间,一楼乾、坤两间,小兄弟你家只有四间房啊?”
小伙计看他突然插话进来,略有些局促的笑了笑回道:“是啊客官,很少有外地人来我们镇,即使有也不会在这过夜,离我们这里很近的麟镇很大,过路的大都会多走几里路程去麟镇落脚投宿。”小伙计说着又将此时立在他面前的五个人看了一遍,目光经过沈棋和雪绫绡时仍是不由自主的脸色一僵,抱歉道,“小镇这种情况已经很多年了,我们小客栈也就只留了这四间上房,实在不好意思,只能让几位客官稍稍委屈一下,哪两位挤一挤了。”
这店伙计说起店里生意惨淡的缘由时,语气平和自然,丝毫没有生不逢时的怨怼和惋惜之意。
黎千寻应声挑了挑眉,回头瞅了眼站得远远的沈棋,从四块木牌中抽出一个扔回柜台,挥手道:“不挤不挤,我们三间就够了。”
西陵唯看着黎千寻扔回去的那块牌子,又掰着自己手指数了数,拧起小眉头问他:“三间哪够,雪绫绡是女的,你让她跟我挤还是跟沈棋挤?”
黎千寻却回身靠着柜台,将一楼坤字的牌子递给雪绫绡,又把一楼乾字的牌子扔给沈棋,笑眯眯的拿剩下那张小木条敲了下西陵少爷的脑袋,道:“想什么呢小兔崽子,当然是你跟沈棋挤。”
说罢捏着剩下的那块牌子晃了晃,伸手揽过晏茗未补上一句:“长辈住楼上,好了各回各屋。”
“黎尘你存心的吧!?”西陵唯瞪大了眼冲他吼,“我付了钱了为什么要退一间?”
“欢儿。”晏茗未淡淡插过来一句,“听话。”
“可是……”
“听话啊。”黎千寻一手拎着西陵唯扔到沈棋怀里,笑的满是幸灾乐祸:“熊孩子和家宠住楼下,省的梦里乱跑出来摔了。”
西陵唯撇着嘴看了眼沈棋,小少爷似乎自从遇到黎千寻跟他师父,就一直在受委屈。
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但是对这小孩来说,这种闷腾腾的忍气吞声,还不如跟黎千寻或者沈棋打一架来的痛快,最起码那个不用憋着,疼了就喊气了就骂。
可这回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在先,而且他还偷了一堆炼器的材料和符咒出来,虽然东西值不了几个钱,但就像七羽师傅教过的,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一切恶念邪念皆不可有,哪怕是最小的灵线银钱。
被亲师父抓包自己犯了戒,当着师父的面当然得一直小心翼翼,总怕哪惹到人一个传送符给送到他爹跟前,那可真是有的受。
退一百步说,就算晏宫主大度不计较小徒弟的小过小错,西陵少爷离家出走的这个时机也不大合适。
七月末,距离论法道会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这种时候各门各派都在如火如荼的为盛会做准备,尤其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各系适龄弟子,都要按师门安排修炼试炼时的考核项目。
尤其是西陵唯,一个曾经进过一次试炼场,雄心满满的睥睨众童修恨不能横着进去,然而却乱中出错将与他同组的童修一起闹得人仰马翻,最终落得头破血流没能闯过的弟子,而且还是身份尊贵的宗室弟子。
四年前搞砸了第一场试炼从结界里灰头土脸出来的时候,各家仙首专座的高台上就只看到自己师父留下的一根紫色纱绫,西陵唯吓坏了,那紫绫飘飘荡荡荡的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所措。
而今年这次论法道会试炼,他仍然要以十六岁“高龄”的未入世童修身份参加新一轮试炼,本该努力修炼的当口却在外面乱晃,搁哪家门派,这种都是该被没收灵器封印灵脉踢出大门罚苦力十年的下场。碍于他是城主家少爷,命尊肉贵处罚从轻,那也是要被扔进藏书阁抄经的。
西陵唯本来跟雪绫绡闹着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座论法道会的试炼大关要通,可刚刚被亲师父一句淡淡的“听话”打发之后,一委屈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脑门包,顿时就十分想回家了。
黎千寻跟他说完便拿了牌子先由小伙计引着去二楼准备房间,西陵唯就在大堂揪着沈棋的袖子惶惶不安。
从家里跑出来十多天,小少爷这会儿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的想念自己的床,还有四师姐做的包子和小师姐的催眠曲。
西陵唯拽了拽沈棋,一反常态的没怎么用力,这轻手轻脚的动作,跟之前经常不是被撒了狗血就是打了鸡血的元气少主子判若两人。
沈棋看他一眼,只瞧见半个后脑勺和头顶的紫金冠,他道:“我守夜,不睡。”
西陵唯仰起头,两只眼睛里的水亮都随着柜台边的灯笼不断地跳,小孩低低开口:“我想回家了,你能送我回去吗,再闯祸师父该把我逐出师门了。”看沈棋略皱了下眉,西陵唯最后那句也说的越来越急,他握紧了手里的藏芽,“我自己也能回去,但是怕师兄罚我抄书,你跟我回去行不行?”
西陵少爷心里忐忑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惨兮兮的拽着沈棋的袖子等着那尚能仰仗的人点头说“好”,却只等来一句斟酌了很久之后才挤出来的:“不行。”
“为什么?”西陵唯很奇怪,要说是沈棋追着雪绫绡,雪绫绡追着他或者灰锁一路跟到东平,左右应该都是要拎他回家的,怎么这时候自己说要回去别人还不肯了呢?
西陵唯握着剑一跺脚,急道:“那我自己走!”
沈棋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沉声道:“你不能回去。”
西陵唯看着沈棋冷峻的表情脑仁里头一阵乱哄哄,开口便是噼里啪啦连珠炮:“哎呀我不是闹脾气,你又不是没在我床头睡过,我是真的闯祸了必须回去,师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他不生气。我要赶紧回去准备一个月后试炼场的修炼,要不然等七羽师傅告诉我爹我就完了!”
沈棋听完只轻轻蹙了下眉,斩钉截铁地摇头:“现在不能回去,再有不到二十天木犀城的众弟子就会到豢龙棋田,到时直接送你去。”
就在西陵少爷准备在自己小算盘上拨一拨这么干行不行的时候,两人头顶传来一句:“怎么了,西陵少主不高兴啦?”
黎千寻靠着二楼木围栏懒懒的侧着身子往下看,西陵唯抬头先是哼了一声,随即把脖颈拧到一边,嘴巴一咧,道:“不高兴,你欺负我。”
“哈哈哈。”黎千寻笑着从二楼一跃而下,正正落在西陵唯面前,小孩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只听他道,“长辈欺负你还不是天经地义么。”
西陵少爷抬头瞪他,黎千寻却笑眯眯的拍了拍小孩的肩,又不知从哪捡回来几分正经挂在眼角眉梢,道:“我都听着了,你不用回去,反正你爹也不在,你师父不会生气,安心跟着吧。”说完又琢磨了一瞬,“至于论法道会试炼,一回生二回熟,谁还不许人犯错了?就算是江娆黎筝她们,十二岁时学御剑还飞不起来,到了十三岁也总往树杈上撞来着。祸谁没闯过,想当年黎少宗主可是把天捅了窟窿就拍屁股走了,你怕什么?”
西陵唯也不抬头,就翻着眼皮看他,嘴角撇着,瓮声道:“那这次试炼你能去看么?”
黎千寻笑:“行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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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想弄那么长的章节,反正是连发,随便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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