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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囊颖6

黎千寻之前是去了趟司音谷,也确实是跑去看绿水让凤凰捎给他的那张乱七八糟的图所画的符阵了,但他用的剑是从人家白芷那里骗来的,所以也不好耽搁太久,只是确认一下地点究竟在哪里。

由于繁霜剑飞得实在慢,他自己猜的一点没错,赶到司音谷时天都黑透了,即使找到地方也看不出全貌,所以愣是一个人在山坳里头转悠了一夜,天亮才找到绿水所说的与云水谣一样的符阵,因为那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外泄的灵息痕迹,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没多待,粗略看了一眼赶着就回来了。

回去的时候又用了大半天,正好是下午,也是巧得很,刚好就跟从北边回来的江娆一起到的豢龙棋田入界口。

江娆身上是些小伤,这姑娘干好事干坏事都特别磊落,她更不怕别人拿捏也不准备隐瞒什么,所以干脆连拐个弯回天一城打理一下自己的功夫都省了,带着一身破烂衣裳和血道子就到了人家仙府大门口。

江宗主一连几天不眠不休奋战北冥妖族,这时候脸上却也不带一点颓色,尤其是加上身上那大大小小的痕迹,一看就知道当时肯定战得特别骁勇。

黎千寻看到她那模样,落地收了剑咋舌说了一句:“都说了不让你追了,赶紧进去洗澡上药,女孩子家留了疤不好看。”

江娆也知道自己一身脏兮兮这次便没急着往前凑,就看着他抿唇笑笑,从自个儿袖子里头扒拉一下,把晏茗未还给她的那颗珠子递给了黎千寻,连声师尊都没喊一句话没说就安安静静先回了沉炎别苑。

黎千寻看着江娆的背影愣了好一会,这丫头真是比之前脱胎换骨懂事多了啊,不让乱认亲就什么都不叫了。

黎千寻拿到闪着淡淡青芒的小珠子的时候还没看出来那里头是什么,回到汉池别苑之后才解开携灵锁,拳头那么大的一颗硬东西又凉又沉,差点一个惊吓直接给扔鱼池里头。

鳞妖青珧,北冥能排得上号的大妖他当然都十分熟悉。

只是黎千寻没想到江娆遇到的会是青珧,大砗磲喜欢风华绝代的水碧麟,几千年前这事估计整个北冥的大妖们都知道,但红玉中意的却不是他。

作为北冥之巅把持不息门的强者,而且还是雌性,天妖水碧麟的爱慕者向来就不少,不过红玉心有所属别的当然谁都看不上,追求者们被她来了兴致耍得团团转伤心的伤身的不计其数,但其中下场最惨的一个,估计还得是穷追不舍几乎把心都掏给她的青珧了。

青珧为求所爱有过一个壮举,曾轰动整个妖界。

红玉最喜华丽,尤其喜欢金石珠玉这些东西制成的宝器,既然求爱自然要投其所好,这点恐怕是个人都明白,妖也不例外。

青珧本体是贝类,有一个别的水族羡慕不来的看家本事,养珠,而对天妖鳞砗磲来说,他能养出的最珍贵最华丽的珠子,便是他自己的天丹。

所以这位老实人青珧,就卯足了劲闭关千年之久,将所有灵力都用来滋养自己的天丹,最后又亲自剜出来献给了红玉,光是听着就连肺腑五内都是疼的,简直感天动地。

红玉倒也不是丝毫都不动容,当一颗径长比人都高的青色大珍珠被放在自己洞府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挺惊喜的。

然而据说最后的最后,那颗被大贝壳精心养了一千年的珠子,却当着他的面被刻成了一尊别人的雕像,之后又还给了他,说让他自己回去对着镜珊瑚照照自己究竟什么模样…

太惨了……

所以那之后,被伤透了心的青珧就一头扎进自己那个海沟里再也没露过头,也没有再化过人形。

说起来灵尊也已经几千年没见过他了,本来就是个挺老实的人,那一次劫数之后整个妖更忧郁了。

黎千寻两手攥着破竹竿上下一点一点调戏着池子里的鱼群,一边努着嘴瞧着那颗色泽漂亮的珠子漾出的圈圈波纹若有所思。

晏茗未就站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盒喂鱼的虫子干,鱼儿们每每被饵料吸引过来,某人就挑着竹竿上的珠子往那边凑。

黎千寻忽然扭头看着晏宫主眨了眨眼,晏茗未一愣:“怎么?”

“我再送你一颗天丹。”黎千寻笑笑,“也用作以后的聘礼好不好?”

不知怎么,晏茗未听到这句话之后,忽然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渐渐加快的心跳被烧热了,他立在原地傻愣了一会,才微微皱了下眉,指着池子里那颗天丹:“这个?”

黎千寻嫌弃吧啦地甩甩手里的竹竿:“当然不是。”他略侧着头挑了挑眉,笑容在阳光里显得特别温柔,“有更好的送你。”

上午的太阳很暖,又一点都不毒辣,晏宫主看上去也是闲得很,就抱着盒鱼食靠在黎千寻旁边看他玩球逗鱼,又过了挺长时间,可能是周围太静谧太/安逸,黎千寻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看他:“你都忙完啦?”

晏茗未点头。

黎千寻努努嘴:“东篱那边紫苏一个人还顾得过来吗,这么小的年纪就被你放养了,小姑娘不容易呀!”

晏茗未又捏了一小撮鱼食撒下去,笑了笑:“紫苏是辛苦了些,璞玉总要经过琢磨才成器,她当得起。”

黎千寻眨眨眼皮,故意戏谑道:“你是自己想偷懒,看看四方世家这些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别人都在忙着建功立业,这么早就当了甩手掌柜的你是独一个。”

黎千寻虽然是故意这么说,但也却是实情,眼下遍观整个豢龙棋田,四方十八门差不多快聚齐的时候,偌大一个仙府没几个人是闲着的,就他们俩,抵着头在水池边逗鱼玩儿,跟别人一比,那真叫一个不像话。

晏茗未看着黎千寻微微笑了笑,将鱼食盒子随手放在鱼池石栏上,蹲下身拉过他的手,仰着头认真道:“我这一生胸无大志,唯一的愿望,就是能陪你挥霍光阴。”

黎千寻也笑,笑得眉眼都柔和如水:“每日挑灯夜游到三更过半,然后再不顾时辰睡到日上三竿,不务正业养鸟种花逗猫遛狗?”

“嗯。”

“那就别蹲着了。”黎千寻眼神一转揉揉自己鼻尖。

“嗯?”

黎千寻伸手朝晏宫主身后指了指,他回头顺着往那边看,一片茂密的矮草丛,中间那一撮被什么东西砸歪了不少,似乎是藏了个什么,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块有棱角的黑东西。

黎千寻挪了挪屁股,指着自己坐的那个白桦木小板凳:“我今早好不容易才藏起来一对儿,香薷从仙市回来带着人全院子扫荡所有椅子凳子都被搬走了,说是要拿到演武台那边用。”

晏宫主看着黎千寻一本正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董氏作为东道主,豢龙棋田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让客家门派窘迫到跟他来抢两个凳子?

也不好戳穿,晏茗未从善如流地从草堆里把凳子扒拉出来,放在旁边跟黎千寻排排坐。

大概还是因为背后不能说人坏话,黎千寻前头跟晏宫主告状有人抢他凳子,屁股刚重新坐正那人就出现了。

香薷因为腿脚利索跑得快,被安排来回穿梭在仙市和豢龙棋田大本营之间递个消息送点东西啥的,木犀城的演武台这一届轮到密林五宫承办,主要由防风负责,白芷算是副手。

其实要不是西陵大少爷被破格派去了演武台,他师兄师姐两个人是完全没必要一直守在一边的。而白芷,更是前天被黎千寻骗惨了,这会儿死死抱着自己的剑出门就没回来过。

香薷怀里抱了老大一摞花里胡哨的彩纸,进门刚好就看到闲得格格不入的两个人,连忙凑过来,看上去东西挺沉,夹着脖子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帮个忙,董宗主交代我找各家师长们写论法道会开幕时满彩堂的字联,师尊黎前辈你们两个也有份。”说着又在他们屁股底下的凳子腿上踢了两脚,催促道,“快点快点!”

题字写对子什么的,黎千寻最不喜欢了,跟个无赖似的撇撇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是木犀城的师长又不是碧连……”

话到一半,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惨啊,这一年他被黎阡坑了,那身礼服到现在还在房间桌子底下堆着呢。

各色彩纸铺了一书桌,每一张上头还都缀着一朵绒布扎的小花,下面贴了封印符小纸条,之前都已经标好了哪一张由哪家来写,只不过落墨之后封印会把名字抹去。

碧波拾海月……

葡萄涨新绿……

西隅着锦东隅欢……一张一张翻过去,有不少都已经写好了,只不过似乎并非是全句,还要另一个人补上点什么才算和谐。

满彩堂,是论法道会开幕日以四方十八门各家师长为代表,抽取试炼开场彩头的一个更偏向娱乐性质的项目,说白了就是活跃气氛,还有一个,这些字联虽无任何要求,但多半都是吟咏盛世安乐之福,譬如山川风景,譬如丰饶物产,譬如市井繁华,等等名目各异不一而足。

毕竟论法道会是各家孩子们的大事,满彩堂里的东西也都是饱含圆满寓意的,没有谁会煞风景故意写些埋汰人的东西,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香薷扒拉了一遍,最后弄出两张淡紫色的彩纸递过去,果然那上面都是等着对下半句的半成品,而且先写了上句的那个人具体是谁也已经看不出来了。

黎千寻愁眉苦脸咬着笔杆子半天没憋出一个字,偷摸瞧一眼晏宫主,已经写完,墨迹都干了,而且人家那张还比他多了俩字儿。

西隅着锦东隅欢,长街锣声短街酒。

黎千寻咋舌,真不讲究,合着净在大街上晃悠了连仙市都没出。他恶狠狠又最后咬了一口快被啃秃了的笔头,不出就不出吧。

碧波拾海月,浮云掩惊涛。

其实黎千寻的字还是很好看的,不然当初七情散人也不会总赖着他给写酒贴,最后一点落笔,黎尘的大名在封印符上慢慢隐去就要消失的时候,黎千寻笔下飞快一转,没有带出多余的笔墨,只是隐约看到淡淡的金色灵流从两侧两行墨迹上划过。

而后极快的,封印符上另一个名字闪现了一下,苏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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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章都是小甜饼~

啊这章字数终于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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