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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收受贺礼的那天,订在跟方逸在“两日后”的接风酒,因为方逸在朝上直接和两位大臣被留下来议政,直接一退就推迟了近七天。

方逸忙的来跟他扯皮谈论谁家的女儿又要联姻了,谁家的少爷又娶二房了,都没找上机会。

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刑部,卷宗看的眼睛都花了,理完了南方近五年的官员流动和背景,这才腾出空来跟燕云峤好好吃一顿。

刚一坐下就叫苦不迭,好酒都让他喝苦了。

燕云峤倒上酒,“有这么累吗?”

“不是累。”

方逸摇摇头,“简直是劳役,你看看我这眼睛,我这当年一举中第的探花眼睛,比下田种地都疼。”

燕云峤喝了口酒:“比打仗还累?”

方逸:“那还是没有。一般累,一般累。”

燕云峤:“你该多活动活动了,别是身体虚了。”

方逸看了他一眼,“我不虚,昨天郎中还说我肝火旺盛,让我清心,不要发怒。”

“你的脾气,哪来的火气。”

燕云峤觉着这萝卜花雕的好看,叫上小二来给他打包了一份。

自从先生居然愿意跟他一起吃鱼进食之后,天天拉着先生吃饭,奈何在府中还好,要沈倾出来吃饭还是怎么都不肯的。

方逸一听大概就知道这是给谁的了,一口喝光了两杯酒,才跟燕云峤道,“火气我是找不出来,但是别的东西知道的太多了。”

抬起头来,虽是急急的喝了好几杯,但是目光清明,“云峤,你对沈先生,你想好了,放不下吗?就非他不可了?”

“非他不可。”

燕云峤点着头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春日的夜还是黑的没那么早,此时外面天色要暗不暗,太阳早就落山,夜幕却未升起,一片混沌。

这回既然是大吃一顿,好好招待,燕将军大手一挥,直接包下来最上乘的雅间,方逸和他本就想说说话,诉诉苦,将屏风外抚琴的女子都退了下去。

方逸在掰了两只大螃蟹之后,才道,“淮州的案子,落我手里了。”

燕云峤放下酒杯,等着方逸的下文。

方逸手上啃着蟹腿,时不时看看他,“你让我想想,怎么跟你说这事,皇上许是知道你我走的近,故意让我接手也说不准。还是先说说你先生吧。”

燕云峤心口一紧,不动声色道,“跟沈倾有什么关系。”

方逸拿帕子擦干净了手,好似挣扎了一番,正色,“隐林阁,你比我知道的早。十三岁你就硬闯进去,沈先生也随着被赎身进了你父亲的定国府。”

这事,燕云峤自己再清楚不过,怕是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记得定国府的顽劣子,小小年纪就做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

“你家沈先生,怕是不简单。你还记得那会儿收定国府的银子是谁吗?”

方逸抬起眼看他,道,“张文远,失踪了。从你领禁卫军奔赴淮州之后,没过几天,就失踪了。至今没人见过,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本来这件事也算正常,张文远就是隐林阁的教习先生,说难听点就是来教他们怎么伺候男人的,据说手段毒辣,很有一番折磨人的手段,但本身并不住在隐林阁,所以好几天没在,隐林阁里的公子们都高兴着,也没人在官府登过记。当年沈倾就是从他手里头□□出来的。沈倾......”

方逸许是最近老对着案子看久了,一谈上案子,再次脱口而出沈倾的名讳,才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燕云峤,忙改口道,“沈先生在他失踪时正好和你南下,虽然人没在大旗,但是沈先生出走之前,把灯笼送给了隐林阁。”

燕云峤回想了那道绯红惑人的巷子,深处的隐林阁仿若格格不入,平淡从容的立在尽头,夜晚的微风拂过,屋檐下的暖黄灯笼随着摇曳。

方逸说的句句属实,沈倾在遇到他之前,在隐林阁,说到底还是个男馆,那些什么□□,伺候男人.......表面再文雅端庄,里面做的还是卖身卖艺的皮肉生意。

他听在耳朵里尤为刺耳,但他全心的中意沈倾,连同着这些旁人眼里不怎么好听的过往也全盘接受,当下尽是心疼。

移开相对的视线,那些溢满的疼惜都化作燕云峤眼底的沉着戾气,他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了知会我一声,我也想见见。”

“但这事儿跟你们那案子也有关系?会不会是你太多疑了,沈倾当时与我寸步不离。”

方逸:“不好说。八成是有点关系。这回你们南下,淮州的人死绝了,你身边的人,往上三代都查了个遍,你的副将,亲卫,包括后来跟着你的那个小子,何稚,祖坟在哪都被扫干净了。唯独一个人——你的先生,父母双亲,死无对证,亲戚旁支,也无从考证。”

燕云峤能明白查案的流程,理性的角度上,沈倾那些破碎的身世,在张文远手里受过欺辱的过往,是应当被考究。

但他不是刑部的人,沈倾只是他的先生,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他可以对先生的身份寸有疑问,却永远也不可能拿不出来方逸那样客观冷静方式去看待。

“我也希望这件事跟沈先生没有关系,他怎么说也是定国府的人,跟你和爹都脱不了干系。”

方逸看着他,叹道,“从你们在方临瑞府上的暗室里找到了沈先生,他就已经没法跟此事毫无瓜葛。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刑部肯定还是会请来沈先生,问一问暗室的那具白骨。”

“我去吧。不要再惊动先生了,我不愿他在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他把话讲的足够客气,审问也说的有礼有节,燕云峤却回绝了。

陈奉礼一个行军打仗的人,看到那把骨头都吓得叫起来,自己的先生在里面足足关了好几天,饿到昏厥,难道不会害怕吗。

方逸道,“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也确实查不到什么,这事若是放在别处,别的人,我更是想不了那么多,但是放在沈先生身上......你真的没有想过,为什么如此隐蔽的暗室,沈先生会知道?”

燕云峤:“先生聪明过人,为了逃命能找到这些机关,不是很正常?”

方逸:“可你们当时下榻的就是方府,如果沈先生真是为了躲开方临瑞,他都能找到的暗室,方临瑞难道不会找人去查看吗。”

燕云峤:“暗室里的尸骨都没了血肉,想必是很久没用过了,也不愿被人知道,藏得这么隐蔽,他许是根本想不到自己的暗室能被他人寻到。”

说完方逸没再说话,只是侧过脸长长的舒了口气,他能想到,燕云峤不会想不到,只道,“有些人,就算是掉进人堆里,也藏不住的。你家的先生,单看气质,也断然不会是普通人。”

燕将军在刑部侍郎面前彻底缄了口,方逸的话并没有说全,他却明白言下之意是什么。

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往沈倾身上想过。

方临瑞试图以沈倾为质,却找不到在自己的府上软禁的沈倾。

换言之,沈倾若真的是因为逃命才躲进那件暗室,那最有可能就是.....

这间暗室,要么,就不是方临瑞的,至于是谁的,里面的白骨又是谁的就更难入手搜查,要么,就是暗室为真,是我们所见过的淮州知府,根本不是真正受封上任的方临瑞,连要道上的守卫都能变成流民,偷梁换柱也不在乎从上到下做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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