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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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嫣安抚了父亲,大家忙活了一天，便都休息了。

柳三姑早就让店家备了放了艾草的洗澡水，柳嫣洗过澡，也感觉疲惫不堪了,一头倒在床上,就睡过去了。

柳嫣是被柳三姑给唤醒的，这时已经天光大亮了。

柳三姑笑：“你呀,简直睡得像小猪似的,叫了你两回都没叫起来！”

不过，柳三姑也放心了，能睡觉,也没做噩梦,证明入狱的事,还是没影响到侄女的心情。

柳嫣梳洗打扮，换了新衣服,和姑姑下了楼,就见她爹和穆廷几个都在吃早饭呢。

柳嫣冲着他们一笑,坐在了她爹旁边,柳成源见女儿神色如常,心也才放了下来。

柳嫣偷眼去看穆廷，就见穆廷也拿眼正看着她,柳嫣想起昨晚他们两个的事，不由得脸一红，忙低下头吃饭。

吃过早饭，回了柳成源的房间，屋里只剩下柳嫣一家还有穆廷。

柳嫣想了想，走到她爹坐的椅子面前蹲下身子,仰头看着柳成源：“爹，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我说了您先不许哭！”

柳成源见柳嫣严肃的样子，有些吓到了，转头看了看柳三姑和穆廷，方有些迟疑道“嫣儿，你要说什么？”

柳嫣口齿清楚：“爹，我要和韩家退婚！请爹成全女儿的心思！”

什么？屋里除了穆廷，柳成源和柳三姑、崔大虎都是一惊。

柳成源忙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柳嫣的额头：“嫣儿，你病了了吗？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柳嫣拿开柳成源的手：“爹，我没病，我清醒的很！”

“那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退亲意味着什么吗？难道你怕你昨天入狱的事被韩家知道嫌弃你，爹，爹觉云清不是那样的孩子，你不用担心，爹会和云清说的！”

旁边的崔大虎听舅舅这么说，连忙拽她娘柳三姑的衣襟，柳三姑回头瞪了儿子一眼。

儿子的意思她哪能不懂，儿子从小就喜欢柳嫣，这大了，那点心思就更藏不住了，但是柳成源和柳嫣都喜欢读书的韩云清，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和韩家定了亲，儿子知道以后还大哭过一场，如今听说柳嫣要退亲，这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可是崔大虎的亲事，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得算的，还得看大虎他爹的意思。

不过她也曾见过韩家母子，委实也不喜欢，但今日侄女忽然要退婚，她也是很惊讶的。

“阿嫣，你为什么要退婚啊，是在韩家受了什么委屈吗？”柳三姑忙插了一句。

“爹，三姑姑！”柳嫣便把在公堂上的事情说了！

柳成源大惊：“你说你这回的事情，连累云清也被抓了，还当堂和咱们家划清了界限？”

柳嫣点头。

柳成源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来，还是穆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柳成源。

柳成源拉着穆廷的手就哭了：“小山子啊，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嫣儿这一退亲，以后可怎么办啊！”

穆廷刚要开口劝柳成源，就听柳嫣道：“爹，不是说好了您不哭吗？不就是退个亲吗？”

“你这孩子，你知道退亲是怎么回事吗？你退了亲，谁还会和我们家结亲啊，而且你今年都十五岁了，再不结亲，就得官配了，爹怎么能看着你随便被官府嫁个不认识的人呢！”

诶，不管柳成源再怎么不济，他对柳嫣是真的很疼爱的。

柳嫣站起身，拿衣袖擦了擦柳成源脸上的泪：“爹，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爹，你也不想我随便嫁个人，您也是希望我能嫁一个照顾我，爱护我的人。韩家，昨日对女儿已是凉薄了，爹，你想，这一回他们如此对待女儿，我如果真的嫁过去了，再遇到事情，他们能管我的死活吗？”

“可嫣儿，是不是你误会了云清啊，他们其实不是这样想的，我，我怎么也不相信云清是那样的孩子！”柳成源是从心里不愿意女儿退婚的。

“爹，公堂上的口供都是记录在案的，穆大哥，你昨天也是看到口供了吧！”

柳嫣看穆廷，他可是答应帮她劝柳成源的。

穆廷扶着柳成源：“柳叔，韩家母子昨天晚上也放出来回家了，韩家的确是当堂悔婚了！”

柳成源顿足捶胸：“这韩家当年可是三番五次上门来求娶，那韩云清还答应我绝不纳妾，我才同意了这门亲的，没想到今日竟害了嫣儿！”

柳嫣忙拉住柳成源的手：“爹，您就不用在这自己埋怨自己了，您教了韩云清这么长时间的功课，分文未取，即使这回我的事连累了他家，但穆大哥也把他们救出来了，我们两家的恩怨也就了结了。

“爹，穆大哥就是官府的，即使我倒了官配的年龄，穆大哥也一定能帮我想办法的，不会让我随便嫁人的。”

穆廷忙道：“柳叔，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定不会委屈了阿嫣的。”

旁边的崔大虎见柳嫣和穆廷说得热闹，在后面狠拽他娘的袖子，好不容易阿嫣要退婚了，怎么也得让舅舅答应了。

柳三姑看儿子急得脸都红了，当娘的哪能不疼儿子，先不管儿子和柳嫣是否能成，这首要的也是得柳嫣先退婚。

“四弟，我看柳嫣说得也对，当初我就不喜欢这韩家母子，一副小家子样，可是你和…”柳三姑看了柳嫣一眼，那时柳嫣可是一门心思的想嫁韩云清，没想到今日倒想明白了：“可是你就觉得他们家好，我这当姑姑的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看，他们家人不就是在糊弄你吗，什么不纳妾，等阿嫣嫁过去，跟他们家过穷日子熬的人老珠黄了，他韩云清纳妾你能拦的住吗？他家现今穷成这样，还敢这么对阿嫣，一旦以后富了，指不定还能办出什么恶心事呢！也就是你信他们！”

柳嫣看了她姑一眼，这柳三姑明显情绪有些激动。

柳成源看着他三姐：“三姐，你也觉得退亲对？”

柳三姑点头：“当然了，这回彻底看出他家人嘴脸了，你还要把阿嫣嫁过去，你这不是把阿嫣往火坑里推吗？你担心阿嫣以后的亲事，那就是瞎担心了，阿嫣长得这么美，还识文断字，如今又有了小山子替你们撑腰，你还怕阿嫣找不到更好的，你放心，我是当姑姑的，这阿嫣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

要不说还是当姐姐的柳三姑更了解柳成源这个弟弟，她这么一说，柳成源终于点头应允了。

柳嫣大喜，对穆廷笑道：“穆大哥，你找到韩云清家的住址了吗？”

穆廷点头，昨天连夜就把事办了。

柳嫣一挥手：“爹，那我这就去韩家把我的庚帖要回来！”

“今天就要回来？不然，过两天再说吧！”柳成源没想到女儿是雷厉风行。

“反正都要退的，今天正好金州府，省得以后再来回跑了，爹，你腿脚不好，就不用跟着去了！”柳嫣怕柳成源去了，韩家再给他灌迷糊汤。

“那怎么行，退亲这么大事，我这当长辈的怎能不在场。”

崔大虎又在后面拽他娘衣襟，柳三姑心里叹气，这儿女啊都是债，这当父母的是省不了心的。

“四弟，行了，你腿脚不便，去了再激动什么的，对伤口不好，而且你一个大男人和韩云清母亲也不好说什么，我是阿嫣的姑姑，还是我和穆廷陪着阿嫣去吧！”

崔大虎也忙道：“对呀，舅舅，就叫我娘跟着去吧，有我娘在，一定能把事情解决好的，我留下来陪舅舅！”

柳成源也知道他三姐一直在崔家是管生意的，专门和人打交道，这方面比他厉害，便万般无奈的答应了。

柳嫣三人出了客栈，穆廷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了。

柳嫣和柳三姑上了马车，穆廷带着胡老六骑了马，一路向城西去了。

等柳嫣到了地方，一下马车，站在胡同口，看着周围破败的街道和房子，还有路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韩云清家如今的生活也是十分困顿的。

柳嫣三个跟着胡老六到了一个小院门前，刚要敲门，就见院门一开，韩云清身上背了一个大包袱走了出来。

双方一照面，韩云清脸上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时就听韩云清身后传来韩婶子的声音：“云清，你怎么站在门口不动弹了，还不赶快走，要不然赶不上马车了，记着啊，你见到柳叔一定要好好说啊！”

见柳叔？好好说？柳嫣看着韩云清背着的包裹，这是要去牛头村？去她家找她爹，这韩云清要干什么？

柳嫣还真没猜错，这韩云清是真的要去柳家的。

他们母子两个昨天被放了出来，韩云清是连夜收拾东西就要走，要去牛头村找柳家解释他是不想退婚。

气得韩婶子大哭，骂韩云清不孝，被柳嫣迷了心窍。

韩云清也急了，哭道：“娘，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在公堂上那么说！”

“我不知道什么？我如果不那么说，你，你就得坐牢，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还连累你老娘我这么大岁数，跟你上公堂，我的脸都叫你丢光了，你还想这那个柳嫣，你不是疯了吗！”韩婶子气得拿手狠打了韩云清几下。

“娘，阿嫣那画我见过，绝对没有什么大不敬的东西，她就是想多挣点钱，许是她画得好，让人嫉妒了，才告发她的吧！”韩云清也急忙向她娘解释。

“哼，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画的画能好在哪里，谁能嫉妒她！”韩婶子根本不信。

“娘，阿嫣的一幅画卖了五十两银子呢，上回那个老板直接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做定金呢！”

“什么？她的画那么值钱？你不是骗你娘我吧！”韩婶子蓦地睁大了眼睛。

这韩云清还是了解他娘的，这提到钱，穷了一辈子的韩婶子眼睛都放光了。

“我骗你做什么，还有娘，如今阿嫣家也不是没权没势的，柳叔家之前收养了一个孤儿，如今那人回来了，还做了永平府的官差，我看还应该是个不小的官，今天咱们能放出来，我想肯定有他在里面帮忙！”韩云清还是有些头脑的。

“你说我们被放出来，不是因为撇清了和柳家的关系，而是柳家的人帮了咱们！”

“对呀，娘，你以为要真的是大不敬的罪，怎么能撇清关系，早就一起砍头了，而且咱们这次从牢里出来，一点银子都没孝敬，出来时衙役还挺客气，这要是没有人保我们，那种地方哪能这么好出来，不得扒你一层皮啊！”

韩婶子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此时也没了主意，埋怨道：“你既然知道的多，那在公堂上，你还承认和柳家没有婚约干什么？”

“娘啊！”韩云清叹气：“我如果不承认，那就说明你在撒谎，欺骗官府大人嘛，这事怎么也不能连累你啊！”

儿子到底是孝顺的，韩婶子搂着韩云清，两个人是抱头痛哭了一会儿。

哭完，韩婶子忙道：“这么说来，娘马上就给你收拾些衣物，你明天早上就去柳家，你柳叔心软，你又跟他读了这么多年书，你好好求了他，把这事给掩过去，然后在柳家多住几天，让你柳叔好好指点你些功课，也好秋闱时一举中举，你当了举人，他们柳家怎么也不会舍得退婚的！”

“娘，不过这回去柳家，不拿我的庚帖恐怕是说不过去了！”韩云清心里还是明白柳嫣如今对他的态度。

“那就拿！”反正等儿子中了举人，一切就都好说！

“对了!清儿，你和那柳嫣如今到了什么程度，你，你可曾沾了她的身子没有！”儿子那时和柳嫣好的如胶似漆的，如果真的有了事实，那这亲肯定是退不了的！

“娘，你说什么呢，阿嫣哪里是那种不守规矩的女孩！”韩云清的脸都涨红了。

“这有什么呢，你快说实话！”韩婶子是过来人，知道这干柴烈火的滋味。

“真没有！就是有一回解过她的衣襟，但阿嫣死活不让！”韩云清吞吞吐吐的说了。

“那你看到什么了，她身上有什么痣没有？”

“哦，她肩胛骨上到真有一颗红痣！”

“那就好，有了这个，老柳家肯定会把柳嫣嫁过来的！”

韩家母子算盘是打得噼啪响，但没想到一早，柳嫣就找到了家门口。

韩云清一看见柳嫣和她身后穆廷，心就一沉，他心里还是大约猜出了柳嫣的来意。

韩婶子看儿子站在门口不动弹，便挤出来一看，哟，这不是柳嫣和柳三姑嘛，还有两个官差。

韩婶子脑子转得也挺快，这柳嫣真的放出来了，看来儿子昨天晚上说得挺对的，这柳家如今在官府也有人了，这，这就更不能退亲了。

韩婶子脸上挂出笑来：“哟，阿嫣和她姑怎么来了，快，快点进屋！云清啊，你怎么还傻愣着呢！还不让人进来！”

柳三姑被韩婶子脸上热情的笑容弄得一愣，这，这哪里像要退亲的样子，这韩家人想干什么啊！

韩云清也连忙有些磕磕巴巴道：“阿嫣，三姑，你们来了，快请进！”

柳嫣可不管韩家人是怎么想的，她抬腿进了院。

这院可够小的，还不如她牛家村的院呢，也就几步宽窄，院里两间东西厢房。

柳嫣站在院里，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道：“韩公子，我今日是来拿我的庚帖的！还请赶快还了我吧！”

这……，韩云清看着柳嫣冷冰冰的的态度，眼泪立刻涌了上来：“阿嫣，我，我不想退亲，你不要拿庚帖，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着就要来拉柳嫣的手，柳嫣忙往后一躲：“韩公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和你娘不是公堂上都说得很清楚吗？”

韩云清一下子跪倒在地，冲着柳三姑磕了一个头：“三姑姑，阿嫣，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那时在公堂上为了我娘，没有办法！阿嫣，你原谅好吗？我求求你了！”

柳嫣冷笑：“韩公子你是孝子，昨日在公堂上为了你娘和我退亲，如果它日再为了谁，再把我柳嫣怎样，我可是受不起了！”

旁边站着的韩婶子见儿子这幅可怜模样，心里早就疼得不行了，忙上前也冲柳三姑哭道：“他三姑啊，这事不愿我们家云清，都是我糊涂，我被吓得胡说八道，您就原谅云清吧！”

说着，拿手使劲的扇起自己的耳光来。

柳三姑哪能看她这样，忙伸手拦住韩婶子：“他婶子，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韩婶子住了手，回身抱住跪在地上的韩云清大哭：“都是娘的错，儿呀，你是孝顺的！”

柳嫣就是再聪明，也没想到，今日来退亲，韩家竟然不同意，而且还在她面前演了这么一场母子的苦情戏。

柳嫣求助的看了一眼穆廷，穆廷往前走了一步：“韩公子、韩婶子，你们昨日既然已经在公堂上承认与柳姑娘已无瓜葛，公堂上可是有你们供词的案底，如果你们今日竟然不同意交回柳姑娘的庚帖，那就是毁供，有藐视公堂之嫌，我完全可以重新抓了你们，韩公子既然如此孝顺，还是好好想想轻重吧！”

穆廷黑着脸一说完，韩婶子就吓得不敢哭了，面前这位官爷，一身煞气，瞅着肯定是说得出做得到。

这…韩婶子低头看那儿子，韩云清一脸哀求的看向柳嫣，柳嫣根本不瞅她，躲在了柳三姑身后。

穆廷见这母子两个还是磨磨唧唧的，便不耐烦的叫了一声：“老六！”

胡老六闻声进院，向穆廷躬身施礼：“大人，有何事情！”

穆廷拿眼示意：“这两个人在公堂上公然撒谎，蔑视朝廷法纪，把他们带走！”

……大人？这还真是个官，韩婶子一见进来的胡老六也是凶神恶煞状，忙吓道：“不要抓我们，我，我这就去拿柳嫣的庚帖！”

躲在柳三姑身后的柳嫣心里为了曾经的小柳嫣叹息一声，在利害面前，果然她还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韩云清在听到母亲这句话后，像被抽了筋一般，瘫软在地上，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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