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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院外一片安静,谁都没有想到温润如玉的柳成源会如此爆发出来。
他手指鲜血如浆般滴落在地上,脸色惨白,爱身子摇摇欲坠,却依然努力的站着挡在自己的女儿身前。
柳嫣站在柳成源身后,看着他瘦弱的肩头,泪如雨下。
在这女孩家不值钱的朝代里,她的爹能这样站出来保护她,是付出了多么大的勇气与力量。
人心都是肉长的,围着的人中第一个红了眼圈的就是柳三婶,她也是有两个女儿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面对女儿被泼脏水、要被浸猪笼时,会不会也像柳成源这样勇敢的站在女儿前边,抑或会选择像大多数人家一样,都是觉得女儿丢家里人的脸,就会把女儿尽早的发卖了,甚至还有的自己捆了女儿,断了关系,再也不管孩子的死活,直接交给族里人处理……
柳耀宗看着柳成源心里也有些发慌,本来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计划进展的很顺利,马上就可以钉死柳嫣了,可是没想到柳成源却来了这么一出!
他看着围观的一些人脸上都面露不忍之色,便狠狠瞪了吓得躲在人群中都不敢说话了的钱春花一眼。
他自己则往前跪走了两步,抱住族长的大腿假嚎道:“爷爷呀,你不能把嫣儿妹妹给浸猪笼啊,嫣儿妹妹就是情难自禁喜欢我,才犯了错的!”
族长心里这个气呀,本来按照族规,这通奸的男方要受五十杖刑,收回名下田产,撤了族谱中的名字,赶出村子,永远不许回来。
他今日在这,一直想法子替孙子逃了责罚,没想到这傻小子还一个劲的往上贴。
如今只能坐实是柳嫣主动勾引孙子,才能保了柳耀宗。
族长踹了一脚柳耀宗:“你这小子还敢胡说,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小辈说话。还什么情难自禁?女孩家就要遵守女戒,贞静贤淑,怎么能干出勾引你这少不经事的青年男子之事。虽然人不风流枉少年,但是你也得睁大眼睛看看,如今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哟……,有些看热闹的人不禁撇嘴了,这族长做事有些不地道了,他家孙子是风流、是少不经事,是被女方给勾引的,是纯洁的狗尾巴草,什么错都没有,这样不是明晃晃的就把责任全部推到柳嫣身上了吗?
钱春花听到村长这么说,底气也好像足了些,捅了捅身边几个女孩,七嘴八舌大声道:“就是,族长说得对,这柳嫣就是狐狸精!”
“你们柳家人就是不要脸,家中女儿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来,还敢跟族规作对,太不要脸了!”
“对,必须把柳嫣给沉塘了!”
柳耀宗这时也朝身后使了个眼色,村里和他臭味相投的几个狐朋狗友也挤了上来,嘴里嚷着:“族长,这种荡、妇必须得沉塘,否则传出去我们柳姓一族都跟着没脸了,外人不知道内情,定会认为牛头村是淫、窝了,大家伙家里都有姐妹的,她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说得对,族长,今天必须抓了这淫妇!给大家伙一个交代!”
“
对,族长你快发话吧!”
族长一看这样,撸了撸他那没几根的山羊胡,对柳成源道:“成源啊,你看看大家都这么说了,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你们家柳嫣的确坏了族里的规矩,今天不是你说不让就不让的事了,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必须给族里一个交代,来人!把这柳嫣给捆了!”
那几个人便如狼似虎的扑向柳嫣。
柳成源嘴里叫道:“我跟你们拼了!”可是他流血过多,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
这时就见柳嫣一把夺了柳成源手中的菜刀,向着第一个冲向她的人,猛砍过去。
那人一时不防,差点被柳嫣劈中了面门,吓得妈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这几个人都没有想到柳嫣竟然会反抗,他们看着柳嫣手持菜刀、红着眼睛的样子,都吓得不敢再上前了。
柳嫣拿着菜刀指向族长:“族长,你说人证、物证都在,所以定了我的罪名,我倒要问问,人证在哪里?物证在哪里?”
柳嫣又把菜刀指向钱春花:“她是人证吗?焉不知她是不是在撒谎!要我说,她才是与柳耀宗真正的勾结在一起的人,狼狈为奸给我泼脏水,她手里的银子就是柳耀宗收买她的钱!”
钱春花被柳嫣说中了事实,心虚的看了看身边的人,才想起大声反驳:“你胡说,柳、柳耀宗为什么要收买我?分明是你…”
柳嫣大声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因为你一直在嫉妒我的美貌,见钱眼开!因为柳耀宗一直贪图我的美色,对我图谋不轨,今日看我要嫁人了,便狗急跳墙,想出了这样污蔑我的方法!”
柳耀宗没想到柳嫣会直接戳破了他们的阴谋,忙故作深情的叫道“嫣儿妹妹…”
他的话还没出口,众人就见柳嫣狠狠啐了柳耀宗一口。
“呸,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柳嫣指着柳耀宗讥笑道:“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你一个柳药猪,大种猪,你连我小山哥哥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瞎了眼都不会看上你。
我与小山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年若不是小山哥要去当兵,我们早就定亲了,这次小山哥是特地回来找到我家,第一次来就向我爹求亲了!我会看上你?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三番五次调戏与我,抢了我的帕子,还偷看我洗澡,今日竟然伙同钱寡妇一家来污蔑我们父女,我看族规要惩罚的应该是你们!”
柳嫣半真半假的话,说得在场的人又都惊呆了,这剧情怎么变成这样的了?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柳耀宗没想到柳嫣在这个时候竟然没有害怕,还说出了这样一番条理清晰的话来。
他看有些人脸上便显示出认同的意思来,恼羞成怒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我什么时候偷看过你洗澡!”
柳嫣大声说道:“就是半月前的事情,你一更天进了我们家院子,后来被我爹打了出去。我们家念着族长的面子没有声张,可你这柳药猪却不知悔改,竟然弄出淫妇的名头来败坏我名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族长、里正,我在这里请求你们捉了这颠倒黑白,胡说八道的柳耀宗和钱寡妇母女!还我柳家清白!”
柳嫣这一说完,柳耀宗就急了,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柳嫣气急败坏道:“你这臭丫…”
他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忙咬住了嘴唇。
柳嫣讽刺的笑了:“怎么不装深情了,如今被我戳穿了面皮,我便是臭丫头,不是嫣儿妹妹了?”
柳嫣又转头面向人群:“大家伙都看到了吧,你们仔细想想,钱寡妇一心想嫁进我们柳家,我爹根本看不上她,这柳耀宗一心占我便宜,我不干,他们就弄了这么一出!的确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这家规是在国法之下的,若有人今日滥用族规,要置我父女于死地,我就是有一口气在,也要告到官府,让我夫君小山哥替我报仇!”
柳嫣这番话说完,外面的人又炸了锅,是呀,柳嫣如今的夫婿穆廷可是吃官粮的人,这事如果真的如她所说,人家相公肯定得过来说道说道的!
这时钱春花不得不又跳出来,她大哭道:“族长啊,这柳嫣是被我揭了她的丑事,来报复我们家啊,可怜我没有爹,就得任她这么欺负,族长啊、大家伙啊,可得为我做主啊!”
那柳耀宗也挤出几滴眼泪:“嫣儿妹妹,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不能娶你为妻,对我因爱生恨才这么说的,我不怪你,你心里痛快就好!”
这一下围观的人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了!
里正看柳成源已经面白如纸,身子抖得不成样子了,这样下去非得出人命了,忙道:“大家都不要吵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和族长会把此事调查清楚的,会给大家伙一个交代的!”
柳嫣听了里正的话,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这时又听钱春花身边的女孩叫嚷道:“里正,这可不行,今天如果算了,这柳嫣要跑了怎么办,留下一堆臭名声,我们还要不要嫁人!”
她旁边的几个都喊道:“不能放过柳嫣,把她关起来!”
这时族长沉了脸:“好了,不要说了,今晚我会在祠堂的议事堂召开大会,和里正与族里的几位长者,一起商量此事,会弄清一切的。在此之前,柳家父女和钱寡妇母女与柳耀宗都关在自己家里,使人看管上,不许走动半分。”
说着指了柳耀宗的几个狐朋狗友道:“你们几个把柳家封了,负责看管他们父女,不许有半分差错!”
又阴沉着脸瞅着柳嫣:“柳姑娘这回你没什么话可说了吧!”
柳嫣此时已经没工夫和他掰扯了,因为柳成源已经坚持不住了。
柳嫣忙扶着她爹回了屋,找了杜仲上回留下来的纱布和药还有白酒给她爹消毒、止血、包扎。
柳嫣看着被白酒杀的疼得抖成了一团的柳成源,眼泪一行一行的滴了下来。
柳成源勉强挣开眼睛,看着伤心不已的女儿,他的泪也不由的涌了上来,他虽然不通庶务,但他是读书人的聪明脑子,此时很多原来被他忽略的事情穿在了一起,他用力抬起左手,颤巍巍的摸向女儿额头:“嫣儿,你…你的伤,是爹无能,爹竟然不知……”
柳嫣抓住柳成源的手,把脸埋在他冰凉的手心里,她心如刀绞,委屈、伤心、不舍、还有淡淡的幸福,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
那个可怜的女孩终于等到了她爹的这一句歉疚的话,等来了她爹站在她身前舍命保护她的那一刻。
“爹!”柳嫣放声痛哭,这是小柳嫣一直流淌在她心中的泪。
…………
等柳嫣给柳成源包扎好伤口,才发现他爹屋子的窗户已经被人给封上了。
然后那几个地痞凶神恶煞的进了屋:“你们两个都去西屋,这屋子我们也要封了!”
柳嫣看着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不是和他们争论的时候。
柳嫣忍着气扶着柳成源回了自己的西屋,可是还没等她再回东屋拿柳成源的被褥等物,东屋门就被这些人给封了。
其中一个人指着柳嫣道:“你这个死丫头,今晚给爷老实点,你要敢出什么幺蛾子,别怪爷对你不客气!”
说完这些人出了堂屋,直接反锁了堂屋的门。又把柳嫣西厢房的窗户也封了。
柳嫣知道自己被软禁了,好在堂屋里还有吃的和水,她忙生火熬了粥,喂了柳成源吃过饭!
她自己虽然没有胃口,但是也强迫自己必须吃,这样才能有体力对付明天的事!
柳嫣吃过饭,从箱子里拿出穆廷送给她的那把龙鳞剑,想了想,脱掉亵裤,把剑用红绳捆在了自己的大腿内侧,然后穿上裤子,从外面套上裙子,便一点也看不出任何痕迹来。
入夜,柳嫣坐在炕角,睁着眼睛看着门和窗户,她一点也不能睡,得时刻防备着柳耀宗这些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柳嫣心头的希望之火一点点在熄灭,穆廷那边的人到现在没有出现,一定是出事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她三姑姑柳三姑了。
如果柳三姑看她和她爹没有去清远县,应该一定会派人来看看的,这样才有希望把他们受困的消息给传出去。
不过柳嫣不知,清远县崔家米行里,柳三姑和崔大虎同样被崔旺本分别关在了一间黑屋子,软禁了起来。
半夜,柳嫣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柳成源发起高烧,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病情来势汹汹。
柳嫣大急,忙敲门,让外面的人找大夫来,可是没有任何人理睬她。
柳嫣无奈,熬了些蒲公英药草给她爹灌了下去,又解了柳成源的衣襟,给他拿酒擦拭胸口、腋窝,用她能想到的所有物理方法给柳成源降温。
可是柳成源一直高烧不退,到早上时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柳嫣急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要掏出龙鳞剑去砍堂屋的门闯出去,这时门开了。
先走进来的是族长和族里的几位长者,跟着他们后面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穿着蓝色锦袍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柳嫣看着他白森森的脸,厉目、鹰钩鼻,她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那男子见柳嫣直直盯着他,嘴角便扯出一丝笑容来,双手一抱拳,声音有种做作的醇厚:“柳姑娘,别来无恙啊!”
柳嫣看着他右手大拇指上那块醒目绿色扳指,脑中闪过她那日在崔家米行发生的事情,心头一跳,脱口而出:“赵天霸!”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章其实是本文比较重要的一章,它解开了本文埋在第一章的最大的伏笔:柳嫣之死!
小天使觉得看得难受,其实有些地方蠢作者也是含着泪写完。但是请小天使们相信蠢作者不会为了虐而虐,就像我说的,蠢作者在本书设计的每一个人与物都是有用的。
谢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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