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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无冕者居所的主卧室。金黄的光线宛如一把利剑,刺破无边黑暗。空气中的旖旎暗香,浓郁得宛如烈酒,曾一度令人沉醉疯狂,而当所有的疯狂和热情冷却下来,这味道却变得刺鼻难闻。
阿尔瓦慵倦无力地趴在床上,怔怔地盯着空气中浮动的乳白微尘。在他身边的男人站起身体,迎着料峭晨风去开窗。微风吹散了那些浮尘,也吹散了房间里的气味。
提摩西站在窗口,任由风吹拂他的身体。推开的落地窗两旁的轻薄白色素纱内帘在他身边飘荡,宛如北地广袤无边雪原的投影。
阿尔瓦动了动,强烈的酸软感从腰部雯时蔓延至全身,他的腹部也传来一阵绞痛。那是由于昨夜提摩西过于激烈的动作所造成的,他现在全身都不舒服,头痛得像是在铁匠的铁砧上砸过,腰以下感觉都不是自己的,好似被一把无形的刀锋切断,或许他的腰已经断掉了。上面留下的青紫掐痕,只是被魔法粘连起来的腐败皮肉。
是的,他正在腐烂着。
以前阿尔瓦从来未曾想过,世界上竟然还会有提摩西这种人。提摩西那深不见底的欲望,不断地腐蚀着他,侵蚀他的肉体与他的神志,如同毒丨药一般。令他耽于肉丨欲,无法反抗,令他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阿尔瓦闭了闭酸痛的眼睛,昨日的记忆碎片不断在他头脑里挤压——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暗橱、人来人往的繁华集市、从深夜的书房又转战到主卧室。一个一个片段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推搡,似乎都想要阿尔瓦回忆起昨天的纵情疯狂。
他快要疯了。
他向提摩西哀求,说他快要疯了。
“那就疯掉吧。”阿尔瓦不记得提摩西说这话时候的脸,但提摩西低沉的声音始终在他耳畔缭绕,“疯狂吧,阿尔瓦,为了我。为我而疯狂吧。”
这,太可怕了。
转过脑袋,阿尔瓦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不敢再去看提摩西的身体。微凉的大手轻抚上他的后脑勺,吹够了风的提摩西坐在床沿,低声问他是否觉得身体不适。
“嗯。”脑袋在羽绒枕里蹭了两下,阿尔瓦闷声回应。
这样的回答似乎不够,提摩西强行掰过阿尔瓦的脸,伸手覆上额头。在他的眼神和凝视之下,阿尔瓦感觉脸上一片燥热,微凉的大手覆上的额头也有些发烫。“还好,只是有些发热,并没有发烧。”提摩西依旧用一贯的冷漠语气说着类似于关心的话语,似乎并未察觉到阿尔瓦的窘迫,“你需要卧床休息,今天就呆在这里别去实验室了。”
尝试性地动了动身体,阿尔瓦立即被强烈的酸痛感打败得一败涂地。他好似浑身都被针扎过一般痛苦,已经到了只是想翻个身,就到了痛嘶出声的地步。
“别勉强。”轻柔地擦掉阿尔瓦额头上的冷汗,提摩西瞥了一眼阿尔瓦因疼痛而蜷缩的脚趾,起身穿衣服,“好好躺着就是,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莫尔,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下。”
费力地眨了眨眼睛,阿尔瓦低声说道:“我腹部绞痛得厉害,大人。现在就不用费心为我准备食物了。”
“怎么了?”提摩西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怎么了?”始作俑者的冷淡令阿尔瓦敢打内心一阵暴躁,他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说,“你问我怎么了?你差点把我给捅穿,大人!”
“哦,那会那令你开心得要死吗?”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大人。”阿尔瓦终于还是没有控住,他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到一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闹别扭,“我痛得要死。”
“好了,你得吃点东西,别耍脾气了。”揉了揉细密柔软的红发,提摩西换了一种哄孩子般的语气,“你不喜欢,我知道了。”
“我说过很多次!让你停下!”阿尔瓦愤怒地支撑起身体,随即又被疼痛击垮,扑倒在床上。
看着在趴在床上痛得龇牙咧嘴的阿尔瓦,提摩西安慰性地揉了揉他柔软细密的红发。“是的,你确实这样说过。但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你总是满口谎言。”
“你不能如此推卸责任,大人。”气哼哼的小猫咪把被子一裹,翻身背对提摩西。
“好了,乖孩子。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我保证。这样你满意了吗?阿尔瓦。”快速地蹬上靴子,提摩西的头发在晨光闪耀着美好的金色光芒,“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药,叫什么愈伤药剂的,你还有吗?”
“在我包里。大人。”
如同往常一样,提摩西悄无声息地离开。裹着一肚子难以消化的沉重情绪,令阿尔瓦愈发昏沉。就在他快要坠入温暖黑暗的梦境之时,提摩西端着东西回到主卧室,轻轻摇着他的肩膀。阿尔瓦带着沉重的睡意睁开双眼,微红的面颊,迷离的翡翠绿眸子,慵懒沙哑的语调,无一不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床上没有靠枕,提摩西将身体瘫软的阿尔瓦扶起来,从背后抱住他。阿尔瓦小猫咪般顺从地靠在提摩西胸口,低垂着眼帘昏昏欲睡,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嘟哝声。轻轻拍了拍阿尔瓦的微热的脸,提摩西低声唤道:“醒醒,阿尔瓦。起来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大人。”撑着朦胧迷离的视线,阿尔瓦看清楚递到他嘴边的银勺。
“莞青胡萝卜汤。”提摩西的语气容不得丝毫反对,直接用银勺抵上阿尔瓦的牙齿,“喝了它,然后……”
怀中软绵绵的小猫咪抬着一双迷惘的眼睛看着给予他宽大怀抱的男人,而对方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喝下去。小猫咪倔强地扭过头,紧闭着双唇不肯开口。
“怎么了?”将银勺放回汤碗,提摩西掰过阿尔瓦让他面对自己,以难得的好耐心询问他,“你是不喜欢莞青,还是不喜欢胡萝卜?”
“我说过不必为我准备食物。大人。”阿尔瓦扭过头,不去看提摩西的眼睛,他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对上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就更加难以整理自己的思绪。
“你病得不轻,看来我得为你找一名医生来。”提摩西皱了皱眉头,捏住小倔猫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你是希望医生给你放血、灌丨肠,还是用金属管子插丨入你的鼻腔,把汤汁和药水都灌进去?嗯?”
“我知道了,大人。我会吃的。”医生们的手段严酷远超刑讯,所以一般人生病了情愿去神庙祈祷,也不会轻易跑去找医生。毕竟他们的治愈率也不高,还不如祈求神明保佑,至少不用忍受治疗的痛苦。阿尔瓦抿了抿嘴唇,只得选择了妥协。
满意地挑了挑眉毛,提摩西再次把阿尔瓦换了个方向,让他可以躺得舒服一点。这次送到唇边的莞青胡萝卜汤没有拒绝,小猫咪乖顺地吞下一勺莞青胡萝卜汤,从他舔嘴角的样子看来,他一定觉得味道其实还不错。“乖孩子,喝干净,然后快点好起来。”
“这不是药,喝了也好不起来。大人。”嘴上说着反对的话,阿尔瓦还是将剩余的汤都吞进肚子。温暖美味的汤顺着食道流进胃里,让他感觉好了不少。
“我们还有面包和熏肉,你要来点面包,还是熏肉?”
“不了,谢谢。我想睡一会儿,大人。”
“你记得我给你说过我父母七个孩子的事情吗?”放下汤碗,提摩西帮小乖猫擦了擦嘴。
“是的,大人。你说过。”
“我的弟弟彼得,是我父母的第五个孩子。”提摩西闭了闭眼,陷入久远的回忆,“他自从出生,身体就特别孱弱。因为他总是生病,我母亲对他的注意特别多,他是我母亲最在乎最爱的一个孩子。他还是一名小婴儿时,被病痛折磨得一直哭闹,直到声音沙哑也不停止。医生们觉得是他吃得太多,给他停止喂食就好。于是小彼得在还不能抗议的情况下,被饿得哭的力气都没有,医生们就认为他痊愈了。”
“但是他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每年冬天,他都会生病。”提摩西轻轻地拨弄着阿尔瓦的头发,将乱糟糟的发丝仔细整理好,“但医生总是会让他饿肚子。有一天他哭着对我说,‘提摩西,我的哥哥,你还爱我吗?’我告诉他,‘你是我弟弟,我当然爱你。’他说,‘好提摩西,我已经饿得受不了了,我看见厨房在做莞青胡萝卜汤,可是我现在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那时候他九岁,霜风城正在面临可怕的饥饿与瘟疫。”
“但是那天,我们有食物。是的,不错的食物。虽说那些食物,让我的家庭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我妹妹切莉因此而死。我给彼得弄了一碗汤,他喝下去之后精神好了很多。他提出了更多的要求,比如说,熏肉和面包。我去厨房偷来熏肉和面包,但他没吃到。我被医生发现偷偷给他食物,医生告诉我了母亲。他们认为我在耽误彼得的治疗,因为肉对于生病的孩子来说,吃下去的过程会消耗他很多能量,阻碍他身体的体丨液平衡……”
“当天晚上,我记得那时一个寒冷的冬夜。彼得在饥饿当中永远闭上了双眼。医生们都说他死于瘟疫,但我知道,他是死于饥饿。我母亲认为是我谋杀了他,她很快也病倒,直到她临终之前,都不曾原谅我。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当时吃下那些面包和熏肉,他是不是能够在黑暗和严寒当中活下来?”
“我,我对此感到很遗憾,大人。”听人痛苦的回忆并不是阿尔瓦的爱好,虽说阿尔瓦非常想多了解提摩西一些。
“所以我常说,只有吃饱喝足,才会觉得人生充满希望。如果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好起来呢?”拿过一片熏肉递到阿尔瓦的唇边,提摩西轻声问道,“你想要来点熏肉,还是面包?”
“说起来,大人能够在霜风城的医生手里活下来,也很不容易。”吞下一口面包,阿尔瓦含含糊糊地说,“或者说,你以前从来都不生病?”
“我当然会生病。”提摩西说,“我八岁的时候,霜风城来了一名自称‘怀特’巫医。我生病的时候他都会为我治疗。他的草药汁又腥又苦,但他至少不会通过让我挨饿来让我安静。”
“那名怀特,是什么样的人?”这个熟悉的名字让阿尔瓦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他老师埃德加的笔记和便条当中,多次提到这个名字。
“和你一样,是个骗子。”提摩西闭了闭眼,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雪地上的红发与鲜血灼痛了他的双眼。
两名红发男子的影像和他们说过的话语重叠在一起。
“小主人(大人),我将永伴你左右。”
提摩西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一把打横抱起阿尔瓦,不由分说地往楼下走,“有空问这么多问题,看来你已经吃好了,我带你去洗一下。”
昏昏沉沉被抱着清洗,上药。阿尔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本来没想睡,却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他动了动身体,魔药似乎已经很好地发挥了作用,酸痛缓解了不少。阿尔瓦随手披了件睡袍下楼,看见会客厅里来了几名商人模样的陌生人。莫尔正在指挥着他们搬运一张抄写台。
那抄写台看上去价格不菲,棕红色的漆光亮得能够倒映出整个房间。放书的架子是上等的黄铜,被卷曲成藤蔓的图案。和抄写台对应的还有一把凳子,裹着皮革的凳面鼓囊囊的,里面一定填充着柔软的海绵。
阿尔瓦快步下楼想要看个究竟,却在门口差点撞上刚好从外面回来的提摩西。他耸了耸肩膀,摊开手对着搬运抄写台的商人。那意思不言而喻——明明昨天晚上你已经拒绝了我的要求,现在这抄写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尔,你买了东西?”提摩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高声询问忙着给商人们指点书房的管家莫尔。
“主人,你回来了。”接过提摩西的外套搭在手上,莫尔依旧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他们说我这里有人从‘书记员的羽毛笔’商店订购了抄写台,并且已经付清了钱款。我还以为这是您订购的。”
“我?不!我可没有买这种东西。”提摩西立即驳回了莫尔的猜测,“购买人没有留下信息吗?阿尔瓦,是你买的?”
“我可没时间干这个,大人。”阿尔瓦愣了愣,微眯着双眼说,“我很感激你为我……”
“好了,阿尔瓦,我知道了。”粗暴地打断阿尔瓦的话,提摩西立即做出结论,“大概是乔纳森买的,走的太匆忙忘记带走。没错,他上次就说过他需要一张抄写台,这一定是他买的。”
房子主人的一番话,让送货的两名店员愣在那里,抱着抄写台和凳子无法进退。莫尔适时向提摩西征询道:“那要他们抬回去吗?主人。”
“既然是乔纳森买的,就留下吧。”解下围巾递给莫尔,提摩西大跨步地往里走。他突然停下脚步,在会客厅与后花园的门口站着,头也不回地说,“可以先留着给阿尔瓦用,等乔纳森想起来要拿回自己的抄写台,就给他再买一个。”
“大人……”
“去感谢乔纳森吧。”
午后的阳光洒在新的抄写台上,阳光烘烤得木头散发出混合着油漆的淡淡清香。阿尔瓦换上法袍,坐在崭新的抄写台前。凳子果然如同他所想的一般柔软,高度也正好合适,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他打开装有深海章鱼墨汁的瓶子,插上羽毛笔,用抄写台固定好羊皮卷的四角,摊开魔法书放上架子。
阿尔瓦长叹一口气,歪着头用羽毛笔蘸上墨汁。送货店员对提摩西的评价犹然回响在他耳边——这家的主人真奇怪,明明这抄写台是由他亲自上门选购。
找到合适的位置,阿尔瓦写下第一个花体字母。确实,提摩西太奇怪了,他的心思如此阴晴不定,如此难以猜测,也如此无法预料。阿尔瓦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心中如同一团麻线般纷乱,理不开丝毫头绪。
在后花园抽完一杆烟,提摩西抬头看见坐在书房窗户边的阿尔瓦。他信步走进书房,怔怔地盯着那个认真的背影。
“你打算拿阿尔瓦怎么办?”在离开朱诺斯之前,乔纳森这样问过他。
当时的提摩西口头上回答的是:“如果不能坦诚相待的话,就互相利用吧。”
听见如此回答的乔纳森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很久,说:“不,你不会的。”
或许不会,或许会。未来的事情总是难以预料。
提摩西心中有过很多的计划,有过很多的方案。但事到临头,总是会出各种的岔子。虽说最后都能够补救过来,但事情从不往他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就像现在,看着阿尔瓦坐在抄写台前的样子,提摩西对乔纳森说过的“利用”,只是一句空谈。
“为什么盯着我看?大人。”小心地在羊皮纸上写下一个字母,阿尔瓦没有回头。
提摩西信步走过去,双手撑着抄写台,从背后覆上阿尔瓦的身躯。他深吸了一口对方的气味,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悸动,却平静得好像没事一样,说着一些日常的话题。“你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多休息一会儿吗?”
“虽说如此慵懒地过上一天虽说不错,但事情不会自己消失,卷轴也不会自己写好。”缓慢而又准确地划下字母,阿尔瓦丝毫没有停下手中工作的意思。
“印刷体,字不错。”提摩西发自内心地赞美道。阿尔瓦的字确实写的不错,他正在抄写着魔法书里面的一页,清秀而又工整的漂亮字迹宛如阿尔瓦本人,一行行,一列列,好似用机械印刷出来一般规整。
“那是当然,大人。这可不是我自夸。”阿尔瓦略显得意地说,“从六年之前,朱诺斯的印刷体就在用我的字体。现在在朱诺斯印刷的书籍,已经全面使用的代号为α的字体,那就是我的字。他们当时还为此付过我好大一笔钱。”
“可是还不足以你支付研究课题的费用。”提摩西说,“除非你……”他顿了顿,把接下来的话都吞吃进肚,“我还有点事情,晚点回来。你别太累了。”
“我只抄一卷,大人。”阿尔瓦点了点头,把注意力全部移回工作。
然而提摩西走后,他一卷都还没抄完,窗户外就趴上一个人。费瑞德突然出现在窗边,看上去还十分匆忙。
“你必须得马上动身。”费瑞德裹着漆黑的斗篷,兜帽拉得很低,从窗户外递进来一个小盒子,“带上这个。它可以帮你控制能量,如果有必要的话,用它。维林被抓了,我们必须得马上行动。这个事情非得你来办不可,全视者们已经在开始行动,他们大概顾不上埃德曼这边了。”
“按照原计划?”阿尔瓦问。
“是的,我得按照原计划为希勒萨斯做雪山转移法阵,把他的堡垒转移到双潮城附近。我们的眼目发来消息,净化者费勒萨斯去了双潮城,我们必须得赶在他之前,抓住海龙因帕斯,拿到海洋之星魔法石。”费瑞德说,“你要立即动身,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很抱歉,阿尔瓦。现在能够提供给你的支援只有这些,或许你可以让芬勒萨斯帮你。”
净化者费勒萨斯,又被称为炎魔。这位六年之前凭借一己之神力,毁灭了整个国家的强大而又传奇的附身者。他本身也是一名神秘的编外法师,不曾在提里安法师协会里注册过。六年之前,阿尔瓦也曾经看到过那恐怖而又令人难忘的,彷如神迹般的魔法。
那个夜晚,他正在为朱诺斯的印刷业行会写印刷体。突然之间,城市内传来剧烈的骚动。无数人们跑上街头,或者是站在自家的房顶或阳台,望向天际边大作的火光。阿尔瓦站在阳台上,看见一道火柱直冲云霄,照亮了天边的黑暗。那是来自于远在朱诺斯数千里之外的迪比斯王国首都的火焰。当晚整个大陆都能够看见这壮观的景象,甚至远在北地的霜风城也是如此。来自炎魔的地狱烈焰燃烧了整整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迪比斯王国已成一片灰烬之地。
现在,路过这个小王国的旅人们,称迪比斯王国的原首都为“灰雪山岭”,而那个城市原有的名字却已经被遗忘。那里的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终日飘落着灰白的烬尘,宛如永不停歇的雪。幽灵和冤魂在城市中间游荡,如果不是赶时间,几乎没有人会胆敢从这座废墟城市当中穿过。
如此强大的法师,如此强大的附身者,恐怕也只有被称为“冰妖”希勒萨斯的附身者,才能与之抗衡。但阿尔瓦现在并不是很在乎这种事情,哪怕费勒萨斯再强大,他也不一定能够和他打一个照面,他也有自己的麻烦。
“对不起,费瑞德。我不能。”阿尔瓦抬起一张表情坚定的脸,“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你们这样利用大人了。我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他,上古军团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好的。以后如果要吸收芬勒萨斯的魔法石,请不要叫上我。别让我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干,我只有这一点要求。”
费瑞德用惊诧的目光盯着阿尔瓦看了好大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同他的内心一样复杂。阿尔瓦沉默得如同一尊石雕,花园里飞过不知名的小鸟,在葡萄架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最终还是这位新晋大法师开口打破了寂静。
“全视者会安排好一切。”费瑞德说,“你只需要接受就可以。这就是命运,阿尔瓦。”
命运吗?
阿尔瓦并不这样认为。
他们当初的多次邂逅,嘴唇轻触的那种怦然心动,那才是命运。
人为的去做的那些事情,带有强烈目的性的接触,利益的纠缠……那不是命运。
抄写好羊皮卷,阿尔瓦将一部分魔力灌注其中,卷好之后挂在腰侧的袋子上,连同他的魔法书挂在一起。他打开费瑞德递来的盒子,一枚白色的戒指静静地躺在里面。戒指上白色的宝石散发出如同水银一般的微光。它是——安度克洛伊魔法戒,月神路西恩的戒指。
咬着牙扬了扬手,阿尔瓦最终还是没有胆量丢掉路西恩的戒指。他打开自己随身小包上的暗格,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背上自己的全部物品,阿尔瓦在长袍外面套上带着兜帽的就斗篷。他拿了一根旅人常用的赶路木杖,从后花园悄悄出了门。商业街依旧热闹繁华,阿尔瓦的打扮没有引起路人太多注意,他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无冕者的居所。
“永别了,有名氏。”
在墙角的黑暗之处,阳光终年无法照到的阴影如同水蛇一般鬼祟潜动。
通过朱诺斯城传送法阵,阿尔瓦来到一片废墟之中。这里以前也是一座达努精灵们的壮丽城市,但这里已毁于战火多年,藤蔓爬行于残垣断壁之间,挤开砖块的缝隙顽强生长。他的脚踩上地衣,咯吱咯吱作响。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看上去阴森可怖,周围似乎还有警惕的眼睛看着他。那或许是这里的动物,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要去达努精灵的群星神殿,唤醒处于那里的上古军团,从废弃城市伊德希尔走是最近的路途。如果阿尔瓦从树上看的记载没有错,那么群星神殿就在伊德希尔的郊区,当这座城市还充满活力的时候,群星神殿在高山上俯视着深受众神赐福的伊德希尔。
伊德希尔,在达努精灵语当中意为——不夜之城。
光是听这个名字,看见这些建筑残留下的繁复花纹,阿尔瓦也不难想象这座城市曾几何时是何等的辉煌灿烂。
阿尔瓦小心翼翼地在碎裂的地砖上择路而行,废弃已久的城市里到处都是高大的橡木,微风吹来,树叶哗哗作响,树冠层似乎有动物掠过。那些优雅的生物在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灵活穿梭,好像是猿猴一类的生物。但每当阿尔瓦抬头去看,却难觅踪迹。
根据费瑞德提供的线索,埃德曼一行人从洛丝洛尔出发,阿尔瓦在朱诺斯呆的这两个星期,完全足够脚力远超人类的达努精灵赶到伊德希尔。从维林发给光明未来联盟的线索看来,埃德曼应该就在今天早上到达了这里,他也是在这时候被捕的。
好在长久未曾使用过的传送门并没有失效,阿尔瓦顺利地从通过朱诺斯的秘密单向传送门赶到这里。达努精灵们现在应该已经赶到群星神殿,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了仪式。想到这里,阿尔瓦愈发感觉不能耽搁。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明明没有风,树叶却互相推搡挤压着,发出如同海浪一般的涛声。
箭矢破空尖哮,擦过阿尔瓦的耳侧,冰冷的风声飞过去之后,温热的鲜血流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眨了眨眼,看见的蔚蓝的天空——在高速移动的蔚蓝天空。地面和天空一起翻滚,在他视野中不停地旋转。
但这个怀抱是熟悉的、温暖而又宽大,令阿尔瓦心跳骤然加速。在他们不远处,插在地上的箭矢表明,阿尔瓦刚刚遇袭了。藏在暗处的弓箭手——还不止一名——朝他发射了数箭。提摩西又一次如同救世主般及时出现在他面前,冲过来将他抱在怀里,在地上翻滚了好些圈。
树冠层上的弓箭手在行动,虽然阿尔瓦看不见他们。实战经验丰富的暗影行者带着阿尔瓦躲进一间倒塌的房屋内。倒塌的墙壁正好成了天花板,阻隔了弓箭手们的视野。光线从两块墙板的缝隙中倾泻而下,照在那闪亮的金发之上。
“大人?”阿尔瓦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应该是我要问的,阿尔瓦。”一把抓住阿尔瓦的手,提摩西与他十指紧扣,“你为什么又要走?”
“我很抱歉,大人。”阿尔瓦低下头,阳光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长睫的阴影,“我实在是无法忍受,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实在太过艰难。”
“我说过的,阿尔瓦。”拉过阿尔瓦的手,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提摩西轻轻舔上他受伤的耳珠,一口将那小巧的耳垂吸进嘴里,品藏着鲜血的味道。“你休想要——离开我。我不会放你走的,你甩不开我的。你忘记了吗?阿尔瓦。我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人。”阿尔瓦哽咽着,用力推开提摩西,却无法挣脱开紧扣的十指,“你对我的报复差不多也够了吧?明明一切都是你做的,却还要来指责我莫须有的淫丨乱,这样对我来说未免太过于不公平。而且那种调丨教的做法又有何意义呢?为什么不能用普通一点的方式……”
“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喜欢。并且像你保证了以后不会那样做,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复?阿尔瓦,说呀!”提摩西紧紧捏住阿尔瓦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阿尔瓦的手指夹断,“只要你说,我会考虑做到的,现在你说呀!”
“放过我吧,大人。”痛苦地扭曲着眉毛,阿尔瓦徒劳的想要挣脱提摩西的束缚,“你把我变得好奇怪,我都已经不像我自己了。我把自己给弄丢了,大人。”
“明明是你说你想要留在我身边,现在却又擅自离开,”咄咄逼人的男人身影几乎填满这个狭小的空间,在他强大带有窒息般的威压之下,他字字句句都扎进阿尔瓦心里,使对方的呼吸都变得不稳起来,“或者是说,你的誓言就像是吐出去的口水一样毫无价值?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不,大人!”自虐般地狠狠咬了一口下唇,阿尔瓦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少有的真心话,“我是想留在你的身边的,可是……”
“你已经从我身边消失了三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消失。”浅灰色眸子中闪烁着坚定的色彩,提摩西深深地凝视着阿尔瓦,“绝不!我不知道你再次消失之后,我是否还能把你找回来,所以我不会再允许你消失了。”
“但是,为什么呢?大人。”阿尔瓦低下头,近乎梦呓般地说,“把我留在你身边,又有何意义?你总是折磨我,你又不喜欢我。”
“谁他妈整天操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抓住阿尔瓦的手,提摩西把他恶狠狠摁在倒塌的墙壁上。
“大人?”提摩西的爆喝如同龙鸣震动着阿尔瓦的耳膜,震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如同表白一般的话语更是令他震惊得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你,你是说……你……对我……喜欢?”
“我可没这么说过,那是你说的。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此。”略显尴尬地别过脸,提摩西看向这个临时避难所的出口,“看看我们的处境吧,阿尔瓦。我们被包围了。拿出你的戏法或者魔法什么都好,我们得冲出去。我可不希望死在这里,也不希望你死在这里。”
这时候,即使是以阿尔瓦的听力,也能够听见弓箭手们落地的声音。他们在落叶和野草之间行走,脚步声听起来比一般人类要轻盈很多,即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类,也未必有如此轻柔的脚步声。这些弓箭手应该是精灵——埃德曼的部队。
埃德曼会在这里伏击阿尔瓦,看来维林落在他手上之后,恐怕已经无法保留秘密。阿尔瓦记得在《树木与灵魂》一书当中记载,达努精灵的禁忌双子会共享生命,甚至在灵魂的某些地方也可以共通。他们会互相感知对方的存在,找到对方的位置,所以维林才会选择跟在埃德曼后面的策略避开埃德曼的搜索。但是看来维林失败了,还被埃德曼用什么方法得知了他所做的交易。
现在阿尔瓦只希望,维林能够坚持到他到达群星神殿。现在看来,维林被当做祭品,重新唤醒上古军团,也不是不可能。
提摩西伏低身体,他矫健的身形,全身漆黑的装扮,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头黑色丛林豹。
“从脚步声听起来,有四个人。”靠在地面聆听了十来秒,提摩西分析道,“最近的那个在我们正北面三十二码,东面有两个,大概距离一百码左右。南面的最远,至少有一百六十码,他还在树上。达努精灵的弓箭大约有一百五十码射程,不要进入他们的射击圈。先从这里出去,我们分开跑。”
“大人。”伴随着金属利刃出鞘的声音,阿尔瓦柔声叫住了提摩西,“下次,能不能,不要整天,如果是稍微一下,我……”
“闭嘴。”紧皱眉头,提摩西的语气当中满是不耐烦,“先从这里冲出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事后我会对你做什么。”
“又是我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吗?”阿尔瓦不满地嘟哝着,伸手摸索到随身包,他单手打开包里的暗格,摸索到安度克洛伊魔法戒,“那你至少要先把我的手放开,不然我没办法施法,大人。”
提摩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一两秒时间快速思考着阿尔瓦从他身边逃走的所有可能性。
“既然你已经说了你喜欢我,那么我不会逃了。大人。”阿尔瓦眨着眼,用他能够做到最真诚的语气说,“我发誓。”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过。”带有几分不舍地松开阿尔瓦的手,提摩西贴着左侧的墙壁观察外面的情况,“小心,精灵过来了。我们……”
可提摩西的话还没说完,阿尔瓦带上安度克洛伊魔法戒,瞬间化为一道白光,如同出洞银蛇一般窜出洞口。瞬间就飞出去好几十码远。
“该死的!”提摩西咒骂了一句,遁入暗影试图追上那道白光。
※※※※※※※※※※※※※※※※※※※※
提摩西:是乔纳森买的,忘记带走。没错,他上次就说过他需要一张书写台,这一定是他买的。
阿尔瓦:是的,大人,我知道了。
乔纳森:谁在说我?(远在加圣斯通的乔纳森打了个喷嚏。)
卡斯帕:是我在想你啊!(委屈巴巴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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