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008章 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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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锋虽然浑，但并不糊涂。

一晚上明里暗里的找茬挑刺不听劝诫，霸凌才刚起了个头就被逮了个现行，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哪儿都站不住脚，便咬了咬嘴皮蔫耷下脑袋，却还是满脸不服气。

可斜眼偷偷瞥着门边额角鼓出青筋胸口起伏鼓噪怒极了的姜老师，两腿不禁发软，自己确实没那胆量公然抗令，更不可能去硬怼平日里交情很不错的姜哥，所以低头权衡片刻，便咬牙磨出来瓮声瓮气的一句：

“……对不起。”

屋里屋外看热闹的所有人一直很莫名其妙，全都直愣愣的看向亓锋。

都没太明白他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能把还算好脾气的姜老师气成这样，但见他认了错，又都松了一口气，所有人又一齐直愣愣的看向一水作训黑当中那抹扎眼的亚麻白，猜测他接下来会是个什么反应。

毕竟瓦数不太够的旧楼白炽灯底下，让姜老师大发雷霆命令亓锋当众给他道歉的那名新警员，实在是太另类了。

脸也是，发型也是，穿着打扮也是，面目表情也是。

换在魅影流光的都市街头或者杂志外拍取景地或者时尚秀场，倒是很相衬，但放在设施陈旧九几年招待所一样楼梯扶手都斑驳到起锈的学警宿舍，可就太突兀了。

但越发出乎众人意料让人觉得他特立独行别出心裁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源州公安局那名请假四个月的新民警，顶着满脑袋鲜亮飘逸的发色转身走到亓锋旁边，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口红，正好面向门口当真广告女郎一样微微一笑。

“谢谢你的见面礼，我收下了。”

骇得整层堵在门口看热闹的掉了一地下巴，有几个甚至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他却没事人一样又走回姜铎面前，沉静有礼的询问到。

“姜老师，能不能借我一顶作训帽，我着装警容不符合规定，赵主任恐怕不会高兴我大半夜还在校区里晃荡，但我还得去停我的摩托车。”

就觉得他手里的东西很戳眼睛，姜铎皱紧眉毛双眼微阖，轻声动唇：【你捡它干吗？赶紧扔了！】，转身想让同楼的学警给他拿作训帽时，已经有人递过来一顶。

“这个给你，拿着用吧。”

林逆涛一愣，稍稍转身看着姜铎身后，边伸手去接说：“谢谢。”边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是打球时和姜晓堂一个队的，高个大块头，国字脸，五官端正浓眉细眼，眼缝很长，个头和自己差不多，比亓锋矮，身材却比麻杆儿一样的亓锋要壮实上许多，别人穿起来宽宽松松的警用t恤套在他身上却被绷出了胸肌轮廓，外形豪迈粗犷，动作却很知礼。

是一副宽厚的长相，也是宽厚的做派，送完帽子就见他转身向屋外喊了一句：

“都散了，都散了，回屋整理着装，马上晚点名了。”

再走回林逆涛正对面一米左右，站定，微微弯腰，侧身伸出宽厚的大巴掌，言辞热忱。

“你好，我叫石熠，是源州公安局国内安全保卫支队新招录民警，西南大学应届毕业生，也是咱们培训班一区队的队长。”

再转身一指身后矮了一个脑袋却整体胖出一大圈的中等个头小胖墩，脸上一笑就不见眼睛光剩肉褶那种。

“他叫方熊春，是咱们源州公安局装备室的，以前学的是工商管理，还有你室友亓锋，这次新招录民警非公安专业来参加培训的，咱们局就咱们4个。”

两人依次上前握手，林逆涛又顺便打量起一直站在石熠身后笑容真诚的方熊春，除了心宽体胖憨厚老实几个字，就再也没什么别的印象。

几人寒暄完，石熠再次站向前热络地说：

“你就是警令室的林逆涛吧，其实面试结束以后我们哥几个就挺想见见你，结果你却能者多劳被上级抽调了这么长时间，眼下你总算是归队了，欢迎，欢迎啊！”

说完还老大哥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方熊春手里接过一个印制着第79期新警培训班几个宋体字的深蓝色手提文件包，向他介绍说：

“你的学员手册、作息课程表、教材和笔记本都在里面了，姚老师给我发了短信说你周日才复训，但我还是先把代领的东西交给你。诶，听说你原先就是一名辅警，具体是在哪个部门啊？”

气氛和谐，林逆涛这边刚想答“谢谢……”并在心底琢磨该说哪个部门才合适时，窗户那边却响起一长串不和谐的集合哨，尖锐刺耳。

见鬼！居然比往常早了5分钟。

周遭的新警们愣了一秒之后就炸了毛，整栋楼立即慌乱起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一下子杂乱利索，所有新警学员必须在一分钟内到达楼前整队，到处都在踢踢踏踏。

同一层楼的所有人立马边穿戴边跑向两侧楼梯口，石熠和方熊春二话不说把东西一塞转身就跑，混进黑压压的人流。

连屋里一直傻站的亓锋也赶紧弯腰拿鞋再蹿起来，勾住立柜衣帽钩上的作训帽，慌里慌张往外冲，到了门边顾不上林逆涛的一把搡开他冲进过道，边跑边穿鞋。

倏地一下整幢楼全跑光了，好多间宿舍连门都没关，就剩下一个不受集合纪律约束的文职教员姜铎，和一个仪表不达标被勒令不准入队的林逆涛。

楼道里空空荡荡，两人面面相觑，姜铎悄摸走上前伸出手捋了一捋林逆涛的耳发，动作轻柔像是安抚和鼓励，再一起把杂物重新归置了一遍，收好参训手提包，关闭房灯，掩上宿舍门。

熄灯前两人还有任务要完成，便并排往楼下走。

林逆涛边走边把头发塞进作训帽里，终于上下一水深黑色不那么扎眼了，便斜瞥着姜铎无声揶揄他：

【姜老师，反应过度了啊，这么点小事我自己不能解决？】

姜铎挑了挑嘴角横他一眼：【少自作多情，我才懒得管你，我是恼火亓锋他不争气。】

比划完这个他便没再吭声，两人沉默着往下走了两层楼，姜铎才表情凝重的与林逆涛轻声谈论起亓锋：

“你室友亓锋，刚刚进入警队时就被挑选进特警支队机动小组，个人能力非常突出，但是性格冲动一根筋，还有点自以为是不听劝，什么时候让人忽悠瘸了都不知道。特警机动组是咱们源州警队的一把尖刀，但就他这种偏执的个性，不好好的收拾一顿拧一拧，怎么能让人放心把他摆到尖刀的位置上。”

“特警队机动组啊~~”林逆涛面上点头轻声附和：“菜花耳，是挺难得。”心里却小鼻子小眼的挑他刚刚那些话里的重点：

什么叫自作多情？什么叫懒得管？有人皮痒了吧？

这么想着眼睛一眯缝，林逆涛冲姜铎灿烂的笑起来诚心夸赞：

“姜老师，你真帅，极道鲜师都没你热血沸腾，对待新警学员又仗义又热心还满腔热忱，但是要多给年轻人一些试错的机会，也别太心急。”

被小涛一通夸得脸上有光心里直乐呵，姜铎开心的挠挠头冲他羞涩一笑，很想亲他又不敢，有摄像头。

两人低声交流着已经走到一楼大厅，楼内楼外房灯敞亮一片光明。

从大厅玻璃门望出去，小操场上早就排好方方正正的四支集合阵列。

姚静和其他三个区队的带队老师一起站在队伍最前面，背对宿舍楼，拿着点名册等待各小队整队报数后由区队长统一报告集队情况，之后便由各地区带队教员分别对当天的培训课程、纪律、内务或者活动安排做简单小结，整个流程一般不超过10分钟。

抬眼看着门楼外的阵仗，林逆涛停住脚步，沿墙角躲着走到进门大厅左手边的休闲沙发旁边，沉身坐好，火力全开地笑起来看向法制姜教员，笑得他放松警惕心里发烫：

“姜老师，我等队伍解散了再去找姚老师说明停放摩托车的事情。”

姜铎盯着他点点头，不舍地收回目光走向门口，又想起脚脖子还得疼，便步幅不均的开始演一脚高一脚低。

其实早晚集合点名只是各区队带队老师和宿管、教官之间的事情，和负责讲课的文职教员姜铎就没有多大关系。

但是从培训班开班以来，只要他在学校，就一次不落的参与整队集合，并主动承担起在队伍当间四处转悠巡检集队情况、正风肃纪、随机点评学员日常分的讨嫌差事。

这主要是因为参训前被督察支队长叮嘱过，得给面嫩脸皮薄的小女警姚静撑撑场面，镇住队伍里那些个故意在她细声细气的训话时惯常爱出风头调皮捣蛋的。

所以严肃认真的姜老师这会儿已经燃魂附体，正摆正教员心态一门心思地琢磨起要不要趁机再给亓锋下点猛药，借学员训话的时机，当着全区队的面臊他一臊时，耳边却忽然听见学警林逆涛的小小一声唤：

“姜~~老师~~”

语调轻软甜糯，不太正经，完全没料到小涛打算干什么，姜铎没多想狐疑转头，就看见叉腿坐在沙发椅上的林逆涛正手杵下巴低头抬眼角，冲他甜腻腻的笑着，无声动唇：

【老公~白毛鸡明天晚上想戴猫耳朵穿围裙】

脚绊脚一趔趄差点没撞上感应玻璃门，当着警队全体教员师生的面丢他好大的一个人。

但刹不住了还是哐啷一声，姜铎撑开手掌惊险的扶住已经贴到鼻尖前的玻璃门框，缓缓稳住身形，赶紧抬手捂脸。

脸颊滚烫着脑内瞬间便有了画面，思想立即跑偏的琢磨开他是想穿黑底蕾丝的还是那件粉白小碎花的？猫尾巴他肯不肯戴不戴？绒毛手铐他肯不肯戴？

大门外站着的乌泱泱一大片明显是听见这边的动静了，不能动的跨列姿势目光却都在往这边瞟，姜铎赶紧面目狰狞的逼自己住脑，偏头恶狠狠的冲林逆涛比了一句：

【你给我等着】

才重新立正站好，整整衣领，镇定自若的推开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