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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
杨妧不知道该气楚昕,还是该气嘴上没把门的顾常宝。
楚昕晃着她的手,“你别生气,我是喜欢你,但是没动过坏心思……就只想过一两回,最多三四回,做梦梦见过你。”
他面朝西边,夕阳的余晖斜照在他脸上,精致的眉眼仿似笼着一层金黄的薄纱,越发<漂>亮。
杨妧抬脚想踢他,可又舍不得,沉着脸道:“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也少跟顾老三来往……我要荡秋千,你替我摇绳子。”
话音刚落,只觉得身下涌出一股熟悉的热流。
是癸水来了,好像还提前了两天。
如果她穿靛青色裙子还好些,偏生这两天天热,她穿的是月白色绉纱裙子,耽搁久了恐怕会出丑。
杨妧忙跳下秋千,说一声,“走吧,回去吧。”
楚昕手里抓着绳子,不明所以地问:“你不荡秋千了?”
“不荡了,我有事儿。”杨妧顾不得多跟他解释,急匆匆往屋里走。
楚昕傻站会儿,迈开大步追过去。
剑兰心里乐开了花。
她瞧得真切,杨妧神情紧绷着,脸色不怎么好看,而楚昕又是一副焦急的样子。
肯定发生过口角。
就是说嘛,牙齿还有碰着舌头的时候,两个大活人怎可能没有矛盾?
剑兰美滋滋地回到后罩房,跟蕙兰说了会儿闲话,借口上茅厕又到正院瞧了眼。
往常,为防着夜里要水,东厢房会留人值夜,而今天值夜那屋黑漆漆的,说明没留人。
也说明,那两人不会行“无耻”之事。
剑兰抿着双唇,拼命压制住内心的喜气。
她要好生谋算一下,怎样把这道小嫌隙变成大壕沟,最好让两人撕破脸皮打起来才好呢。
此时楚昕正小心翼翼地给杨妧按着肚子,“是这里疼还是哪里?”
杨妧打他的手,“老实点儿,我只是涨得不舒服,没觉得疼,你别乱摁。”忽而,噗嗤笑,“不许咯吱我,我怕痒,快拿出来。”
楚昕笑着亲吻她腮边梨涡,“上次不就疼了?”
“上次是吃了冰过的酸梅汤,这次长了教训,连井水湃过的西瓜都没吃。”杨妧挪动下<身>子,“我睡外边吧,夜里怕是要起两三回,别吵着你。”
“在里面照样吵,我睡觉警醒……我在外面方便点灯,要是你,找火折子就得摸索半天。”
“我睡迷糊了,一时找不到而已。”杨妧轻轻“哼”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安然地阖上眼。
夜里杨妧果然折腾了两回,因为没睡好,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剑兰看在眼里,忙不迭地写封信,使了个八分的银锞子,托买菜的杜婆子送到窦府。
杜婆子可是个精明人,银锞子收在荷包里,转身却把信交给了承影。
承影用短匕小心地将信皮拆开,扫两眼,见信上写着“昨天闹了别扭,尚未和好,她脸色很难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承影看两遍没瞧明白,将信原样封好,仍旧打发人送到窦家,回头问青菱,“内院发生了什么事,谁跟谁闹别扭?世子爷跟夫人吵架了?”
“怎么可能?”青菱失笑,“世子爷对夫人……”话未出口便咽了下去,昨天晚上楚昕点着茶炉亲自给杨妧煮了红糖水,今儿一大早又吩咐厨房炖参汤。
还是清娘说这段时间不宜用参才作罢。
两人好得蜜里调油,连脸都没红过,哪里会闹别扭?
可剑兰写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青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把此事告诉给杨妧。
杨妧想一想,开口道:“静观其变吧,让外院多留心,不该传出去的话坚决要切断,内宅这边,让清娘多关注她的动向。”
青菱点头应好。
窦笑菊接到信,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把衣裳摊了满床,逐件在身上比划,“我要去军营,现在就去。娘,你说我穿这件大红色的还是穿那件宝蓝色的?”
窦太太颇为无奈。
别人才刚有点矛盾,还没真正闹开,窦笑菊就往前凑,也太沉不住气了。
可她的孩子,她清楚,窦笑菊就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可为了楚昕,硬生生忍耐一年多,着实对他是上心了。
窦太太怎可能不帮忙?
况且,能攀上楚家,对窦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窦太太叹道:“好好一个姑娘家,天天打扮得跟假小子似的,依我看,上个月新作那件玫红色袄子就不错,再用心梳梳头。楚世子看惯了你穿长衫,今儿你穿上罗裙,才能让他眼前一亮。”
窦笑菊言听计从,换上玫红色绣玉簪花的袄子,月白色挑线裙子。袄子腰身收得紧,一把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般,越发显出胸口的丰<腴>。
窦太太亲自动手,给她梳了个非常精致的飞云髻,插两支赤金玉簪花头的发簪,再用指尖挑一点胭脂抹在窦笑菊唇上,让她抿了抿。
镜子里的女孩顿时靓丽起来。
窦笑菊非常满意,胡乱抓一条帕子塞在怀里,“娘,我去了。”
窦太太忙道:“穿成这样就别骑马了,让胡二赶车送你。”
胡二是窦家车夫,军营里守门的卫士都认识他,掀开车帘扫了眼便放行。
窦笑菊熟门熟路地去了校武场,放眼望去,很快找到了楚昕。
他身姿笔直地站在射箭区,左手扣弦右手张弓,只听“嗖”地一声,箭矢呼啸而去,稳稳地插在箭靶正中。
报数的士兵查验过,做出“十”的手势,士兵们发出热烈的欢呼。
楚昕脸上却半点喜色都没有,面无表情地抽第二支箭。
窦笑菊心疼不已。
若是平常,士兵们如此捧场,楚昕怎么也会笑一笑,何曾这般难过伤神?
而士兵们都是些大老粗,只知道瞎起哄,有谁愿意开解他?
窦笑菊抛下两个侍女,大步朝楚昕那边走过去。
矮个子章骏最先看到她,讶异地张了张嘴,悄声跟“痦子”嘀咕,“我没看错吧,真是窦姑娘?”
“痦子”讶然地瞪大眼睛,“我草,还别说,这娘们长得挺带劲……要是能摸上一把,这辈子可就值了,嘿嘿。”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章骏拍着他肩头,挤眉弄眼地说:“她可是奔着头儿来的。”
“痦子”扫一眼全神贯注张弓的楚昕,不屑地说:“头儿家里养着家花,才看不上她这骚劲儿。自从夫人来到宣府,头儿天天往家里赶,还没在营里歇过吧?”
章骏道:“管他家花还是野花,只要能吃到嘴里就行。”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浑话,只听窦笑菊道:“楚世子,我陪你练箭好不好,你要不要跟我比箭法?”
楚昕垂眸盯着眼前突兀出现的身影,怒道:“让开!”
“楚世子,”窦笑菊脑子像是被稻糠糊住般,眼里只有他俊俏而略显忧郁的脸,压根听不出他话语中的怒气。她伸手去扯楚昕衣袖,“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陪你比试一下,若是你赢,我请你到聚源酒楼喝酒,若是我赢,你请我喝酒。”豪迈地挥一下胳膊,“大家一起去。”
“好……”章骏一个好字刚出来,见没人呼应,忙把后半截咽了下去,身子也往后挪了挪。
楚昕后退两步,举起弓箭,“再说一遍,让开!我不打女人,但是箭矢不长眼。”
窦笑菊微愣,随即心一横,再度朝楚昕扑过去。
趁这个机会,她一定要坐实跟楚昕的关系,而且她不相信,就凭她父亲是参将,跟在楚钊麾下二十年,楚昕还真敢开弓不成?
楚昕慢慢拉开弦,箭尖几乎正指向窦笑菊鼻头,声音冷得像淬过冰一般,“找死是不是,那我成全你。”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箭矢已经脱弦而去,窦笑菊只觉得头顶一凉,整个人不受控制般瘫软在地上。
有水样的东西自裙底沁出来,将地面润湿好大一片。
楚昕连个眼风都不给她,提着弓箭扬长而去。
章骏等人悄没声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此时的杨妧正对着窗口读家书,一封是楚映写的,写陆凡枝不负众望考中了庶吉士。陆家人得知陆凡枝定亲,吩咐长子陆凡根夫妻带着临时置办的聘礼进了京。
陆凡根谈吐有物举止大方,其妻则有些拘谨,话不多,但很实诚,并没有说些虚言假语。
秦老夫人对陆家人非常满意,跟陆凡根商议着把婚期定在了冬月初二。
陆凡根夫妻会一直等到办完亲事再回上虞。
另外一封是杨家送来的,关氏口述,杨怀宣执笔。
同样也是跟亲事有关。
秦氏手头的银子,若是置办嫁妆那么就买不到宅子,而要买宅子,嫁妆肯定不会太体面。
秦氏想置办屋舍的,以后留给杨怀安居住。
毕竟长孙比孙女重要得多。
嫁妆可以用陆家送来的聘礼撑门面。
谁成想,陆家的礼单多是字画瓷器,还有一箱子锡器,林林总总大约值五千两银子,但是中看不中用,现银一分都没有。
杨家做不出变卖锡器换银子的事情,杨婉又说没有嫁妆傍身,她在陆家抬不起头。
她在秦氏面前哭过,又到杨怀安面前哭。
杨怀安主动提出,他自己要凭本事养家糊口,不能让杨婉受委屈。
秦氏没办法,割肉般掏出一千四百两银子准备嫁妆,又拿出六十两在头条胡同赁了处还算体面的二进宅院。
宅院里家具器物都很齐全,不用另行添置。
饶是如此,秦氏也折腾了半个多月才将屋子收拾妥当。关氏作为儿媳妇每天往头条胡同跑,又买了套一百二十头的待客碗筷,把家里柴米油盐也送过去大半。
杨婉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比楚映早了将近一个月。
楚映成亲,杨妧是楚家长媳定然要回去,而且得提早回去帮忙张罗。
倒不如十月初启程,顺便到头条胡同看看。
陆知海一家是什么性情的人,杨妧再清楚不过。
前世,杨溥给她准备了两千多银子的嫁妆,陆知萍还瞧不上眼,时不时地明嘲暗讽,连带着下人也跟着小瞧她。
杨婉的嫁妆尚不如她的多,以后在陆家生活怕是不容易。
杨妧叹口气,正要铺开纸张回信,只听窗外脚步声响,楚昕顶着满头汗水大步流星地从二门走进来。
漂亮的脸颊上带着明显的怒气。
杨妧瞧一眼更漏,才刚过申正,比平常足足早了一个时辰。
杨妧心里纳罕,面上却不露,站起身,笑道:“今儿回来得早,军里没事了?”扬声吩咐人打水让楚昕洗脸,又执壶准备倒茶。
“你歇着,我自己来,”楚昕接过茶壶,见桌上残茶尚温,没另外取茶盅,续上半杯咕咚咚喝了,脸色缓了缓,又倒半杯递给杨妧,“你也喝一口。”
杨妧就着他的手浅浅抿两口,问道:“表哥不太开心,怎么了?”
此时,柳叶端了铜盆来,楚昕胡乱洗两把,吩咐柳叶退下,这才一边擦脸一边忿忿不平地说:“窦家人真是恬不知耻,窦姑娘大庭广众之下往人身上扑,这还不算,窦参将竟然还有脸让我收了她闺女,也不就着地上的尿水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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