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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到了琅嬛阁,就不得不说起那琅嬛六女。

琅嬛六女在京城享有盛名,世人皆喜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若在这些事上再添上几分戏剧或是画上一层神秘,那更是引得人争相谈论,更想见其一面。

偏偏这六女,非常人所能见,得不到的永远都在骚动,于是乎,那名声是越起越高,越传越旺。

这琅嬛阁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而琅嬛六女中,当属第一的名青樱,原是官宦之女,后家道中落,沦落至此。从小便被悉心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其才学更是一绝。但不轻易出场,就算是来了琅嬛阁数次的人,都有未见过其一面的。

今日却是被琅琊阁的东家指名要去接待新来的那两位客人。

“东家也真是的……”小丫鬟传完话,嘀咕道,“怎的让姑娘随意接待那些个人,这要是传出去了,保不准会坏了姑娘的名声,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去,姑娘的身价可就掉了。”

青樱本拨弄锦盒内簪子的纤细手指略一停顿,敛去眸底的一丝忧愁,轻笑道:“东家自有他的用意,也容不得我们置喙。”

“可是……”

“好了,替我梳妆吧。”

“……是。”

待一切准备妥当,青樱戴上面纱,抱上沉湘琴前往二位客人所在的屋子。

这头,萧长颂与江洛儿乘坐画舫至琅嬛阁后,很快被人引领进了风雅别致的屋子,屋内用了不少名品做摆设,台屏、松石盆景,点起檀香,清幽香气悠然浮动,伴以窗杦外的月色,显得格外幽远淡雅。

萧长颂与江洛儿坐下后,便有人递上香茗,江洛儿一闻便知是好茶,刚想问萧长颂是何品种,不远处,正对面的纱屏里隐约出现了一女子。

其女子身姿妙曼,姿态婀娜,声音更是动听,宛若涓涓流水:“青樱见过两位公子。”

萧长颂无所动,端起茶杯,用茶盖拂去飘在水面的茶渍,喝了一口;江洛儿则显然被这声音吸引了去,或者说被‘青樱’这名字给吸引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打量了几番这纱帘后的女子,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巴,到底没有问出口。

萧长颂注意到了,看向她:“想问什么?”

江洛儿一遍手摸向茶杯,一遍轻声对萧长颂道:“倒也没想问什么,只是以前有听说过青樱姑娘的名号,没想到今日见到了。”

“公子说的话,青樱万万不敢当。”青樱低头垂眸,微微欠身。

进屋见到这二位公子,青樱似乎能理解东家的意思了,就算隔着纱帘,都能感到这二位气度不凡,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如此想着,之前的那些不快也消散了,坐下,将琴放置好,手开始抚琴弹奏。

乐声一出,宛若仙乐入耳。

也怪不得有如此名声,倒也名不虚传。

江洛儿因听得入迷,伸向茶杯的手毫无意识去碰杯壁,然杯壁还是有些烫,扎扎实实被烫了一下,‘嘶’了声,忙抽回手。

萧长颂见状,眉头微皱:“烫到了?”

江洛儿尴尬地笑了笑,吹了吹手指被烫到的地方,回道:“已经好了。”

萧长颂再看了眼江洛儿,顺手将她面前的茶杯拿了过来,轻轻吹了几口,继而放在她面前:“凉些再喝。”

江洛儿哎了声,目光在萧长颂吹过的那茶杯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在琴声环绕中,她往萧长颂那儿凑得更近,压低声音道:“三哥,你说带我来看好戏,难不成来听小曲儿吗?不过这曲儿确实好听。”

萧长颂狭长的眼眸垂下,眼神正巧对上江洛儿,慢慢道:“你觉得我是这般无聊的人吗?”

江洛儿一愣,继而忙摇头:“当然不是了。”她缩回了身子,又嘀咕:“不过听曲儿,也不算无聊罢。”

萧长颂自然听见了她这句嘀咕,轻扫了她一眼,也未多说,自顾自喝着茶,似是等待什么。

江洛儿喝不惯这茶,但见萧长颂茶杯空了,就为他斟上,萧长颂的一盏茶结束,青樱的两首曲子正巧弹完。

手指方离开琴弦,就听纱帘那头的玄色男子开口:“你这琴技,师从何处?”

青樱目光落在自己的沉湘琴上,微微一笑道:“青樱自幼学琴,跟随过不少师父,但时间最长的师父,姓蒋名乐。”

那头的玄色男子慢慢道:“蒋乐……”

青樱继续道:“师父以前师从碎玉大师。”

“原来如此。”

江洛儿听三哥与青樱聊了几句,最后三哥简简单单四个字结束了对话,江洛儿不知他们口中的碎玉大师是何人,便开口询问萧长颂。

萧长颂见江洛儿那满眼的好奇,唇角不自觉微起道:“你未听说过?”

江洛儿摇头。

萧长颂刚要解释,纱帘那头的青樱已经开口了:“碎玉大师乃当世琴技佼佼者之一,不过一向低调,公子不识也属常事。这位公子恐是听了我的琴音觉得耳熟才询问,青樱斗胆一问,公子从前听过碎玉大师弹奏过吗?”

萧长颂慢回道:“有过几次。”

青樱的语气中明显带了几分欣喜:“那真是有缘了。”一般出门在外,若只有几次,那定然会谦虚回应一两次;这位玄衣公子并非说一次,而说几次,显然是次数不少,才会这般回答。

那可是碎玉大师,琴音已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当初师父提及大师,那都是满脸的憧憬与向往,眼前的这位玄衣公子,语气平淡,似只是说起了一件平常事,再看他举手投足之间,比之曾经来过的什么勋爵家的公子都要贵气,恐是要比之前自己想象的贵人,还要贵上几分。

念及此,青樱甚至想撩起眼前的纱帘瞧上一瞧。

萧长颂没有回应青樱的那句‘有缘’,屈指在江洛儿面前的桌面上轻敲了下:“不倒了?”

江洛儿本还认真地听着这二人的谈话,这会儿被萧长颂的一敲,敲回过神来,提起茶壶给萧长颂空空的茶杯倒茶:“倒倒倒。”

萧长颂不自觉唇角微翘。

这时青樱已掀开纱帘,江洛儿下意识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青樱姑娘虽戴着面纱,但隐约可见其面貌的娇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行走的姿态也仿若贵家小姐,比有些个贵家小姐还多了几分婀娜。

青樱摘下面纱,江洛儿眼中惊艳更甚,青樱冲江洛儿一笑,顺手接过江洛儿手中的茶壶:“这等事,还是青樱为两位公子做吧。”

说着,便提壶开始为萧长颂斟茶,茶壶稳稳当当,茶水顺势而下,丝毫未溅出茶杯外一滴,而不像江洛儿倒的,茶杯周围,留了一摊水渍。

江洛儿笑道:“那麻烦青樱姑娘了。”

“不麻烦,这是青樱应当做的,”青樱轻轻放下茶壶,掩帕笑道,“说来,青樱在琅嬛阁几年,都未见过这一听便能听出琴声所出何师的客人,这位公子是头一位,公子当真厉害。”

青樱的目光落在萧长颂身上,看了一眼,低头垂眸,眸中含笑。

从纱帘那头出来,见这位玄衣公子的第一面,青樱的心跳就漏跳了一拍,她就算在琅嬛阁几年了,见过的达官贵人也不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公子,无论是相貌还是通身的气派,都属一等一,另一位公子虽不差,但与这位玄衣公子比起来,总要少了几分味道。

萧长颂没开口说话,拿起茶杯,在指尖把玩了一番。

青樱继续道:“公子,对琴乐是否也很感兴趣,青樱有不少稀有乐谱,若是以后大人有空,青樱可拿给大人观看一二。”

“哦?”萧长颂挑眉,停止了手中的把玩,“有何乐谱?”

青樱眼睛一亮:“有《阳春》、《幽兰》、《玉楼春晓》……不过,青樱想公子应是爱琴之人,还与碎玉大师相识,那些个乐谱,想来要比青樱多,青樱班门弄斧了。”

萧长颂放下手中茶杯:“青樱姑娘谦虚了,你说的这几个乐谱确实稀有。”

江洛儿在旁听他们二人谈话,谈的是琴乐,是她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不过就算她了解,恐怕也插不了话,眼前的这位青樱姑娘,似是什么都了解,萧长颂说什么,她都能接上话。

在她看来,她那一向对人有着分寸与距离的三哥,似乎变得不那么遥远,他与这青樱姑娘说话时,嘴边还噙着笑意,说话的语气似也放温柔了许多。

不知怎的,江洛儿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有微微的酸涩感。

他们二人聊着,江洛儿则盯上了案桌上的酒壶,他们并未点酒,想来是这琅嬛阁的人送的,她瞧了几眼,将酒壶拿了过来,随手倒了一杯。

就这么喝上一杯后,心口那股酸涩感似是被压下了,不过这时,萧长颂不知说了句什么,青樱姑娘掩帕轻笑出声。

方才被压下的酸涩感忽然间翻涌上来,江洛儿不自觉又多喝了几杯,想压下那股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萧长颂本以为江洛儿不过是想抿上一口,尝个味道,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是三杯酒下肚,耳根子明显开始泛红,人似乎也晕晕乎乎了。

萧长颂眉头微蹙,伸手就要拿走江洛儿面前的酒壶。

江洛儿只觉着几杯酒下肚,脸上红烫,还想再喝,不想萧长颂要拿走她的酒壶,方才一直压抑的小情绪,碰上了他这举动,不知从哪来的胆子,放任情绪翻涌,江洛儿把住酒壶的柄,抬眸,抿唇对萧长颂道:“三哥,不要碰我的酒。”

他听到了什么?

趁萧长颂一愣的时间江洛儿抓住机会拿走了酒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倒上一杯,又喝了一杯。

又要倒一杯时,手腕被萧长颂握住了,他的力气不大不小,既没有让江洛儿感到疼痛,但也让她无法动弹。

如此,江洛儿心里更加堵得慌,尽管不知是怎么了,眼下仿佛是气着三哥又气自己,气自己今日怎的就变成了这样,这样不懂事,还闹脾气,可那感觉上来,她难以控制自己。

萧长颂仅是让江洛儿别再碰酒壶,不过一会儿,就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继而细细看了她几眼。

江洛儿偏过头,不对上萧长颂的目光,唇抿得更紧。

萧长颂虽不知她为何有了小脾气,这也仅是小脾气,就算是大脾气,他也纵得。

萧长颂挥袖,提起酒壶,温和道:“真想喝酒?那我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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