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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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做梦都想着牧承京病愈的那一天,每日里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

当邢司司告知她这一喜讯时，牧李氏恍惚了半天，反应过来后喜极而泣,说什么也要去留辉堂看看她的大孙子。

李嬷嬷只得扶着老太君,匆匆梳洗一番向着外面走去。

邢司司则趁此机会回到自己住了大半年的耳房。桌案上堆积着各类手稿，她一股脑塞进了空间,又将准备好的几本册子取出来。

这些都是她这几日空闲时整理出来的,一本药膳方交由梨儿，另一本则是中老年常见疾病的预防治疗之法，这是要献给老太君的。

她早就为脱离侯府做了万全准备,也是想让老太君看到她向往自由的决心。

邢司司自入府以来，忙是忙了些,却着实没怎么吃过苦头。

她帮牧承京解毒的那几个月,为了方便她出入又或是为了笼络她,老太君特意将邢司司升到一等丫鬟,还拿着连家生子都没有过的月例银子，待遇提高了一大截。

除了没有自由，以及见人就要行礼,在礼教森严的古代，邢司司觉得这几个月过得还算舒心，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老太君待她和蔼可亲,不管是为了什么，起码面上不曾苛待她。

邢司司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老太君善待她,她也愿意回以善意。

最最重要的是，她脱了奴籍后，就是普通平民百姓,没有靠山没有势力，能与侯府交好，可以为邢家挡去许多灾祸，原主要求的安安稳稳过完一世，便也就没什么难度了。

她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畅想未来，就听梨儿大老远的在外面呼喊她名字，不一会就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拉着她向外跑。

“你慢着些，出什么事了？”

梨儿边跑边扭头回话，发髻乱了也顾不上，圆乎乎的小脸上是挡不住的喜悦：“夫人和老太君都找你呢，说是要给你重赏，可不能错过了。老太君还吩咐，府上下人的月例银子翻倍发放，庆贺大少爷痊愈。”

说到重赏，邢司司便想着提赎身，心里也热切起来，提着裙摆跟着她一路小跑。

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奴仆皆是一脸喜意，见到邢司司，大老远的就要抬手挥一挥，跑近了再叫一声司司姑娘。

“嘻嘻，整个侯府，就没有不想谢你的。”

邢司司的出现，在一众仆佣眼里，是救了大少爷，让大家伙都跟着拿到赏钱的小天使。

在永乐侯等人眼里，却是将整个侯府带回正轨，挽回颓势的关键人物。

是以，邢司司才敢借着这次机会提出赎身，错过了这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定了定神，在留辉堂外与梨儿整理仪容，而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进了正厅。

内室里，侯夫人与老太君拉着牧承京不撒手，说起他中毒后得种种，仍旧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牧承京也是头一回见到喜极而泣，哭的不能自已的祖母与母亲。

知晓她们此时情绪激烈，既是开心也是发泄着心中的后怕，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哄，头大如斗的坐在一旁，用着干巴巴的语言安抚二人。

邢司司的到来，刚好让牧承京借机转移话题。

“这次还要多谢祖母身边的司司姑娘，祖母可得要重赏才是。”

牧承京几句话就让牧李氏止住了泪。

“京儿就是不说，祖母也是要重赏她的，着实是个好孩子，司司可不止救了你……”

说到这个，老太君又想起了丰沐晴，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气。

“不说那个糟心玩意了，司司，你来。”

老太君招了招手，把邢司司唤到跟前，拉着她的手，推心置腹的说了许多话。

邢司司垂眼低眉，默默听着，一时间摸不清老太君的意思。

她还没找到时机开口，却见老太君在荷包里摸索了片刻，不一会就掏出一张纸来。

“这是你的卖身契，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把它交给你了。”

老太君得知她有赎身的念头时，便知道侯府已经困不住她了。

见她进了正厅之后欲言又止，眼神里透出期待，老太君不难猜出，邢司司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的。

如今她一身医术还引起了圣上的注意，老太君就更不好留她，索性不等她提，主动将卖身契交给邢司司。

老太君也是想着与她交好，日后再有难处，也好请她帮忙。

二人都想着好聚好散，氛围也变得温馨和谐了许多。

邢司司能毫不费力的脱去奴籍，甚至老太君都没收她的赎身钱，邢司司到底是感谢她的。

她先是行了个大礼，而后将准备好的册子献上。

册子有半截拇指那么厚，全是针对中老年的医案，先不说能不能用得到，就是这份用心，老太君就很受用。

老太君囫囵翻了几页目录，看着娟秀端正的字体眼眶微微发红，她一手拉住邢司司，一手轻拍她的手背，喃喃的说了几声好。

老太君表了态，侯夫人也不肯落后，她又单独给司司备了一份礼。

这是在邢司司着手解毒时她就准备好的，就等着送出的这一日，如今刚好合适。

“这匣子里的东西，自己好好收着便是，京儿能有今日，多亏了你，我思来想去，这钱财虽俗，却也是最实在的好东西。”

邢司司不难猜出，匣子里定是银票之类的。

她也不推辞，毕竟她确实付出了许多珍贵药材与心力。

邢司司行礼谢恩后接过匣子，感受一下重量，果真轻飘飘的。

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钱财才是她最需要的，从这一点来看，侯夫人也是个体贴的实在人了。

就在她以为这次的“颁奖典礼”已经结束时，牧承京也不多言，直接丢来一块玉牌。

要不是邢司司反应快，说不得这玉牌就要当场摔个粉碎。

“大少爷这是……？”

玉牌触手细腻温润，是难得的好玉，邢司司观察到玉牌的一角有轻微磨损，可见是牧承京常拿在手中把玩的贴身之物。

她不解牧承京为什么要给她这个，歪头向他看去，等着他的解释。

“日后若有难处，只管拿这块玉来寻我。”

说完，牧承京就别开了脸，躲避众人带着惊异目光的打量。

这玉牌，相当于牧承京的一个承诺。

他未及而立便已位高权重，可见前途无量，他的一个承诺又该是何等的份量。

比起银票，这玉牌贵重的多。邢司司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里。

老太君与侯夫人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二人有一丝奇怪。

从两人的目光交流与神态上看，好似很熟悉一般，邢司司与他说话时，也没有面对老太君时所表现出来的恭顺。

如果说邢司司对老太君的态度是下级对待上级的态度，那么邢司司与牧承京的状态，更像是朋友之间的相处，和谐又自然。

然而牧承京今日刚恢复神智，这么看起来，确实有些奇怪了。

老太君与侯夫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放在二人身上打转，疑惑过后又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邢司司见他们有促膝长谈的架势，再次谢恩之后，识趣的退出了正厅。

她看着刚到手的卖身契，心情愉悦的很。只是这还不算完，拿到了卖身契后，她还得去府衙走一套流程，有府衙盖章才能算是完全脱离奴籍。

此时天色已晚，邢司司只能明日再说。

她回到房间打算把东西重新收拾一番，这才发现，侯夫人给她的匣子里，可不仅仅是千两银票。

她仔细一看，匣子最底层，还有几张地契。

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这几张地契，竟然就是邢家附近的良田。

她交给邢老爹的钱，也就够邢家买三块地，且只是地处半山腰的普通田地，侯夫人却大方的给了她六亩良田。

京郊附近的农庄田地，大部分都属于城里的达官贵人，豪门世家，住在附近的村民也只是佃户而已。

想在京郊买地，不只是钱的问题。

邢司司被这一沓子俗物迷了眼，有了这些地契，邢家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土财主。

邢司司说不激动是假的。

有田有地还有房，邢司司在大沥王朝也算得上是个小富婆了。

她捏了捏袖子里的玉牌，心满意足。

到此为止，邢司司觉得这次的试炼非常成功。

等到日落月升，春风堂的丫鬟婆子们准备交接班，邢司司特意备下了一桌酒菜，就当是感谢在侯府这段时日，大家对她的照顾。

“原是想把你培养出来，以后伺候老太君，没成想，你倒是比我还先出府，恭喜你啊，司司。”

眼看着到了尾声，大家三言两语的替邢司司畅想未来，杏儿也被这气氛感染，端起酒杯，猛地灌下。

“呜呜呜……司司……我……我会想你的。”

梨儿抽抽搭搭的，话也说不完整，干脆学着杏儿，灌下一杯酒。

“傻孩子，司司脱了奴籍，这是好事，阖府上下，谁不想着得个自由身，还有钱财傍身。”

李嬷嬷特意和老太君告了假，前来为她践行，见梨儿情绪一直不高，戳着她的脑门子安慰几句。

“我……我知道，就是舍不得……”

梨儿从小就被卖进侯府，也不知道这自由是个什么滋味，外面灾难频发，百姓生活困苦，对她来说，自由身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还不如在侯府里自在，起码吃得饱穿得暖。

不过邢司司不一样，听说老太君赏了她许多钱财，还有一身医术，脱离了侯府，说不定过得更好。

梨儿从前没心没肺惯了，后来和邢司司相处的比较久，思想与行事方法上难免受她影响，见邢司司越来越好，她也是羡慕的，难得的开始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她越想越迷茫，再加上邢司司的离开，顿时就绷不住哭起来了。

眼看着梨儿越哭越厉害，大家伙劝都劝不了，索性饭局已经结束，大家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给邢司司后，便匆匆离开。

转眼间，花厅里就剩下梨儿与她了。

邢司司对这个爱粘着她的梨儿也是喜欢的，走上前摸着她的脑袋。

“你再哭下去，可就真的要变丑了，明天还怎么伺候老太君？我都和老太君说好了，以后小厨房就让你来接手，你可不能砸了我的招牌。”

梨儿撅着小嘴抬头看她：“让……让我接手？”

“难得还有别人不成？”

梨儿刚要摇头拒绝，她现在可担不起小厨房。

“给老太君和侯夫人常做的药膳你都学会了，小少爷最爱吃的几样点心你也做得不错，不用担心，我还给你留了这个。”

说着，邢司司掏出厚厚一本药膳方子递了过去。

“这药膳方子，一大半是你之前做过的，若是记不住了，翻翻书就成，剩下的一大半，都是有针对性的调养身体，等你学会了这本书，侯府里可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邢司司说到这里，梨儿又忍不住要哭了。

“呜呜呜……司司……我舍不得你……”

梨儿这回哭的更凶了，抱着她的腰不撒手。

邢司司也不挣扎，由她抱着，渐渐的，梨儿哭泣的声音越来越低，等到身边没动静时，邢司司低头看去，却见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跟个小孩子一样。”

邢司司戳了戳她的脸，忍不住吐槽。

“我记得，你也是个孩子吧？”

邢司司正想着把梨儿带回耳房去，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花厅门口传来牧承京的声音。

“大少爷怎么来了？”

牧承京进了花厅，撩起袍子上首而坐。

邢司司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行礼一事，反正梨儿抱着她，确实不方便。

“想问问你，出府之后有何打算。”

下午刚宣布病愈，牧承京就把自己埋进了书房，没多会还出了一趟门，这样的大忙人还有心思关心她，邢司司觉得，牧承京也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冷硬。

“侯夫人赏了奴婢几亩地，以后大概是帮着父母养花种树，若是有机会，奴婢还想把师父留下的医术传承下去。”

这个问题，确实让她难以回答，原主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之后再怎么安排，她着实没想好，她思考了片刻，慢吞吞的答道。

牧承京把玩着酒杯，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你这身医术不传下去，确实可惜了……”说完，牧承京起身离开了花厅。

牧承京好半晌才幽幽的叹息一声，让邢司司满头雾水，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

反正侯府这个副本算是通关了，邢司司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扶起梨儿，将她带回耳房休息。

第二日天一亮，在李嬷嬷的帮助下，邢司司正式脱了奴籍。

从府衙出来以后，邢司司与李嬷嬷告别，租了辆驴车回到大河庄。

邢老爹大清早就赶去山上给花木施肥，太阳当空之时才回到家里，他一推开院门，却瞧见自家闺女在院子里忙活着什么，邢母则是乐滋滋的在厨房里做菜。

他刚要问问怎么回事，就见邢司司掏出卖身契摆在邢老爹面前。

识得几个字的邢老爹瞬间就看明白手里的这张纸是什么了。

他恍惚的问道：“司司这是……自由了？”

见邢司司笑着点头，邢老爹顿时乐了，黝黑的脸上挤满了沧桑的皱纹，笑了几声后，邢老爹又开始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着一边说起当初将邢司司卖去侯府的无奈，心中认定邢司司在侯府里吃了不少苦头。

“爹，你看，这是侯夫人赏的，以后这花田，就是咱们家的了。”

邢司司为了让邢老爹转移注意力，把匣子里的地契取了来。

邢老爹一看，竟然这般巧合。

“难怪，我前些日子也想着买下这块地，找里长打听了下，得知是被京中的贵人买了去，里长让我找人商量商量，换块地，我一连换了三四亩，全都被告知有贵人已经买走了，让我再挑别的，没想到这买地的贵人，竟然就是侯夫人啊。”

邢司司多问了几句，这才得知，邢老爹用她给的花苗种出了许多在大沥王朝难见的珍稀品种，一搬到花市就被抢购一空，名声传出去后，更有王孙贵族前来订购。

邢老爹用这些花木苗赚了一笔银子，有了银子，邢老爹就想着换几亩良田，种出更好的花木来，多存些钱好把闺女赎出来，没想到村子里的良田都被邢员外给卖了，这几日正愁着要不要去山里开荒。

邢老爹看着这一沓地契，高兴之余又心慌了起来。

他追问邢司司这地契的由来，得知是她靠着本事赚来的，邢老爹这才放下心。

邢司司回到了邢家，还带回了丰厚的财产，村子里难免传些风言风语。

没几日，梨儿与杏儿得了空闲跑来大河庄看她，听了村子里的传言后，梨儿气的浑身发抖，冲动之下，举着侯府的令牌，站在村口一堆妇人面前，把邢司司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大河庄的村民面色讪讪的散了开去。

紧接着，邢司司在侯府立了大功，并且被主家赏赐了许多田产的消息，取代了之前的流言，并且在大河庄里再一次蔓延。

一时间，媒婆们接二连三的上门。

邢家人哪能不知，这是露了富，这些想要求娶邢司司的人，多半是冲着钱财田地来的，另一个半，大概是看在她与侯府的关系上，反正，心思不纯。

邢司司想着闷声发大财，却被梨儿给戳破了，这几日更是烦的很，刚要静下心来编写医案就听院门被砰砰砰的敲响。

邢家人不堪其扰，索性找人在山里搭建院落，又找里长买下了山头，以后就在山里种花种菜。

邢老爹手上有了钱，请的工人也多，不出半个月，新家就建好了。

青砖瓦房还有大大的院落，院子外就是新开辟的花田，等到花开之时，说是世外仙境也不过分。

“小姐……你设计的院子，真好看。”

一年过五十的婆子站在院子前，喃喃的对身边的邢司司说道，目光满是惊艳。

邢家有了家底，自然不想亏待了女儿，邢老爹在邢司司回来的第二日就开始去集市上打转，没几日就带回一个粗使婆子，负责邢家的所有家务。

邢老爹还打算买个丫鬟回来，让闺女也过上有人伺候的日子。

“小姐，前头来了个骑马的公子，说是要见你，那公子长得可俊了，他还让我把这个给你看。”

邢司司忙着整理手稿，准备送去刊印，芳婶推门而入打断了她，随即又把令牌呈上。

“小姐，那位公子看着通身的气派，会不会是来找咱们麻烦的？”

不怪芳婶多想，邢老爹靠着养花赚了许多银钱，自然是惹人眼红的，前些个日子还有富商气势汹汹的寻了过来，打算占了邢家的生意，要不是邢司司机智，把人吓走了，不知道又是个什么光景。

芳婶本想把人拦住的，只是这人骑着马来，身上还带着剑，看上去极有气势，再看他衣着打扮，定是非富即贵。

芳婶怕惹祸，为难得很，那男子却丢给她一块令牌，只说让自家小姐见了这令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芳婶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拿上令牌就跑了过来。

邢司司看着刻有永乐侯府几个字的木质令牌，想着芳婶的描述，心中诧异非常。

牧承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她前几日打着侯府的幌子吓人，被他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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